「芳郁……什麼芳郁?」寶梳故作不知地走到書桌邊找起了紙筆。
「想騙我可不容易,明明看到芳郁了,還說沒見過,你在吃醋嗎?」
「哦……」寶梳找了支筆爬在書桌上寫道,「清早給你送粥的姑娘叫芳郁啊?我是瞧著有點眼熟,好像是在哪兒見過,就是記不起名字了。長得高大英俊的男人我能記住,那種女人嘛,我也沒心思記去……木桶兩隻……曲柄棍一根……還有什麼呢……冰自然不能少了……」
還沒寫完,曲塵便從後面抽走了筆,拽著她到了圓桌旁坐下,遞了一碗粥給她問道:「要木桶做什麼?我看你前幾回做冰麒麟也沒用木桶。」
「這回不是客多嗎?之前用皮囊的辦法,一回頂多能做出五碗來,用木桶就快當得多了,對了,你們龐家那麼闊氣,應該有水晶杯盞吧?」
「有,幹什麼?」
「把冰麒麟裝在水晶杯盞裡,那是絕配!若是想顯擺龐府的豪氣,不妨拿些出來,到時候往桌面上一放,絕對高端奢華有內涵!」
曲塵忍不住笑了笑,低頭吃了口面道:「你哪兒去學的這些話?自己想出來的?」寶梳喝著濃稠的粥,瞥了他一眼道:「我是狐狸精轉世你不知道嗎?古今往來我都知道些,這點算什麼?哎,你早上喜歡吃小面嗎?」
「對啊,習慣了,在家就是這樣。」
「那你的二女人今早獻慇勤獻錯了啊!她要送小面來,你保準就喜歡了吧?」
「你送毒藥來我都喜歡。」
寶梳差點給粥嗆了一下,渾身像是被什麼蜇了一下似的,從頭到腳有股麻麻的氣流在竄。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肉麻當有趣?這男人嚴肅起來像扇玉刻的屏風,讓人有莫名的隔閡感,可溫和的時候還是挺那什麼……別想了,想多了,想多了!這不是今天來的目的啊,靳寶梳!
曲塵又問了些做冰麒麟的事情,兩人正氣氛融洽得要死地聊著,帳房門忽然被碰地一聲給踹開了。寶梳回頭一看,只見一個穿墨綠色華服的男子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手裡拿了把川扇,斜眼往圓桌邊一瞄,冷哼了一聲道:「阮曲塵你倒很有空閒啊?我交派你的事情都還沒做好,你卻在這兒跟個女人吃早飯?可真有我們龐府管家的派頭啊!」
這男子說完,往書桌前一坐,翹起二郎腿,一副少爺的架勢說道:「菜單重寫好了嗎?拿來本少爺瞧瞧!」
他這麼一說,寶梳就猜到了七七八八,這人估摸著就是龐府大少爺龐乾朗。果然是一身紈褲子弟的氣息,眉宇間滿是盛氣凌人,不可一世的神色。寶梳正想阮曲塵會怎麼應付這大少爺時,曲塵卻不緊不慢又吃了一夾小面,放下筷子,喝了口濃茶,再擦了擦嘴道:「菜單沒有改,只是多加了一道甜品。」
「什麼?阮曲塵,」龐乾朗拿扇子使勁地敲了敲桌面,不耐煩地說道,「你就是這麼敷衍我的,是吧?我昨兒的話你沒聽清楚?你寫的那些菜式有半點新意沒有?都是本少爺吃過一回又一回的,你還敢寫出來糊弄本少爺?本少爺可沒我爹那麼好糊弄啊,知道嗎?以為加道甜品就了事了?重寫!」
曲塵把絹帕往桌上一丟,也沒起身,轉頭瞟了龐乾朗一眼道:「照大少爺的意思,我怕是再寫上個幾百遍也襯不了你的心,要不然你自己說個章程出來我照辦就是了。」
龐乾朗不屑地哼了一聲道:「若是凡事都要本少爺親力親為,養了你們這些人做什麼?連這點小事兒都辦不好,我看你還是別在龐府裡待著了!」
「孫少爺的滿月就在明日,今日若再不把菜單定下來,那就真來不及了。大少爺要抱怨,或者是想到老爺跟前告狀,還請先掂量掂量時間,把菜單的事兒交待清楚了再說。」
「喲!你這什麼口氣吶?這會兒是你在指派我幹活兒嗎?」龐乾朗面帶怒色地用扇子指著曲塵喝道,「你要幹不下這差事,自己到我爹跟前去請辭,少在這兒充大爺!連個菜單子都寫不好,還好意思讓我交待章程!白養你們這些人了都!真不知道亭玉看上你哪點了!」
「大少爺扯遠了,」曲塵起身走到龐乾朗跟前道,「府裡的事還多,就不耽誤大少爺在這兒想菜單了。菜單寫好了,直接交給冷掌櫃就行了,他知道怎麼安排。」
