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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22章 越發艱難 文 / 幽幽弱水

    還沒到吃晚飯的時間,斯內德看著程千尋一副坐立不安,時不時往外張望的樣子。

    「想要去就去吧。」斯內德的話讓程千尋一愣,她頭轉想斯內德,就見他表情嚴肅,冷酷異常的扳著臉:「叫門口當班的陪著你去,不准遞送任何東西。」

    「是長官!」程千尋心中暗暗感激著。

    身後跟著士兵往營地走,還沒走到,裡面的俘虜就吹起了口哨。如果他們知道今天不會供應任何事物,而吃的是一天一次,水沒有的,如果天不下雨就會渴得半死,下雨的話又會淋濕、冷得半死。更何況現在天空飄著的雪。

    口哨聲中,魯道夫走到了門前,對著其他人喊著:「別吹了,這是我表妹。」

    程千尋走到鐵絲網前,魯道夫還是穿著他那土黃色的秋季軍裝,那麼多天過去了,軍裝都髒得像抹布。

    「你怎麼沒穿厚實的外套?」她往旁邊看了看,有屍體呀。剛到就死的,往往身上不是有傷就是有病,雖然他們身上穿的外套都是血,但這個時候還說什麼乾淨不乾淨的。

    魯道夫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明白了她想說什麼,挺直了腰板,言辭極為高大雄壯:「他們都是為國捐軀的英雄,我怎麼可以將他們衣服剝下來穿在自己的身上?」話語立即引來了仰慕的目光。

    程千尋深吸了口氣,盡量不發火地的用溫和語氣:「表哥,可他們都死了,一個死人感覺不到冷熱,不是叫你扒光他們的衣服,只是讓你取一件棉衣穿,如果他們有靈魂的話,一定會答應把衣服留給你的。」

    魯道夫聽後不說話,好似還沒有接受要從為抵抗法西斯而犧牲的英雄身上弄下一件棉衣。

    「中尉同志,待會兒還是弄一件。到了晚上會更冷。」幾個人在旁邊勸著,他們應該是上次多出來、尚未押送轉移的人,就連他們身上都套上了棉衣:「只有活下去,才能繼續鬥爭。不是嗎?」

    出於能和敵人繼續做頑強的艱苦鬥爭,魯道夫終於點頭了:「好吧,但先人後己,我身體還行,等到所有同志都有了,我才拿。」

    欲哭無淚,蒼天呀、大地呀,天界呀,你們有本事能把魯道夫變得更蠢一些嗎?好吧,他英勇、他偉大。穿越到了七十多年前的二戰,當起了國家和民族的英雄。

    「隨便吧!」程千尋氣得轉身就走。

    「表妹,再聊兩句吧。這就走呀?」魯道夫在後面喊著。

    聊,聊你妹呀,希望今天晚上再降溫。能讓他的腦子凍得稍微清醒點。

    其他人也喊著:「魯道夫中尉的表妹,你放心吧,我們晚上湊在一起,不會讓魯道夫中尉挨凍的。」

    程千尋這才轉身,對著其他感謝了幾聲,還翻了魯道夫一個白眼。可魯道夫這個愣子,還嚴肅地站在那裡。表情隨時都能入宣傳畫。

    雪下了一夜,第二天清晨,天地已經是一片白茫茫,果然一輛滿載著東西的卡車冒著風雪來了。

    因為人手足夠,又是軍需物資,程千尋站在窗口往下看。士兵在低級軍官的指揮下。將卡車上的東西往下搬。

    原本以為真的不需要她做的東西,一看之後,微微歎氣。卡車上是比較厚實點的外套,過冬穿的衣服,現在穿上正合適。可大衣和厚軍裝外套遠遠抵禦不了西伯利亞的寒流。零下幾十度時,能把玻璃都凍得裂開。

    也許這是最後一次運來物資了,吃飯時軍官們議論到,東西很難送到前線去,大量的卡車已經損壞得無法修復,近一半的需要大修和檢修。別指望火車了,火車大部分被蘇軍給搗毀,而歐洲的火車和蘇聯的軌道不符,好不容易才湊足了只能運送一半所需物資的車皮,還要路上提防蘇軍已經游擊隊襲擊。

    這裡因為屬於靠後方,不算是真正的前線,加上從老百姓那裡「徵收」來的,才能過得還算不錯。難以想像前線的人,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雙方都是餓著肚子、天天子彈在頭頂飛過、炮彈在身邊開花。

    終於在滿天冰雪中迎來了十一月,氣溫到了零下五六度,俘虜一個個蜷縮著,盡量的湊在一起,無法跑步和運動取暖,也只有用這種辦法。身上帽子上全是雪,遠看就是一堆堆的,走了很近,如果沒人動,根本察覺不了。

