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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晚上總是來得特別的早,大家還算沒有餓著肚子,開始打地鋪睡覺了。
程千尋被安排在了斯內德的身邊地鋪,躺在地上,看著斯內德側著身體閉著眼睛睡著,一時恍如回到從前。斯內德總是睡在她身邊,雖然他的警覺度並沒有刻板出身的魯道夫、戈登好,可總是能給她安心的感覺,哪怕死了,也是死在他的身邊,這就夠了。
伸出了手,輕輕撫著斯內德還留有凍傷斑的臉,那種心疼也只有她自己知道。想必當她凍得半死不活地躺在斯內德懷裡的時候,斯內德應該也是這種心情。
怕吵醒了斯內德,她將手縮回了被子。今晚應該又可以睡個好覺,只要沒有蘇軍往屋子裡扔手榴彈就行。
運氣還算不錯,沒有人再進木屋,畢竟德軍已經撤退,剩下的不多了,要麼就是屍體。而蘇軍晚上可不想,冒著風雪去戰鬥,白天就足夠殺那些缺衣少食的德軍了。
等醒來時,已經是快中午了,終於到了21日。
程千尋醒了過來,屋裡只剩下她和還不能走路的斯內德。
「看到你睡得香,都不想吵醒你,他們正在外面學滑雪。」斯內德棉被打開著,手正在揉著雙腿:「早餐留在了壁爐上了。」
她站了起來,走到壁爐旁,取下還有餘溫的蔬菜麵糊,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門開了,魯道夫和戈登拍著肩膀和帽子上的雪進來了,不得不拍,屋裡暖和,如果那麼多雪融化了,會把衣服弄濕的。
「程醒過來了?」戈登拉下圍脖歎氣:「要教會他們滑雪還真不容易。」
那五個官兵也走了進來,程千尋嘴裡吃著麵糊:「都學會了?」
其中還有點一瘸一拐地走到壁爐旁,撩起褲腳管,揉著摔出來的烏青:「勉強。至少能滑了。」
「比我強,那時我用了三天才總算挪得動步了。」程千尋鼓勵了一下,更加快速的吃著,吃完後就要走了。
下一站是小鎮。晚上就能到。
程千尋拿出一塊肉來,在火上微微烤了烤後,直接就半生不熟地分給了狗吃,希望它們能跑得快點,因為人更多了。
一路上過去,時不時要停下等後面的人上來,雪橇上已經有斯內德躺著,而戈登懶得出奇,經常會手搭著雪橇。程千尋也不得不經常自己滑雪,哪怕她平衡感還不是很好。盡量要讓狗輕鬆點。否則把狗累趴下,半夜都到不了小鎮。
身後還時不時響起槍聲,感覺就像和時間賽跑,蘇軍有可能隨時冒出來開槍,哪怕在柏林的元首再喊著一寸都不要讓。在嚴寒面前也不得不往後撤。
終於到了小鎮,當狗氣喘吁吁地停在以前所住的房子前,那個贈送護腰的老頭走了出來,他認識狗。
臉上帶著友善的笑容,直到看到士兵將外面包裹腦袋的布去掉,露出納粹陸軍頭盔為止。老頭站在那裡,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那些身穿雜牌棉衣的士兵將雪橇上的物資往屋子裡運。
程千尋想想有點不妥。於是這些人深受納粹迫害,於是迎了上去:「我們只住一晚。」
老頭嘴唇抖索著:「你怎麼是他們的人?」
士兵繼續搬運著,而雷格爾他們轉過了身,虎視眈眈地看著。
「你看我像嗎?」她也只有裝出一副無奈地樣子,輕聲道:「我在波蘭的好友、以及表哥的父母被他們關在了集中營裡,這樣做能換他們出來。而且可能更多。七個至少換來十條命,誰能知道哪個更合算……」
老頭眼中的敵意漸漸消退了,他點了點頭:「沒人知道,你也不容易。」
「謝謝!」她裝出一副灑脫的樣子朝天吐了口氣:「頭一次有人能理解我,而其他人都認為我應該做的是扔下集中營裡的親友不管。」
她轉身去雪橇車上拿了條魚。雖然其他隊友都有點不樂意,但沒有阻止她,只是象看著她送金條出去的目光看著魚被遞給了老頭。
「你拿著吧。」程千尋把魚給了老頭:「我們食物雖然也不多,但可以去打獵。再說平安夜也要來了,沒有火雞也應該有點像樣點的東西。」
「謝謝。」老頭雖然猶豫,但沒有拒絕,還是伸手接了過來。老人飯量減少,那麼大一條魚,慢慢吃,夠他和家裡老伴吃幾頓的。
也不能白給了,她環顧了下人跡罕至的蕭條小鎮:「現在這裡還有多少人?」
