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齊木立於上古凶物之上,衣袂翩飛,波瀾不驚。
以無比震撼的姿態趕到此地,沒有絲毫緊張急切,從天而降,傲視群雄。
整個空間,偌大的戰場,沸騰開來。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當真是如此,齊木無論自身實力如何,他週身光環足以傲世,但此人素來低調,平日裡不顯山不顯水,不與他人相爭,挑釁者及至劉武那等鄙陋低俗冷嘲熱諷之語,也置之不理。
以至於,很多人倒是忘了,這位年幼的少年,已是地府之主。
手中仙珍靈寶數不勝數,佔據洞天福地數十處礦藏寶山,底蘊之深厚手下勢力日益壯大。
佔據地級洞天半壁疆域,四大勢力長老及弟子,唯其馬首是瞻。更何況此人尚且年幼,與之結識之人對其讚歎有加,無人以小輩待之。
的確,不能以常理來計。
剎那間,不少人面上都有些微妙。
本已心灰意冷的西苑弟子,但看如此排場,強悍無敵的出場方式,難以言喻的激動湧上心頭,信心倍增,面上有光。
一時間甚至連齊木本身修為墊底這事也忘了個乾淨。
書生等人欣喜之餘卻有幾分無奈,只是對齊木身下坐騎十分感興趣,紛紛同其打招呼。
自然,凡事總有例外。
裂天眸光陰鷙,看著齊木,臉色極為陰沉,並未因其及時趕至而表現出一絲一毫的好感,隱隱有些變本加厲的徵兆。這人對西苑感情極深,但凡波及西苑名聲,均極為看重。
以至每一組戰鬥都親自到場觀戰,自然而然對齊木這位後起之秀著重瞭解,但每一場都能看出此子習慣隨心所欲,如同敷衍一般,便是愈加厭惡。
從初戰遲到,到如今再犯,當真是死不悔改。
他苑弟子大吃一驚,待平靜下來,卻是冷哼一聲,冷笑著移開視線,嗤之以鼻。
齊木落地,冥蛇聽命衝至虛空之上,消失在門戶外。
二十五人齊至,長老確定名單,既定。
鐘聲三鳴,大比開始。
所有人抬頭上望,那裡金色靈紋即將勾勒出對戰雙方名單。
齊木眉頭一跳,他在第五戰台,對手是北苑弟子,乃元嬰初期。
面上波瀾不驚,心裡倒是暗自鬆了口氣,他近來無法靜心,若特殊時期不幸對上虛川道妖亦或是另幾位元嬰巔峰強者,很可能沒有一戰的實力。
腳尖點地,正要掠向第五戰台時,只聽見身側田白驚悚的抽氣聲,踉蹌一步及周圍誰人低聲咒罵的嗓音,回頭的剎那。
入目便是道妖森白的臉,渾身陰煞死氣,五指修長宛如森森白骨,正對著齊木微微招手。後者有些不悅。
「啊呀,真不巧,「道妖嗓音很怪如勾魂鬼差,手指伸直指甲又尖又長,指向上方靈紋金光勾勒的小字:「只差一點點,就能和你打了。太可惜。」
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面容精緻卻毫無血色,尖細的下巴,齊木腦中只想到了傳說中的畫皮鬼,妖艷完美精緻如玉,皮下卻只剩一具白骨。
齊木順著他的手勢上望,定睛一看,頓時目露驚駭之色,猛地扭頭看向田白,但見後者煞白的臉色,嘴唇抑制不住顫抖。
田白的對手,正是道妖。同在第六戰台。逆天氣運終於是到了盡頭。
道妖其人對敵極為可怖,僅憑骷髏,自己冷眼旁觀,給人無與倫比的壓迫感,森冷死氣摧毀魂魄,每一戰均能把對手逼瘋,連觀戰者都心有餘悸。
堪稱近五百年來,最叫人恐懼的敵手。
幾乎所有參戰者,寧願與至強者戰,哪怕毫無還手之力慘敗落場,也不願對上道妖。
田白的恐懼,來源於此。
其他參戰者鬆了口氣,看著田白的目光帶著明顯的憐憫,西苑之人眸光閃爍不忍觀,田封臉色冰冷到極點,百般勸說讓其退出,幾乎想把田白直接拖走。
