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先一步動作。
等回過神來,齊木已經整個人撲了過去!
「淵落!」
手臂伸長正要觸碰到淵落滑下的衣袖時,肉眼可見地一道淡黃色透明波紋浮現,瞬間向外擴散,如同銅牆鐵壁般將齊木阻隔在外。
彭!
猛地一聲巨響,數個方向襲來幾道術光狠狠撞擊在身上,巨力襲來彷彿要把人撕碎,卻沒有更過激的殺伐。
齊木腳步大亂,呼吸幾分凝滯,眼裡的慌亂顯露無疑,蓄力衝上去卻每次都被光壁阻撓,沒有殺意卻偏偏不讓過去。
淵落雙眸磕上,渾身半點波動也無,竟然連呼吸都已經停止!
齊木完全懵了,腦海一片空白,只知道關門的剎那,尊上倒下的瞬間,那種熟悉的壓迫感連同磅礡的生命氣息,一瞬間消弭於無形,彷彿死了一般。
這怎麼可能!剛才……分明還好好的……
先前還萬分孤高冷傲地叫我滾。
他自己明明說了沒事的!
「尊上,您怎麼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快點醒過來!」
繁複長袍失了平日裡的高貴華美,漆黑如瀑的長髮散開卻毫不凌亂,露出的半張臉依舊精緻卻沒了凌厲冷傲——就算是玄黑面具遮住也掩不了絕世風華,這一刻卻彷彿墮入凡塵,觸手可及。
可我,寧願他永遠高高在上。
無論一直以來偽裝與否,真心亦或是假意,都無法解釋齊木現在完全混亂的心情,沒了呼吸帶來的震撼太大,很難催眠自己說他並沒大礙。從來不曾想過無所不能如尊上,被自己當做倚仗、支柱的尊上……他不知道自己在煩惱,慌亂些什麼……
如今唯一能認清的是,尊上不能倒下。
尊上,怎麼可能倒下。
殿門大開,森冷寒氣如暴風席捲而來,齊木渾身力量爆發,可無論怎麼攻擊,透明壁障依舊紋絲不動。
「給我打開!」齊木猛地抬起頭,額上布上層細密的汗珠:「是你在搞鬼嗎?尊上當年認主不成逼你妥協,如今他體內虛空,你便伺機而動趁人之危!尊上當初沒有毀了你,你卻恩將仇報,卑鄙!」
沒有回應,偌大的宮殿中卻有莫名道韻在瀰漫,與淵落的威勢完全不同,卻極盡恐怖,正以中央皇座為中心圍轉著!齊木牙關咬得滲血,忍受住電光抵禦的折磨,寸步難行。
至尊皇座,只要和至尊扯上關係,哪是自己能抗衡的!
關鍵是,自己完全雲裡霧裡,尊上當世無敵,究竟還有什麼東西能讓他耗盡心神?
「你說話!尊上他究竟怎麼了,讓我過去!」
不然,信不信有朝一日貧僧親手把你給毀了!
靈氣波動更加頻繁,彷彿某個強大存在正在甦醒,一時間氣氛變得不一樣。
空氣中流轉的大道之韻陡然轉換軌跡,原本平靜的天地靈氣翻滾不休,形成無數道秩序神鏈般,每一條都有著龐大破滅之力,能洞穿山石,讓人膽寒。
讓齊木驚奇的是,竟然沒有一條襲向自己,而是恰恰相反——在身體半寸處形成透明光暈,厚重壓力瞬間消弭。
「吾不曾出手,尊上無礙。」
古樸之意透著滄桑,如釋道之音流傳千古,依舊恢弘浩蕩。震懾著人的腦海,瞬間清明。
齊木猛地睜大雙目,渾身一震:「此話當真?」
「吾愧對於……時機未,吾護尊上……全……」
聽得越仔細越像是壞掉的機器迴盪不息的噪音,齊木腦殼內嗡嗡作響,隱隱聽到了護尊上周全之類的話,無盡威壓幾乎湮滅人的靈魂,能量雖龐大卻格外溫和,並不像始作俑者。
其實若不是這一變故太過突然,憑借他的判斷力想想也就知道,尊上不可能把需要時刻提防之物放在自己寢宮。
可齊木並非當真什麼都不怕,在這個魔域,他深深地明白,自己能倚靠的人,除了尊上,再沒有其他。以至於突然間完全顛覆自己認知的事情發生,齊木懵了。
「吾主太弱,無法與……抗衡。」
陌生存在相助,齊木移至淵落身側,再難近分毫,這才發現尊上並非躺在地上,而是懸浮著,先前衣袍遮掩並不明顯。
淵落本體並無魂力波動,可週身狂暴的氣旋遠非自己能夠衡量,這樣的情況興許並非一次兩次,只是恰巧這次讓自己撞見了。
繁雜的心緒沉澱下來,齊木舒了口氣,這才意識到一個更驚悚的問題——聲音稱淵落為尊上,那麼『吾主』……是誰?
陡然間一個寒戰,齊木驀然抬起頭,道:「你,剛才是在喚誰?」
玄奧道韻再次沸騰,至尊皇座內孕育的恐怖存在再次活躍,帶了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聲音清晰了不少。
恍惚間眼前出現一道霧狀人性身影,單膝跪地,低下頭顱,極盡虔誠!
