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物主回歸,渡死靈往生,能令亡者復活。不久萬物欣然,大道煥發新生。
更有甚者聲稱造物主和原地府府主長得一模一樣,一時掀起滔天駭浪,人云亦云,很久才得以平息。諸多勢力大能擔憂造物主與仙尊終有一戰,遲遲沒有到來,不知為何越發膽戰心驚,反倒只有地府氣焰更甚。
一戰是免了,齊木這凡軀成了造物主,充其量就是個凡人,手無縛雞之力不說,打架免談,頂多也就能救人。再者他也沒那麼無私偉大,至於救活死人,總共也只有暮鈺和陌戟。
他到哪裡淵落都跟著,本就**凡軀,神魂再不凡,逆天改命也得元氣大傷,再後來昏了過去。
仙尊忍無可忍,直接把人拖回去軟禁,至今未讓他在人前露面。
原本的玄天內殿成了仙尊的居所,又新建了不少宮殿樓閣,還有一處玄黑聖殿立在雲端,通體漆黑夜間便融入夜色中,隱於雲間,肉眼難見,偶有侍女來往。
淵落卻從不許他入內,齊木不悅卻也沒多想。
有時心血來潮想問問他死後六百年間究竟發生了些什麼,淵落卻始終隻字不提,齊木直覺有些古怪,但想來也□□不離十不會有什麼大問題,他也就興致缺缺,懶得再多問。
依舊當初的寢宮,只是寂滅海水不再,有陽光照進來,侍者來往,也不冷清。
「反正你眼睛也快好了,用不著我照顧,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不要跟來。」齊木收拾東西,放進儲物空間,滿屋子藥味讓他直皺眉。
仙尊雙眼蒙著白布條,正在煉藥,丹爐天火正旺。聞言,面色一冷。
「去哪裡?」
「我都回來快一年了,總有故友需要見見。」齊木沒好氣地道。
「什麼故友,要見見本尊就夠了。」
淵落端著碗靈藥液,遞到他面前,「外面危險,凡人體質太差磕磕碰碰也能傷著,這藥能延年益壽,你每日都得喝。」
「就算是凡人我也還年輕得很,死不了。丹方給我,煉藥還怕他不會。」齊木捏著鼻子喝完靈液,渾身冒汗,體內空空如也依舊半點真元也沒有。
「你去見誰?」淵落皺眉。
「秦休啊。」
「不准去!」淵落一把揪住齊木後領,把儲物空間從他手腕上取下,摔得粉碎,拖著人就往門外走去。
「喂!對我客氣點,你敢這樣對造物主!」
「你若答應本尊求婚,本尊會對你溫柔些,無所不能的造物主。」最後一句甚是諷刺,明顯當初大庭廣眾下齊木沒吭聲,估計仙尊至今還耿耿於懷。
進了屋關上門,周圍暗了許多,齊木被摔到床上,淵落欺壓上前,前者掙扎著差點抓住他的臉。
「你身上好冷,別脫我衣服!小心你的眼睛!」
「無妨。」體溫自動變暖。
「床板太硬了,背硌得難受……嗯唔。」
「明天換新的。」
「別、你摸哪裡,我怕癢哈啊。」
淵落拍了拍他的腰:「不欺負你,一個時辰就准你睡覺。」
「你倒是有事就離開……到底怎麼樣才肯讓我自己出去。」
「想都別想。」淵落冷冷道。
「我能讓仙域恢復原狀」
「沒必要。」
「我得要去告訴地府高層,不然他們都不知道我還活著……」
「本尊命人去說。」
……
「我擔心暮鈺。」
「少管閒事,擔心你自己就夠了。」
「先前大戰的殘局,道則只有我能補全。」
「本尊替你收拾。」
齊木火了:「那還有什麼是我能做的!」
「你待在本尊身邊,有本尊在,你便無所不能。」
很直接的口吻說的是事實,齊木怔了怔,微微瞇起了眼。
好半晌,他趴在淵落身上喘氣,汗水打濕了頸邊黑髮,長長的睫毛眨了眨,無力苦笑。