「阮曲塵!」龐乾朗一下子就火了,把手裡的川扇往桌上一拍,扇子彈跳了起來,翻了幾個跟斗落在了地上。他的跟班龐四忙彎腰把扇子撿了起來,雙手捧到他跟前勸道:「大少爺息怒!一大早的,何必發這麼大火兒呢?把明日孫少爺滿月酒的菜單先想出來才是正事兒啊!」
「說得是呢,」曲塵面無表情地說道,「去老爺跟前告我的狀,隨時都可以去,但明日的滿月酒要是辦砸了,丟的可是大少爺你的臉面。好容易這回夫人求得老爺的恩准,把辦孫少爺滿月酒的事情全權交託給你,你要不辦得體面妥當些,老爺怕又要對你失望了。」
「好!」龐乾朗怒瞪著雙眼,指著曲塵道,「等我辦完了這滿月酒,我再來跟你把總賬算算!阮曲塵你記住了,我才是龐府大少爺,你只不過是我爹養的一條看家狗而已!」
「罵完了?」曲塵面不改色地問道。
「本少爺才懶得費工夫來罵你呢!好好跟你的小母狗混吧!龐四,走!」龐乾朗喝了一聲,帶著龐四摔門而去。寶梳眨了兩下眼睛,問曲塵道:「他罵誰是小母狗呢?」
曲塵走回桌邊坐下道:「你說呢?」
「呵!」寶梳捏了捏關節,哼哼道,「這回他跑得快,下回再叫我碰上,保準把他打得像狗!我說,他總這樣罵你嗎?你從來都不還嘴的?」
「跟他吵?那豈不等於跟個潑婦罵街似的?」曲塵不屑一顧地笑了笑說道,「我要整日跟他這麼個沒長進又沒用的人計較,那我早在龐府待不下去了,龐府裡這樣的人多了去了。收拾他,不用跟他廢話,直接收拾了就行了。」
「怎麼收拾?」
曲塵詭黠一笑道:「想知道?。」
「算了,」寶梳忽然想起了什麼,放下勺子道,「我還得回生藥鋪子去,海櫻她們還等著我呢!」
「價還沒談呢,著什麼急?」曲塵繼續吃麵道。
「還談價嗎?那大少爺不是不滿意你寫的菜單子嗎?」寶梳好奇地問道。
曲塵喝了口麵湯,擱下筷子擦了擦嘴道:「你瞧著吧,到最後他還是得用我的菜單。」
「為什麼?」
「想知道?」又這句能勾起寶梳無限好奇的話。不過她想了想,還是按捺下了心中的好奇,搖頭道:「不想知道。」
「那出個價吧!」
「每杯二兩銀子,不算貴吧?」
「物以稀為貴,價格還算公道。」
「我把單子寫好,若是明日要做,提前派人來跟我說一聲兒,我會帶初真海櫻過來幫忙,另外騰個房間出來,我得單獨做。」
「行,就這麼說定了!把單子寫好,我帶你去個地方。」曲塵喝了口茶起身道。
「什麼地方?」
「晌午想吃頓好的嗎?」曲塵低頭看著她笑問道。
「算了吧,」寶梳起身走到書桌前,拿起筆沾了沾墨汁道,「昨晚才給你坑了一頓,我還伸脖子給你砍呢?寫好單子我就回去了,指不定那邊會出大事兒呢!」
「什麼大事兒?」
「不告訴你。」
「那好,等你說夢話的時候再告訴我吧。」曲塵調侃了一句。
寶梳愣了一下,趴在書桌上一邊寫一邊說道:「你以為你還有那個機會嗎?」
「什麼機會?聽你說夢話的機會?」
寶梳沒回答,三兩筆把食材單子寫好了,遞給曲塵道:「都在這上面了,木桶的大小我都寫好了,照著買就行了。對了——」她說著從袖子裡掏出了那半塊兒銀牌道,「這東西還給你!」
曲塵沒接,垂眉看了一眼問道:「怎麼了?不喜歡了?」
「不喜歡了,」寶梳放在了書桌上,表情有點僵硬地說道,「東西是不錯,可惜我不喜歡了,你還是找個喜歡的人送吧!沒其他事兒了,我先走了!」
寶梳剛要轉身走,曲塵就握著了她的胳膊,有點不解地問她道:「上回你不是說很喜歡嗎?昨晚給你的時候,你也沒說不要,怎麼了?看了一個晚上就不喜歡了?」
「阮曲塵你認錯人了。」寶梳表情認真地看著他說道。
「認錯人了?什麼意思?」
「橫豎我就不是你要找的人,你也不是我要找的人……」
「又想說彼此別再耽擱六年了?」曲塵微微顰眉打斷了她的話問道。
「原本如此,往常說這話時總帶點嘻嘻哈哈,讓你覺著像是說笑了,那今日我就明明白白,正兒八經地再跟你說一回——和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