誰知後者竟倔強地不服輸,哪怕嚇得瑟瑟發抖,面無血色,竟是毫不退讓。
田封當場冷了臉卻對弟弟毫無辦法。
齊木抬手搭在田白肩上,眸光嚴肅,道:「不用比了,一上場便主動認輸。」
確認了到場參賽名額後,便不能放棄退出。若想退出,也需在開始的那刻,主動認輸方可。
田白渾身一震:「我我一點也不害怕,就算敗也……」
也要敗得漂亮。至少讓你看看,我不是一無是處。
齊木沉聲道:「聽話。」
兩個字,田白吸了口氣,眼睛泛紅:「好,我聽你的。」緩緩垂下頭,嗓音乾澀。
田封面上掛不住了,做兄長的擔心百般勸說毫無效果,可齊木就說了一句話,自己這寶貝弟弟馬上改口,如此差別對待,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此時顧及田白安危,田封也無話可說,倒是對齊木很是感激,不甚贊同。
齊木不放心,再次叮囑道:「記住,必須在第一時間認輸,萬萬不可逞強,你能堅持到現在,已經很厲害了。」
第一次被齊木誇獎,田白抬眸,重重點頭,道:「嗯!」
身後不遠處,只聽彭地一聲,石桌四分五裂,裂天面色鐵青明顯聽到了這番話,盯著齊木的眸光彷彿要殺人一般,滔天殺意一觸即發,渾身真元波動令天地靈氣震盪不已。
而戰台邊的幾人恍若未聞,書生等人自然也無話可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田白能堅持到現在本身氣運逆天了,對上道妖不止毫無勝算,還得落下陰影,從此修為止步,那便太不值。
突然,一道陰慘慘的嗓音從不遠處傳來,道妖笑得詭異:「認輸?想要認輸,也得問問我同不同意。若是我不准許,當真以為他那句認輸能順利說出口麼?」
一干人等,如墜深淵。
田封驀然一頓,厲聲道:「大膽!小輩,敢爾!」
「有何不敢?」道妖渾身死氣,邪異非常:「敢威脅我,就不怕讓你弟弟死無全屍,還是說,以修道幾百年才不過元嬰後期的你,敢大放厥詞,莫非當真以為我不會連你一塊殺?」
早已知曉道妖此人來歷不凡,且肆無忌憚,人擋殺人神擋殺神,沒有什麼是他做不出來的。此刻更是有恃無恐,威脅絕非好辦法。
齊木製止田封暴怒,冷目相對:「你想如何?」
「簡單,若要我放過他,除非你答應我一個條件,」道妖瞇起眼,下場雙目如鬼魅般,死氣瀰漫。
「是何條件?」齊木沉眸。此人當真陰狠,明裡要對田白出手,實則是衝著齊木而來。這點,沒人比後者更清楚。
「你我對戰,若你輸了,自願將完整骨骼奉獻給我,認我為主,此生此世為我效忠。」
的確,若是此戰齊木和道妖均勝出,那麼下場很可能此二人會是對手。
骨靈傀儡若得殘魂效忠,便能煉製成可進階傀儡,外貌與人相差無幾,卻已失自我,但最終通靈能入極境。
自願淪為他人傀儡,此生無法逆轉,靈魂生生世世煎熬。
幾乎是話音剛落,在場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臉色煞白。
秦休和暮鈺幾乎同時脫口而出,吼道:「不可!萬萬不可答應!」
田白臉色慘白,就連田封也無法淡定。
齊木道:「若我贏了呢?」
道妖笑得猖狂,道:「我自是放過田白,一筆勾銷。不過,你有贏的機會麼,大言不慚!」
如此無恥的賭注,真虧此人說得出口,不少人當即色變,驚呼不公,卻又拿此人毫無辦法。
道妖冷聲道:「沒時間耽擱,你若無異議,立血誓為證。」
齊木面無表情,抬手周圍靜寂無聲。應道:「好,一言為定。」
