備受矚目的百朝大比本是年輕一輩大顯身手的盛會,卻以一出可笑的鬧劇而收場,貪婪而扭曲的本性顯露無疑。各大教主級大能現身不顧身份圍殺一人,非但沒有奪得至寶,還死傷慘重,當著千萬弟子的面,顏面掃地。
活了上萬年的老祖卻連個小輩都奈何不了,說出去著實臉上無光。
齊皇痛失侄兒悲憤欲絕,於是封鎖一切消息,甚至殺光了平日與齊木交往密切的道修,連同越王府也被滿門抄斬,用以洩憤。
皇子齊睿血脈覺醒實力突飛猛進,一朝臻至極境巔峰,大有取代齊楓的趨勢,被稱為齊國之幸。
往日的齊國棄子成了大名鼎鼎的地府之主,本是一段傳奇。
此事之後,傳到外界經過一番添油加醋大肆渲染,言稱其人乃窮凶極惡之輩,用盡卑鄙手段將齊楓斬殺,殘害手足,不惜一切手段只為謀取皇位,貪得無厭,死有餘辜。
齊皇名聲越響亮,齊木則越黑。
地府府主被流放,就算名聲掃地也不可能站出來解釋。一人消失,世間一如既往。大比照舊。
原本事情到此也算告一段落了,實則只是開始。一大勢力並非因為主宰的消失而分崩離析,更說明了這一勢力早已經成了氣候。而府主生死不明,卻沒有另立他主,這點更為微妙,一些勢力開始不安。
好在地府遠在魔域,表面上一如既往,背地裡暗潮洶湧。
齊木一出事,整個地府都被驚動了,魔域雞犬不寧不可開交,混亂迅速波及出去,席捲整個修真界。地府智囊爆發,以不可阻擋的姿態強勢介入各個領域,暗中打探齊木的消息。
兩個月後,齊皇城。
通緝皇榜隨處可見,依舊並未消停,但凡與齊木相熟之人皆榜上有名。
一人走到牆邊,狠狠撕下通緝靈紙,揉成團捏成碎屑,冷哼著捶牆:「卑鄙手段?齊木殺人還用得著卑鄙手段?齊楓是誰,區區一個皇子給他提鞋都不配!」
「齊楓是太子,下任齊皇。」龍越解釋道。
「太子死了還有別的頂上,而府主只有一個!敢對府主出手,所有插手的勢力一個不放過!」
此話一出,旁側之人紛紛應和。
田白怒不可遏,自秦休回歸那刻就有不祥的預感,整整兩個月他就沒能平靜下來,比起其他弟子在商討大計,他一路過來就在給修真界使絆子。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一日見不著齊木的人,他就不想讓齊國好過。
吞噬古屍後田白修為陡漲性格大變,當年以為齊木死了,甚至想覆滅地府為他陪葬,後來被狠狠教訓了一頓,這才有所收斂。其人絕非像在齊木面前那般人畜無害,整個地府有大半人怕他,恨不得避之唯恐不及,比之當年的道妖更甚。
若論天賦妖孽第一,整個玄天殿包括齊木在內,非田白莫屬。這些年來他在魔域名聲極響,年歲比齊木還小,修為卻已是極境八重天,進階速度之快超出人類的極限,就連他兄長也是大有不及。
妖孽的身邊跟著一群妖孽,這話真不假,龍越逃過一劫後去了地府,一路上倍受打擊。
若有人認出這六位定會驚恐不已,竟全是地府高層。自那後整個齊國對外封鎖,但凡地府之人格殺勿論,更何況是皇城中,戒備森嚴原本最不該有地府弟子。
許真知道這一新勢力的可怕,或許這一皇朝也不會落到那個下場。
而在此時,齊木在流放之地,也已經過了兩個多月。
流放之地正如其名,廣袤無邊,山川峽谷應有盡有,只是資源短缺,靈氣稀薄,凜冽寒風刺骨,生機極少,黃沙漫天飛揚,屍骨隨處可見。
蠻荒凶獸在沼澤毒潭之地嘶吼咆哮,整日會為奪食生存而戰亂不斷,外圍混亂不堪,霸主領地則相對安寧了些。
血戮中存活至今,齊木知曉了生存法則無非是強者為尊,倒是留意到了些別的什麼。齊木劈出一處洞府,平日便在另一側狩獵,今日也同往常一般,砍下凶獸一塊肉,放在附近隱蔽的廢棄洞穴內。
這種事齊木做了十日有餘,好好的獸肉就這樣扔掉,這等荒蕪之地如此暴殄天物的行為,讓齊楓很費解,不由得問道:
「你是想引那日見到的蠻荒土著出來?這樣能行麼,血腥氣會招來凶獸,就算這些肉到明日就不見了,也不見得就是那土著拿走的。這地方凶險萬分,土著半點修為也無,受難一次,許是離開了也不一定。」
