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情場老手,洗澡這句也正常不到哪裡去,就像是老掉牙的套路,曾經宿舍哥們追女孩子,開頭第一句話,你給我一種很相似的感覺……憂鬱深沉一番後,最後收尾:緣分啊,給個手機號吧!
齊木正要調侃,低下頭看到暮鈺的眼神,突然話頭卡在喉嚨眼,轉念再也想不起方才要說什麼。
再然後,暮鈺白眼一翻,昏死過去。
肩頭受了小傷,流了小血,然後疼暈過去……齊木一口氣沒提上來,差點憋死。
洗澡,你贏了!
丹神峰。
草木蒼翠,空氣中瀰漫著淡淡靈藥清香,秦休的住處更是僻靜,方圓十里內藥圃山林間,不見其他弟子。
丹神峰峰主是個古怪的老者,常年雲遊四海,對門下弟子極為苛刻,偏偏秦休例外,不僅深得峰主真傳甚至待遇好到極致。沒多久,名聲響遍整個玄天殿。秦休悟性天賦古來罕見卻不與人相爭,偌大的偏遠地區全是秦休一人在打理,哪怕丹成生異相,山獸穿行,與其他地方相比也是極為安靜。
久而久之,丹神峰弟子都以為首席弟子性格孤僻喜靜,再者連為一睹秦休風采自願來打下手的小弟子也少了。秦休煉丹一人足矣,也就沒有太在意。於是,住處再沒人來過。
這幾日卻不同以往,或者說自從齊木來過後,這裡就多了些人氣。不知暮鈺受了什麼傷,昏過去就沒醒過來,看面色倒像是在睡覺多過昏迷。齊木擺手說無所謂,秦休對此面色複雜,一直在搗弄藥材,沒說什麼。
三人在院子裡同坐一席,均目光凝重。瘦猴坐在齊木身後,一手仙果往嘴裡送,靜靜地聽著,面色時而嚴肅時而驚喜,明顯催促。
齊木盯著看了許久,眸光漸變輕鬆,道:「和峰主梁子結大了,算是沒有和解的可能,公然挑釁他們,這些日子侍從時不時來此,你的推測不無道理。現在關鍵是不招惹他們,怎麼才能讓他們不自己找上門來。」
書生推測那些人很可能是衝著齊木來的,畢竟這些年來哪怕私下有抱怨,但無人敢公然拒絕峰主侍從的美差。
龐猛面色發黑,雙眸滾圓,道:「要我說,小木你那時候不如答應算了,這些侍從一個個鼻子翹到天上去,無數人想當你倒好,拒絕得乾脆!」
何止拒絕乾脆,藏經閣出來後說的那番話,相當於當著無數人的面掄了峰主一掌摑。若是忍下這口氣,那些也就不是峰主了。
會說這些也是龐猛不知道所謂侍從要幹些什麼,侍從和床侍一字之差就是天壤之別。前者只是峰主風騷出場時站在身後恭敬狀,平時囂張跋扈顯示己身強大給足峰主面子,人前人後都得發揮重要作用。而後者的重要作用,除了在床上還是在床上……
齊木就算腦抽外加青光眼,也不會拼了幾條命跳下魔域至尊的床,裝模作樣去給所謂峰主壓!跟淵落一比,那些拿狗眼看人的峰主都是垃圾。
面上波瀾不驚,齊木輕笑了聲,手下動作瀟灑。道:「很簡單,我是魔尊一派,跟那幾位峰主本就不同路。」
龐猛頓時一臉原來如此的表情,瘦猴終是看不下去了,一巴掌拍在漢子頭上,鄙視加催促。當初他來內殿就對魔尊的強大極為崇拜,本心堅持強者為尊,自從知道了許多不為人知的內幕,對仙靈洞天之上的峰主,沒了任何好感。
漢子憨笑,抹了把頭,目視前方再次表情嚴肅。
書生道:「現在看來,就算不主動招惹,他們還是會找上門來,峰主自恃身份不會親自出手,但手下侍從多得是,任何一個都不是我們能惹的。」