    所有人都快餓死凍死了,哪有力氣再去和德軍針鋒相對,魯道夫也終於停止各種「抵抗運動」,轉為對戰友的鼓勵。

    因為物質越來越難弄到,俘虜們一天的食物供給,也從一片麵包加一塊土豆,變為了只有一個土豆。而且時不時會有人從營地裡拉出來,不是槍斃就是拖到鎮上絞死。鎮上的居民也越發艱難,所有食物都被收繳上去,而德軍開始不發放了,他們只有去林子裡去下套打獵,去河邊踩著薄冰釣魚,還剝下沒有毒的樹皮煮軟了點吃,如果發現一隻老鼠,那更是人人冒著飢餓的綠光,全都上去抓。

    同樣難過的還有德軍自己,看著晚餐越來越簡單,可以說是每況愈下,時常也有軍官抱怨幾聲。更多的是開玩笑般的:蜂蜜被熊給偷吃了嗎、大約肉被這鬼天氣凍縮後縮水了。

    程千尋領用了一份,看著上面的麵包已經從切片白麵包變成了黑麵包,而且雞蛋也沒有了,素的只有罐頭蔬菜和土豆,而葷的只有薄薄的一片燻肉片。

    至少給她的量還是足夠吃飽的,而外面的俘虜從昨天開始,大量的死亡,每天又是幾千具凍得硬邦邦的屍體被抬出來,相當於以前即將轉移的最後幾天模樣。有些甚至死的時候,身體都佝僂著蹲坐在雪地裡。發放食物時,沒有過去領用,一探鼻翼,早就斷氣了。

    沒人再為他們難過,最多是設身處地的想到自己也許哪天也會如此。而且人死了後,他們的一份就能留下倒在地上,體力好的過去搶到一個土豆,就能多吃一份。

    這才過去了七天,日曆翻到了十一月三日時,營地裡的人就少了一半,凍硬的屍體堆在營地外面,每天從早拉到晚。而據說莫斯科那裡,溫度也下不多,滿天的冰雪。

    程千尋默默地吃著,她多想將燻肉放在斯內德或者雷格爾的盤子裡,讓他們多吃一點。也許不久後,他們也會派出去,當兵全部打得所剩不多時,柏林方面還下達了死守的命令,退一步就槍斃,那麼這裡的兵一定也會調過去。到時所有的德國兵會在物資不足、還有抵禦嚴寒衣服的情況下進行著虛弱的困獸之鬥。

    回到了房間,每當聽到外面有動靜,她就打開門,偷偷往外看。終於看到了斯內德上來了,其實她想找的是雷格爾,但猶豫過後,她還是打開房門。

    「少校。」她小心翼翼地喊著。

    「還沒睡?」斯內德並沒有什麼意外的走了過來。

    看著斯內德,他此時應該是心情不錯的,雖然他變了很多,但長期的相處,對他細微的變化還是能大致判斷出來的。但真不知道應該怎麼說,最後還是吐出:「你會不會被派去前線?」

    「也許吧,如果沒有戰俘了,那麼這裡所有的人都要重新安排。」斯內德也同樣知道她有心事:「還有其他事嗎?」

    程千尋微微一笑:「沒了。」

    「噢。那就早點睡吧。」斯內德淡淡應了聲,轉身往自己房間去。

    「少校!」程千尋喊了一聲,叫住了斯內德,看著輕聲但無比堅定:「如果你被派往前線,我一定會去找你的。」

    斯內德有點驚訝,但隨之嘴角勾起一個弧度來,也不知道是嘲笑她不自量力,還是恥笑她癡人說夢。他並沒有回應,開了門以優雅又高傲的姿態走進了房間,並且合上門。

    雷格爾正好走上來,看到斯內德房門剛合上,而她站在她自己房間的門口。

    雷格爾走進房間:「你剛才和斯內德說了什麼?」

    「我對他說,如果他去了前線我一定會去。」程千尋老實話老實說,她對著雷格爾也同樣地承諾著:「如果長官您也被派去了前線,我也一定會去找你的。」

    「我可能會被派去,可斯內德未必會。他是黨衛軍骷髏隊的,完成這裡的任務,難道前線也要建戰俘營?」雷格爾還是很輕鬆的,畢竟德軍目前為止還是佔優勢的,至於那些還在垂死掙扎的敵人,早晚會投降或者殲滅。

    到了需要兵力時,管它什麼兵種,全部調過去送死。到時柏林不會像一百年前拿破侖那樣,全面撤退,而將原前進的補給線都變成了抵抗據點。到那時,是下命令嚴防死守,哪怕拼完最後一個人、最後一滴血。這點倒是雙方都很相似,都是不計較人命的爭奪著戰爭的最後勝利。

    據說當時莫斯科保衛戰,德軍最後擊斃擊傷了十幾萬人,而蘇聯卻多了幾倍。所有有了一個納粹能抵得上六個紅軍的說法。

    程千尋微微歎氣:「長官,我的食物一半就夠了,要不我就在房間裡吃,請把剩下的一半……」

    雷格爾翻了翻眼:「你又想拿給你那個表哥?」

    「是的!」程千尋又補充著:「或者偷偷加給斯內德少校,如果不行,長官你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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