近半月前,二人一路殺來沒碰見半個人類,經過此地時恰好撞見三大凶獸在廝殺,竟有個老者重傷垂死奄奄一息,兩人一露面便吸引了三獸的注意,誰知一扭頭,那人卻一溜湮沒影了,正是從這地方消失的。
也不知齊木是為了什麼,竟然就在此地停下,不走了。
就在齊楓疑惑之時,耳邊輕飄飄地傳來很肯定的一句。
「他不是土著。」
「你怎麼知道?」
「猜的。」
齊木道,「這一方連一頭普通野獸也無,沒有修為的土著在這地方怎麼生存?哪怕藏得再隱蔽,吃什麼喝什麼受傷了如何自救,斷然活不了多久。」
「是我疏忽了,能在這地方生存,不靠修為更能看出此人不凡。」
齊楓也贊同,暗歎不已。這位沒見過幾面的皇弟一路在改變他的認知,為人極有主見,很不一般
般。
「從未聽說過有哪位無修為之人被流放過。他究竟怎麼進來的?」
聲音愈低,自古流放之地能進不能出,齊楓輕歎出聲。
被人奪了造化,竟能煉化麒麟血再造金身,若說誰的命門不在心臟,放在以前齊木是不會信的。
許是經歷了生死,齊楓變得大不一樣,如鋒利的劍裝上劍鞘,收放自如。這位舉國上下眾望所歸的下任齊皇,哪怕被手足殘害,落到這等地步,竟然也沒有埋怨半句,處事不驚。
齊木瞇起眼看他。
齊國正在五鍾齊鳴另立齊睿為太子時,舉國一邊哀悼一邊歡騰之餘,也萬萬不會想到,齊楓會活過來。
「回去吧。」
等候半晌,沒有動靜,沒見著那人又是無功而返。
齊木轉身暫居的洞府方向走去。突然身體一個趔趄差點摔倒,扶住了一側的巨石。手指用力極大,根骨分明。
「你怎麼了,又渾身發冷……」齊楓快速上前,想要攙著他,卻被推開。
黑芒一閃即逝,漆黑短劍橫在兩人間,齊木握住煤球,頗警惕地看著齊楓,迫著後者後退。
「我沒事。」
齊楓微微皺眉,就算一路同行數月,齊木還是對他抱有敵意。
「放心,我不會對你動手,畢竟你救了我,更何況有至尊神器在,我也不是你的對手。這裡就只有你我二人,還是同心協力為好。」
青年眸光冰冷刺骨,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你的算計比齊睿高明多了。你早就知道齊皇要殺你,就算不是我,也會有其他人,於是不惜假死瞞天過海,我把你帶到這流放之地卻是在你的預料之外,談何救命之恩一說。」
「齊皇族一律不可信。」
齊木說完轉身就走,回了洞府。
那一剎那能看到青年臉色慘白,額上冷汗直冒,像是經歷極致的疼痛,嘴唇都要咬出血來。
齊楓眸光複雜看著他的背影半晌,後嘴角上揚,跟了上去。
山體之內開鑿出的洞府,別有洞天,桌椅一應俱全。
齊楓一進來便看到了這樣一幕。
枯木燃燒,齊木抱著白玉罈子縮在一角,火焰倒影在琥珀色眸子中跳躍,他一動不動,靜靜地看著火光。眉眼很清秀,眸光清冽如水,就這人畜無害的模樣,任誰也無法把他和讓人聞風喪膽的地府府主聯想到一起。
看他這個樣子也不是一次兩次,明顯是身體出了狀況,可既然齊木不想說他也沒有多問。
但抱著的那是——骨灰罈。
似乎從一開始到這上古絕地,這人的表情都沒有變過,從來都是淡淡的,冷靜而理智。只是每晚抱著娘親的骨灰罈入睡,這點倒是讓齊楓驚了幾把。
他不敢想像,這些年從眾所周知的廢體到萬人之上的一大勢力之主,這青年究竟是怎麼過來的。
齊楓拿起一旁的枯木扔進火堆中,火光更旺了些,發出辟啪的聲響。他笑道:
「你怎麼一點也不擔心出不去。」
齊木道:「你不也一樣。」
「連弟弟都不擔心,做兄長的怎能失態。」
齊木無意識摩挲著玉壇壁,躁動的骨中蠱沉寂下來,疼痛緩解了不少。他吐出一口氣,閉上了眼:「不擔心是因為我隨時都能出去。」
齊楓錯愕,倒是沒想到齊木還會開玩笑,於是彎起嘴角,配合地說道:「真厲害,那又為何不出去。」
「因為不想白來一趟。」
沒多久齊木便沉沉睡去,至尊神器握在手中,泛著凜冽寒意,齊楓無法抹除他的提防連靠近也難,只得無奈苦笑。
到後來沒多久,齊楓發現,被他當笑話一樣無視了的幾句話竟然是真實的!那時候一國太子徹底連笑都笑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