「可我是普通人,我也會死。」齊木又道,「我放不下這片大陸,所以仙尊要好好守護。」
只覺搭在他頭上的手一緊,淵落側過身,親吻他的眉心。
「明日帶你去悟道。」
「嗯。」齊木輕歎。
「睡吧。」淵落道。
第二日齊木還沒睡醒,淵落去了趟雲端玄黑殿堂,回來時午時未到。另一人銀髮白袍跟在身後,臉色黑了一片,白袍下擺還有個小黑腳印,像是小孩踩上去的。
「這事齊木知道嗎?」
淵落停住,面色冰冷:「他不必知道。」
「也就是說他根本沒發現那孩子的存在?你就不怕我把這些全部告訴齊木。」仙塵紫眸陰鷙,怒火中燒。
「你不會說的。」淵落面向他道。
「怕被他發現你這六百年來所做的蠢事,怕他接受不了,你就讓本皇給他養孩子!這像話嗎!」這算是求人幫忙的口氣嗎,分明是威脅,仙塵氣到不行。
「這孩子什麼也不是。」
「尊上難道不曾想過,既然是你用齊木的骨肉混著仙血做成的靈胎,比他自己找女人省事多了,除非他本人不承認,否則不可能接受不了。」
「不必了,本尊不想為此多費口舌,你自己好好考慮,趁早把孩子帶走。」回到寢宮前,淵落下了逐客令。
仙塵瞳眸微縮,他回過頭,不遠處還有不少長老緊隨其後,隔了段距離,隱隱能看到有個小孩,被圍在中央,正透過人群看著這個方向。
突然,屋內一聲巨響,緊接著很低地一聲呻/吟。
仙塵正要開口,陡然狂風迎面,光影扭曲了一下,仙尊已經不在原地,宮殿門大開。
都午時了寢宮還有誰在睡覺不成?仙塵疑惑,好奇心驅使著他進屋,往聲源處走近,看到一幕,呼吸一滯。
淵落正把一個青年抱在懷裡,揉著他紅腫的額頭,嗓音冰冷帶著些微的責備。青年睡眼惺忪地縮在他懷裡打哈欠,有些悻悻然。
在齊木看不到的地方,淵落的臉,那張臉無意識流露的情緒,讓仙塵愣了很久,直到出了寢宮,才恍然回神。
「獨佔欲啊,哈……難怪。」
他出來,長老已經帶著那孩子走了,仙塵表情憐憫。拍拍手去雲端走了一遭,又空手離開。
「本皇為什麼要做這好事,就讓他打擾你們不也很好嗎。」
齊木跟著仙尊出門,踏入大山,巨木參天蒼勁挺拔,無上仙尊隱匿氣息,凶獸嘶吼聲不絕於耳。
所有道則造物主都理解得透徹,哪裡用得著人教,造物主能扭轉生死,唯一的缺陷就是壽元有限,這些淵落當年就跟他說過,齊木還記得一清二楚。
所謂的悟道,其實也就是跟著瞎晃悠。這些年魔域變了許多,卻也有不少和當年一樣沒有變化。
「我記得當初就是在那裡領悟的空間法則。」齊木指著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說到。
「去看看。」淵落拉著齊木,兩人瞬移至山巔。
「就從這兒跳下去,一遍就會了,領悟空間法也不難。」齊木指著下方。
「你悟性是不錯。」淵落彎起唇角。
「怎麼以前沒誇過。」齊木白了他一眼,說完應聲跳了下去。
淵落下意識伸出手,也跟著下去,猛地拽過他拉進懷裡。停在半空中。
「你在做什麼!」
「有必要這麼大反應,我又不是不會飛。」他的御空那才是真正的御空,天地開道。齊木不樂意了。險境悟道不就是這樣的嗎。
「你除了會飛,什麼也不會!」淵落鐵青著臉,手臂伸向腋下和膝蓋彎,把人換個姿勢打橫抱著。緩緩下降。
「本尊抱著你,你來感悟。」
「……」
同樣是凡體,前後待遇天差地別,齊木也懶得計較了。
人在半空,齊木遠遠看著一棟宮殿,在雲層之上,通體漆黑,很是壯觀。
「那是哪裡,新建的?」換個角度看很不一樣,半晌才認出來這就是先前淵落不讓他靠近的地方。