他說的是『我們』,而不是專指齊木一個的『你』。明顯沒打算齊木一人擔著,先前踏遍洞府的人中,有好意者自然有一心來搗亂的,若非書生等人坐鎮,不說洞府裡放著的丹方雜物異寶,甚至是一般的仙草都會被搬空。這些齊木也是之後才知道的。
齊木沉聲道:「真是頭疼啊,侍從至少也是元丹境後期,有他們在一旁叨擾,還怎麼安心修煉。」
「這就是先前書生提出來的妙計了,」瘦猴一臉欣喜,胳膊肘推了書生一下,對著齊木方向揚揚頭,道:「讓他說給你聽,嘖嘖,聰明人的想法遠非吾等俗人粗人能比。」說著雙手指向黑臉漢子,背後耍小招,龐猛並沒發現,一下子把兩外的人逗樂了。
「有辦法?」齊木眼睛亮了。
「哪什麼妙計,不過是異想天開罷了,說起來容易,」書生把瘦猴的頭推過去,挪了下椅子,坐遠了些。
「以往對內幕並不知情,迫於峰主超然地位,小木所作所為必不會好過,死路一條。但某天終於想通了,」書生提到新點子,雙目的光都會亮得駭人:「玄天殿中有不少人公然反對尊上執掌魔域,峰主首當其衝。實際上整個玄天殿內門弟子中,對峰主極為怨懟的不在少數,卻又敢怒不敢言,無非是個人實力不夠,並且無人領頭。」
書生所說的意思,齊木大致懂了。說不動容不激動絕對是假,按捺住急速跳動的心臟,機遇來得如此之快,快得不可思議。在魔域發展首先要聚集一定勢力,齊木並不覺得自己有主角的天生領頭霸氣風範,但管理勢力並不需要親力親為。
書生繼續道:「暮鈺身為谷流峰峰主除外,你是古今第一個挑釁峰主的核心弟子,上次大擺酒宴之後,名聲大振,核心弟子不比普通弟子,消息相對阻塞,即是說小木你最初瘋狂般的舉動並沒有太多人知道,就算知道也並不在意。」
聽到此處瘦猴忍不住插道:「先前小木被黑了很久,惹怒無數弟子,有些和核心弟子有淵源,那些人多嘴反對不會有影響麼?」
被黑首先是實力低微,再次是外來者的身份,至於先前惹下的爛攤子差不多也收拾完了,對此齊木自己也清楚。
書生道:「弟子之間的矛盾都是小問題。我們三個算是感觸最深的了,小木的天賦實力毋庸置疑,至於牽連到尊上,只是謠言沒有真憑實據,落在核心弟子耳中無非是個笑話。至於外來者的身份……」一番遲疑。
齊木面色依舊,道:「這個有辦法嗎?」魔域排外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想要在這裡大力發展人脈,如今對齊木而言,最大的阻礙就是修仙皇朝的廢棄之人身份。
龐猛面色稍稍緩和,饒有興趣地聽著。
書生笑了:「說來簡單,其實不少人都知道,但需要知道的人不知道而已。核心弟子向來消息阻塞。」
「別賣關子了!快說快說!」瘦猴道。
書生什麼都好,腦子轉得飛快,遇事冷靜比任何人都看得遠,是主角身邊最不能缺的智囊。這人熟識後,無話不說,齊木這才暗歎自己撿到寶了。可書生有個毛病怎麼也改不了,明明一句話可以說完,卻總是作弄人似的還要繞幾圈。外表溫文爾雅,最喜歡看人窘樣。
「只要對外宣稱,齊木是由尊上親自抱回來的,不就得了。」
齊木面上片刻呆滯,雙目瞬間變成激動的閃爍眸光。他終於明白了這些話要表達的意思了,書生簡直是真神人!這麼根本的難題,如此簡單粗暴的解決方法,完全沒想過!