當即發了血誓,一道滔天血光從腳下閃現出來,血光直衝向齊木眉心,一閃即逝。
剎那間,血誓已成。
田白雙目滾圓,幾乎不止用驚悚來形容。
此人無恥地拿他來威脅齊木,讓他極為憤怒,卻又毫無辦法。深知自己不但沒為齊木做過什麼,還為他增添各種麻煩,一時間,眼睛紅了。
握緊雙手,為自己實力低微而感到無比羞憤自責。
暮鈺擔憂寫在臉上,盯著道妖的眸光極為晦暗,不知在思忖些什麼。
書生等人更是驚慌失措,對道妖憎恨到極點。
秦休當即怒了,淡然無波的臉完全崩碎,恨不得當場將道妖碎屍萬段。
戰事開始,齊木經過秦休身側時,後者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沉聲道:「小木,別怕。」
齊木一愣,撫上秦休的手,握了握,道:「一休哥別擔心,我沒事。」
第五戰台與第六戰台臨近,齊木立於戰場之上,並未一出手便用盡全力,北苑那位元嬰修士眼光毒辣,沒有因為齊木年幼而掉以輕心,使出渾身解數,狂暴真元爆發。術法滔天,將此地淹沒。
場面極為恢弘壯觀。
齊木渾身泛起陣陣火光,將身體籠罩,形成防禦,身法入電來回穿梭,竟是萬法不近身。讓底下觀眾大開眼界,卻也對其只防守不進攻產生疑惑。
第六戰台戰事開始,齊木分出三層心神,關注這另一方田白與道妖兩人,恐生異變。
好在道妖的確言出必行,戰台之上漫不經心,散漫到極致,就連黑骨傀儡都沒放出來。台下觀眾不明所以,還當以為道妖此戰打算親自動手,不由得格外亢奮激動。
田白面色潮紅似乎強忍著無盡怒火,長老宣判開始之後,他足足站了許久都不曾動過,齊木暗叫不好,這孩子若是忍不住想要強出頭,那可就麻煩大了。
台下田封整顆心提到嗓子眼,不顧形象大聲叫喊著,田白卻置若未聞。
半晌,田白緩緩鬆開緊握的雙手,指甲嵌進肉中,鮮血從指縫中滴落,他咬咬嘴唇,嗓音低啞:「我認輸。」說著便不管不顧,走下台。
滿座嘩然。
齊木鬆了口氣,猛地停了下來。
落在對手眼中便渾身都是破綻,殺伐將至,對面那人一喜,爆發全身真元,恐怖攻擊如驚天巨刃破開蒼穹,禁錮齊木當頭劈下,刺眼白光之下那道身影渺小如塵埃。
「去死吧!」簡單,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恐怖白光之下,少年的動作如同慢鏡頭回放,只因動作幅度實在是小得可以忽略不計——他側身,抬起手臂,擋在了自己額前。
轟地一聲,天地動盪,震耳欲聾。
狂暴波動席捲四方,擋住視線,幾乎要將人掀飛出去。
下一刻,一道黑影從白光中飛出,鮮血飛灑,染紅地面,一直飛出戰台之外,砸在地上滑了幾米,拖出一道血痕。
待風平浪靜,眾人回神,看清那人頓時震驚。
——不遠處的地面,元嬰強者重傷垂死,而齊木穩穩立於戰台之上,除去衣袖染血,其他竟是毫髮無損。
北苑強者眸光渙散,掙扎著從地面上爬起,嘴角溢血,分明已敗卻死死對著齊木所在方向,張張嘴,似在喃喃低語:為什麼,怎會……
一道神念傳入他的識海,頓時讓他渾身一震,徹徹底底昏死過去。
「你傾力一擊,不過元嬰初期,不及我**修為。」
齊木走下戰台,與道妖對視,後者渾身死氣冰冷刺骨,桀桀冷笑,如厲鬼一般。
後者的意思很明顯,下一戰,便輪到他們二人了。
孰勝孰負,孰強孰弱,很快得見分曉。
齊木毫不避退,拂袖而去,面上波瀾不驚,相比於道妖穩操勝券的姿態,竟絲毫不落下風。
深呼吸,手隱於袖中,微微握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