「等過段時間再帶你去看,現在別去。」淵落皺眉,眸光深邃,片刻撇開視線。迅速在一片空地上落下。
「那地方有什麼見不得人,哎,算了。」問了也不會說,齊木也沒多大興趣,握緊他的手看了看,十指修長形狀很好,連手也好看到爆。
齊木摸了摸他的臉,手掌停留在眉心處,心念一動幻化出一處石椅,把淵落向下拉了拉。
「坐下,我看看你的眼睛。」
揭開白色緞帶,雙眸閉著,五官精緻完美,冰冷而尊貴。
「可以睜開了,能看見我嗎?」齊木仔細端詳著這張臉,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揚。
長長的睫毛顫動,淵落睜開眼,漆黑的瞳眸靜如止水,裡頭映著他的影子,有種蠱惑人心的意味。齊木面色一滯,腰被雙手環住。
淵落輕笑出聲,把人拉近自己,吻上他的唇。
「等等會,你沒發現我有哪裡不一樣嗎?」齊木掙扎著,捧著他的臉,「是真看得見,還是假的。」
「再笑給本尊看看。」淵落扯了扯他的臉。
齊木臉疼,不配合地皺眉:「你不好奇我為什麼會這樣,你又看不見,光憑臉長得一樣,你是怎麼認出我的?」
淵落彎起唇角,就看著他沒有說話。
「笑什麼,說話。」
淵落輕歎:「無論你是誰變成什麼樣都好,容貌不過是皮相罷了,本尊怎麼可能連喜歡的人也認不出來。」
齊木呼吸微窒。這還是第一次淵落當著他的面,親口說出喜歡二字。
「類似的話我好像也說過。」
「本尊不是亂說。」
「你的意思是我先前是亂說!」
淵落冷冷看著他:「難道不是?」
齊木啞口無言。的確那話說後不久,後來尊上遇難露出真容被他碰巧救了,他都沒認出來,下手絲毫沒手軟過。
「你在怪我?」
「為什麼要怪你。你認不出來,情有可原,如果本尊認不出你來,定不會原諒自己。」
淵落說話,只有字面意義,如果是情話,遠不止是動聽那麼簡單。
「往生又一世輪迴,尊上還能認出我來?」齊木摟住他的脖子,最不能提的話題,每次說到這個,淵落總會避開或者乾脆不回答。這次難得例外。
「能,只要你願意。」
回去的路上,有長老神色匆匆前來,對著二人行禮。
「拜見尊上,拜見造物主。」
幾人借一步談話,齊木安分地站在原地。也不知說了什麼,淵落眸光冰冷,嗓音抬高一截。
「什麼……不見了?」
那幾位長老當即雙膝一軟,跪在地上,拚命磕頭。
齊木好奇地走過去:「發生什麼事,丟了何物,要不我也幫忙去找。」
「不用,小事而已,你先回寢宮。床換了,你若還嫌不舒服,就吩咐下人再換新的。」淵落臨走時,輕輕抱了他一下,「本尊晚些回來。」
「嗯。」齊木安分地點頭。
寢宮不再陰森,卻空蕩無比。
佈置還是老樣子,正中央皇椅極具威嚴,泛著瑩瑩白光。齊木走上前,手指在椅面上撫摸,幾分懷念幾分複雜。
「皇靈你該醒了,出來吧,我有話要問你。」
皇椅金光大盛,蕩出波紋,走出一道虛影,雙膝跪在齊木面前,激動無比。
「主上萬安!吾無能抵不過歲月,勞煩主上出手相救,才有望見主上登臨絕峰,不知主上想問什麼?」
齊木神情淡淡道:「有什麼辦法能讓我多活個十年百年?」
皇椅靈魄困惑了,很不解:「辦法自然有,但這又是為什麼,待這凡軀陽壽盡時,正是您渡劫功成成就上仙位,重臨上界之日。身為凡人的最後一世不該早早了結麼。」
「我提前觸及上仙壁壘能動用部分魂力,還救活了兩個死人,這一世還不想這麼快結束。」