「吾主,萬古不見。」
如同驚雷在腦中炸響,齊木滿是驚詫。喉嚨乾澀,說不出話來。
沒有半點相關記憶。
一時間推翻先前的認知,齊木震驚了,他突然對完全空白的陰謀關係網有了極大的興趣。
霧靄流過玄奧的軌跡,環繞了齊木一圈,然後消散在空中。僅僅是演化出來的精神之物,並非實體。彷彿當真流傳萬古光陰,卻沒有絲毫歲月的痕跡。
「吾為器靈,漫長歲月中靈體早已破損將滅,終年沉睡。而今能見到吾主,死而無憾。」
齊木內心翻起千重波瀾,表面上沒多大起伏,先不論它說的是真是假,多半和原主身份有關,自己既然不記得,那就隨遇而安。
一時間眸中晦暗不明,道:「尊上變成這樣的原因是什麼?」
「這水中有千萬惡靈,吞納天地十精,魂力怨氣與日俱增,一旦上古封魔陣無法抵擋,尊上就得以己身化陣眼,將之鎮壓,重新封印,並修復上古大陣。否則惡靈復甦,以血肉靈魂為食,魔域將亂」
短短幾句話,齊木聽得心驚肉跳,一旦踏進修真路,都會知道——
以身化陣,獨自修復上古陣法等,無論哪一條哪怕是極境十重巔峰以死相搏也無法做到,說出去都會被稱作找死。
一時間看向淵落的目光都有些不一樣,不愧是尊上,當真逆天。
「竟然將淵落逼到如此地步,惡靈是怎麼形成的?」
「……天機,天道禁言,」器靈沉默片刻,道:「吾只能說……與幾千年前大戰有關。」
齊木目露驚色,轉瞬即逝。難不成這便是禁忌,只要與大戰有關,一切都是空白。包括師父之類的人均不能說,而尊上則是不會說。
器靈繼續道:「不過吾主不用擔心,這等小事對尊上而言算不得什麼。」
齊木猛地轉身,道:「他都成這樣了,還算小事?」
「尊上很強大,能演化新法。鎮壓之時,化己身為鼎煉化萬物,千年來這些惡靈非但沒有破陣,反而無盡魂力全被尊上吸收,估計再過不久這些惡魂就能灰飛煙滅了。」
齊木倒吸一口涼氣,難怪尊上不用沒日沒夜修煉,億萬惡靈吞納無盡天地精華全部被吸收,這若是分配一下,得撐死幾千個元嬰胖子。
「那他這算是在靜修煉化,的確看樣子也不像是受傷了。」
「不是靜修……」器靈道:「那麼點能量對尊上而言,煉化只需要一瞬間,現在會變成這樣,吾愧對主上,無法相告。」
聽到一瞬間這三個字,齊木差點一口血噴出來,話音剛落更是憋著滿滿的內傷,道:「也就是說我若是問你,蠱蟲是怎麼回事,尊上當初救我是為什麼等等,你都不能說?」
「吾有愧!」
果真如此,人生當真艱難。勾起好奇心,卻什麼都無法相告之類的,虐身虐心!
齊木無奈擺手,道:「沒事,我早該料到。」
器靈沉默良久,道:「那段秘辛被有心人抹去,鮮有人知。吾主若是能進入藏經閣,適逢機緣,許能找到相關古籍……吾主,太弱……」
貧僧的確很弱,但嫩不能不要這麼虐,一句話說這麼多遍,很神傷!
器靈活了這麼多年,它都知道但不能透露,但透露相關記載也一樣。
幾率不大,但可以一試!潛意識便知道那些東西非常重要,卻根本無從得知,
「吾主,您是第一個看到尊上這副姿態的人,這地方佈滿陣文,以吾的力量延後不了多久,一旦陣法復甦,直到尊上甦醒,您都無法出去,吾即將陷入沉睡,您太弱,再留在此地對您不利。」
嗓音有些急切,許多說出來不大清晰。
齊木暗自心驚,突然想到再過三日後便能進藏經閣,正好趁此機會找找看。
打定主意,臨走前,齊木伸出胳膊搭在淵落腰間,能感受到刺骨的冰寒,於是維持著一個很喜感的姿勢握住他的手,胳膊拐輕輕抵著胸膛。
「奇怪,體內真元竟然沒半點變化。」
齊木吐出一口氣:「若是一直這樣,那我就沒有留在您身邊的理由了。」
「感覺……不太好。」
快速貼著唇吻了下。齊木站起身,朝著門外走去,臨出門那刻,陡然想到了些什麼,道:「你說的話無論真假,但尊上這個樣子不能讓任何人看到。」
「謹遵吾主命令,陣法之外,吾以靈魄封鎖,擅闖之人殺無赦!」
「嗯,幾日後我再過來。」
殿門再度關上,偌大寢宮恢復死寂,以玄奧軌跡環繞著的恐怖能量向著皇座匯聚,沒了壓制,陣法全部復甦。
中央漆黑的身影之下浮現出巨大旋轉著的圓盤,散著耀眼金光,其間勾勒著繁瑣玄異的紋路,可怕的波動盪漾開來,長髮無風自動,若非雙眸緊閉,連微弱的氣息也無,倒像是復甦了一般,可怕至極。
至尊皇座器靈輕歎一聲,透明波動以其為中心向外擴散開,一直延伸到寢宮外百米處。
沉睡的那刻,喃喃低語。
「吾主還是太弱……」
出了寢宮,一路疾駛,齊木目光複雜,有種說不出的意味。
他遠遠地回頭望了一眼,將腦袋中繁冗思緒清空,長長吐出一口氣。
能找到一點線索,也是好的。
漸漸地,齊木慢下來,繞行,速度越來越慢。
來到一處,山林環繞,多綠竹,青蔥翠綠,精神氣頓清。
樹葉簌簌作響,無數竹子影影綽綽,眼前彷彿出現無數道重影。齊木屏住呼吸,目光警惕,狀似隨意地往前走。
從出了寢宮後不久,詭異的感覺一直不曾消失,而是愈來愈烈。
有種不好的預感。
陡然間,齊木停下,渾身氣勢一凜,厲聲道:
「什麼人!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