「若要和峰主對抗唯有聚集同樣怨恨峰主的核心弟子建立勢力,齊木是領頭者,打著的口號便是,站在魔尊擁護者一方,對抗反對魔尊的峰主。既然是魔尊親自抱回來的,在這群連見都沒見過魔域主宰的人裡頭,絕對是最有資格擁護尊上的!」
瘦猴和龐猛明顯不是第一次聽到,並沒有顯得格外激動,但眼裡的興致很是明顯。偌大玄天殿領域中,無數宗門山脈弟子最夢寐的內殿核心弟子,成其領頭者,這種做法前無古人,想想都叫人心潮澎湃熱血賁張,在座的人從未想過。
但這很大的缺陷,也只能想想。瘦猴站在一旁,看著三人。歎了口氣,瞥了眼龐猛手裡拿的,估計是沒什麼希望了。
書生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方法很簡單,可一下子拿尊上當令牌簡直是異想天開,小木,你說呢?」
魔域至尊,乃信仰般的存在,峰主就算反對與他,大多只是對其某些方面不滿。尊上不喜魔族眾所周知,但魔族是魔修貴族身份之高貴歷來如此,以往魔域主宰均是純血魔族,魔尊則例外。
純血魔族天生壓制魔念,不可能發生如尊上那般陷入魔念需要人雙修之類的大變故。
魔域之人對魔族極為尊重,久而久之,自認高人一等的無上峰主們,自然對身在玄天殿但神龍見首不見尾,虛無縹緲的魔域至尊不滿,甚至反抗。
此法就算方法簡單,但也暗含齊木曾見過尊上,和尊上有些許關係的基礎上。就如同把規則一類虛無縹緲的存在拉到己方陣營,轉念一想,幾分可笑。
齊木神色凝重,琢磨不透。下一刻,琥珀色的眸子神光咋現,倒是把書生嚇了一跳:「可行!絕對可行,我實力還不夠,成為領頭者發展勢力要換一種說法,結識同盟廣交盟友是在發展人脈,兩方對峙我打頭陣也是一樣,反正不怕他們,若是峰主想要出手也得衡量一番,除此之外,我得瘋狂提升實力才行!」
沒有顧慮,絲毫顧慮都沒有!借魔尊當令箭有何不可,這可是絕對地向淵落顯示忠心的好機會,所謂峰主敢對尊上不敬,我一人實力不夠勾搭一堆人一齊擁護尊上代表了什麼?代表絕對的正義!不止能在峰主面前挺直腰桿保住一命,甚至發展了人脈、勢力,外加刷尊上的好感度!
一箭三雕!還有比這更划算的計謀嗎!?
清風打了個漩,捲起一地瓜果皮屑。拂過四人熱汗淋漓的臉,龐猛糙漢子黑臉一張,從一開始半刻鐘來就沒恢復過。
相比於另外幾人,齊木雙目似火,想笑又不能,臉頰僵硬得抽搐。
猛地站起身,在三人驚異的目光中,一把把手裡的牌甩了出去:「91ojqk,順子!我贏了!哈哈……」
龐猛滿頭大汗,抓亂頭髮把手裡剩牌扔了,雙目滾圓怒指道:「怎麼又是地主贏!書生你你你,兩個合起來還打不過他一個!氣死老子了,再來再來!」
書生一臉沮喪,握住牌,皺眉看了會,歎氣繼續。
瘦猴急促地把齊木拉起來自己坐下,四個人贏了下場,瘦猴圍觀伸長脖子四處看牌,就是停不下來。這下輪到他上了,一臉得意對著書生,先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龐猛道:「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漢子,坐在原地幾天了,都不用挪地的。」
對手隊友,齊木說過的話,當初解釋過。用紙張術法加固後整出了一副簡易撲克牌,教會了斗地主的簡單方法,新穎出奇所謂修士連見都沒見過,於是一發不可收拾……
齊木無言以對,比起一同經歷生死的革命性友情,以前還聽說過,還有種很鐵的關係散不了——牌友。
連鬥了幾天,瘦猴奉為真理學以致用拿來貶低漢子,從不嘴軟。
龐猛臉紅脖子粗,欲哭無淚。
秦休對此很新奇,也極度無語。遙看四人嚴肅臉說話聲音時而尖銳時而低沉像在思索,聽牆根的估計以為是在商討大事,實際石桌上桌下瓜果皮一地,一群人唾沫橫飛,玩得不亦樂乎。
突然,一道清麗的聲音從門邊響起,幾人微頓,沒回頭。
暮鈺倚靠在門邊,青衣半披著,嘴唇還有些泛白,一副大病初癒的模樣。然目光陰沉,幾分嗤笑:「你們幾個大逆不道要反峰主,莫不是忘了本座在此,不把本座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