皇椅大驚:「主上,您橫渡位面而來,歷經厄難萬世輪迴,這異界大陸是您所選歷劫之地,如今氣候已成卻歸服天道,日後如何與您無關,如今自紅塵仙超脫正是關鍵時候,若是屢犯大忌把死人救活,成上仙位最後浴雷劫時必會凶險萬分。您怎能以身犯險!」
「此事我自有分寸,不止萬世輪迴,積累足夠了,不會有事。」
齊木眉頭皺了下,眸光冰冷,他是上界之人,死後靈魂一定會回歸上界,渡劫成上仙。真想看看那些禁區、九州聖皇、十方正道若知道他還在世,又會是什麼表情。
「仙界虛無,或許根本不存在。當年打通的是死路,害我淪落至此受盡擺佈,這筆賬一定要算!我會回去,你留下,替我看著這裡。」
「遵命。」皇椅靈魄猛地一震,它知道自己回不去,也覺得有些遺憾。它將天地初開,主上死後它魂魄尚存時,發生的事娓娓道來,到最後感慨萬千。
「吾謹遵您的意志,旁觀世人自相殘殺,原本以為最後能不漏痕跡地葬盡仙尊魔皇,整個位面的氣運足以讓您復活,卻沒想到變故太多,連屬下也沒能頂住歲月險些散靈。好在您演算了結果,過程太過曲折耗費太多年,吾沒能幫到您,實在愧對於您。」
大界三千,芸芸眾生,道途千千萬,包羅萬象。仙元不過是其一,當初紅塵中仙拖著殘軀降臨異界,此處還是一片荒蕪混沌,臨死前演化道則初開天地,凝練天地玄黃,傾盡紅塵仙全部殘軀化道復甦了死地,他死前佈置了一番,在虛空銘刻紋路刻意引導冥冥天意,使之朝著所想要的結局發展。
仙胎出世是最大變故,好在也算陰差陽錯,最後也沒叫他失望。
成也仙尊,敗也仙尊,隱忍至今,最不欠的也是仙尊。所謂情愛,經歷那麼多世坎坷,怎麼可能還看不透。
齊木道:「都過去了,你做得很好,不必自責。我想多活幾年,追人追了這麼多年連我都佩服自己的耐心,總得收些報酬才公平。」
散靈之前,這寢宮裡發生的事,這兩人的關係,皇座再清楚不過。
此刻也忍不住輕歎:「日後您還會回來嗎?」
齊木道:「這些記憶斑駁繁雜總歸圓滿,我倒覺得還好。不過變回以前的我,定會當成恥辱徹底封塵。」
皇座之靈曾跟隨過那位征戰九天十地,威震大界。
深知同樣的人容貌雖一樣,但性格上卻只能看到當初的丁點影子,修為著實差得太多。皇座太瞭解那位了,以其高傲自負不甘人後的天性,若知道自己曾委身於人,不動殺心還好,肯定不會回來。正因為這主上性情還算好,皇座才敢多說幾句。
「那仙尊……」
「讓他來追我。」
仙尊生而為仙,找到路徑要打入上界不難。但依著尊上的性格,到時候要讓主上動心,實在是……皇座不敢恭維:「追不上呢?」
齊木一臉也沒辦法的表情,聳聳肩:「那也沒辦法,看他的本事了。」
話音剛落,表情陡然一凜。
什麼人!
竟然在眼皮底下悄然無聲,就連皇座也沒發覺,來人絕非等閒,齊木手一揮,皇椅靈魄憑空消散,並未打草驚蛇。
幾乎是同時,殿門應聲而開。門口卻沒有一人。
「你在跟誰說話?」軟糯的嗓音如在耳畔。
齊木一低頭,便看到個大約十歲左右的男孩,個子不高,身著玄黑長袍,端著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冷冷地望著他。眉眼怎麼看怎麼熟悉,神情卻和淵落如出一轍,齊木微驚,還以為是前者變小了來忽悠自己,誰知那小孩皺眉,又說了一句話。
「你為什麼在我父皇的寢宮?」
齊木猛地一僵,如遭雷擊。
「誰是你父皇!小孩子不要亂說話。」
那小孩惦著腳看他,眼睛條然睜大,似乎比齊木本人還要驚訝。一把抓住後者衣袖,齊木怎麼也甩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