「沒有吃的,全都走了。」老頭手中惦著沉甸甸足有一尺長的魚,嘴巴自然沒有那麼嚴實了:「沒有吃的,就剩下不到三戶了。昨天來了四個蘇軍偵察兵,一來就找吃的,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刮的,德軍來一次刮一次。正好有一隊德國兵也過來,兩方打起來,家裡的玻璃窗都打碎了好幾塊,結果留下幾具屍體。」
老頭扭頭對著屋子轉彎地方:「還放在那裡。」
「屍體其實是個好東西。」程千尋很實在地道:「蘇軍早晚會過來,到時你們把屍體交給他們,也許能換點吃的。期間實在太餓的話,這也能充飢。」
老頭聽到此話很平靜,看他比上一次的氣色反而好了很多。程千尋好似明白了什麼,也不用提醒了,對方應該全都知道,而且正在這樣做,於是說了一聲失陪就轉身走了。
老頭一手拿著繫著魚的細麻繩,一手緊緊地捂緊他的大衣,微微佝僂著身體回去了,並輕輕關上了房門。
東西全部搬進去了,壁爐裡也生起了火。人多就是好辦事,程千尋走到壁爐前,接下手套搓著手。她體質比較寒,手經常冰冷的,不能馬上烤火,否則手上的凍瘡會流黃水。
那個中尉用疑惑地目光看著魯道夫:「你的父母在集中營?」
魯道夫苦笑著:「我父母能在集中營裡就好了,他們早就死了。」
原來是胡說八道,中尉立即就明白了,帶著惋惜地道:「那為什麼還要送那老頭魚?」
程千尋手搓得差不多了,坐了下來,敞開棉衣對著壁爐:「如果不想晚上有人在外面封死大門,放火燒了這房子,要麼送點吃的,要麼就將這裡的人全都殺了。集中營裡已經死了幾百萬,戰場上死了幾百萬,以後還要死幾百萬人,少殺一點吧。」
屋子裡寂靜無聲,幾百萬,幾百萬,這個數字哪怕是在七十年後的地球,也是如此的恐怖。在幾個月前,看得最多的對方大批大批的人死,哪怕沒有觸動,當死亡輪到自己頭上時,就會有深刻的體會。
程千尋站了起來,無奈地將棉衣扣子在扭上:「魯道夫,還有誰想學打獵的一起走。」
趁著天還沒黑,趕緊地駕著雪橇去旁邊的樹林裡下幾個套子。雖然人多好辦事,但人多吃得也多,這下口糧只剩下不到二天的了。
回到屋裡,雷格爾已經讓剩餘的人將肉湯給燒上了。剩下的小麥粉最多夠吃二頓,在後天還沒有斷糧前,必須要弄點吃的了。
屋子裡都是喝肉湯麵糊的聲音,程千尋將手中的麵糊,往斯內德的碗裡倒了一點:「你有傷。」
斯內德說了聲謝謝,接受了。麵糊的量只勉強餬口,加上這段時間缺衣少食,如果想要身體盡快恢復,只有多吃一點。
程千尋又往雷格爾碗裡倒了點:「你個頭高。」雷格爾也接受了。
看著戈登和魯道夫,她又往戈登碗裡倒了一些:「要活下去,只有一起努力。」戈登看著碗裡許久,默不作聲地繼續喝。
正要轉向魯道夫,魯道夫轉身背對著她:「表妹,你自己吃吧,否則碗裡的麵糊連一隻老鼠都餵不飽了。」
程千尋笑了笑,也只剩下半碗了,也幸好盛的時候都是盡量均等的,這樣做看似很公平,其實不公平,但她需要多那麼幾口讓隊友身體更好點。
喝光後,大家都很認真的或用舌頭舔、或用手指刮,不浪費一點殘渣,每次陶碗像是洗過一般乾淨。
程千尋放下碗,想了想:「戈登,雷格爾,你們帶一半的人到另一幢房子去睡。」
這樣的話,哪怕受到襲擊,另一處的人也許能存活下來。
「這也太小心了吧?」中尉有點不樂意,這裡畢竟火生起來了,屋子裡很暖和,到了另一幢就要重新生火。
「小心點好。」雷格爾一個瞪眼:「二個去砍柴,你去收拾一下屋子。這是命令!」
官大一級壓死人,更何況雷格爾還是個中校,中尉立即站直了大聲說是。
程千尋看著戈登:「你也去收拾屋子,可以早點睡。」
戈登癟了癟嘴,但還是去了。
等所有人都出去了,程千尋對著雷格爾輕聲道:「睡得離戈登遠點,如果他要出去,派一個人跟著,如果他要走,就掏槍,一般來說他聽到要挨子彈,一定會停下來。真的要走,你就把他捆上,帶過來,我來揍他。」
雷格爾雖然表情有點怪,但還是點了下頭:「知道了。」他帶著一些地鋪所要的東西。
程千尋躺在了斯內德旁邊的地鋪,剛閉上眼睛,斯內德就命令剩下的二個士兵,讓他們晚上輪流看著壁爐,不要讓火熄滅。
頭髮被一隻手輕輕的撫著,斯內德柔聲道:「晚上我來吧,你好好睡,否則身體很快就會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