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尋從他時常微微閃爍的眼神中知道,那是被天界掩蓋住的感情造成的。目前來說,斯內德只是對她有好感。
「謝謝!」她走過去從士兵手中接過。斯內德其實並不需要自己送來,可他還是來了。
看著手中的大衣,雖然在屋子裡足夠了,那些歐洲人,都是裡面穿著較為單薄、外面披一件大衣,可到時可能面對的是冰天雪地。她猶豫了一下可還是說了出來:「我怕人,可能這些還不夠,能不能給我一些棉大衣,或者給我一些棉花布料等材料,我自己做。」
「你還會做衣服?」斯內德有點意外了。
「胡亂做做,最好能有版型,蘇聯那裡棉衣、棉帽就可以,我大致照著裁剪出來,盡量不做一樣的顏色。因為我不會做衣服,肯定會浪費點,能不能盡量多給我點棉花?」程千尋也只有硬著頭皮要,到了下雪,大衣怎麼夠遮擋西伯利亞襲來的零下幾十度寒流,如果是在未來,不要說棉大衣,應該穿內膽鴨絨、外面高科技隔溫面料的防寒服才夠。
斯內德冷冷一笑:「是不是怕碰到你表哥後,他沒有冬衣?好吧,我幫你去弄。」
「謝謝,謝謝!」她忙不迭地感謝著。
辦事效率確實很高,第二天士兵就捧進來一大筐的棉花,還有俄式的軍棉衣,還有一些粗布布料。但沒有帽子,這個季節,蘇聯還沒有發冬季的裝備,他們正在苦苦打著莫斯科保衛戰。
於是等待換一批戰俘的時間裡,她白天縫補衣服,晚上就做棉衣,在吃飯的時候,經常能聽到的自然是莫斯科那裡傳來的消息,時間已經到了十月九日了。雖然被俄軍努力地堵在外延,雙方的人數和裝備也勢均力敵,可俄軍傷亡慘重,他們自然認為十月就能攻下莫斯科。
程千尋只聽。不發表意見。默默地吃著她的那份食物,就當一切都是假的,是在看電影,是在演戲,不流露一絲一毫的異樣。因為她知道,只要下了第一場雪,氣溫到了零下,也就是德軍這場戰役開始失敗的時候。
一雙靴子擱在了她面前,還有擦鞋的工具,一個士兵用命令的口吻:「擦乾淨些。過會兒我來取。」說完就走了。
程千尋一愣,軍官才能穿這樣的長筒皮靴,可擦靴子的事情往往都是士兵干的。
她將手中的針線放下,拿起了靴子看了看。微微歎氣後,拿起刷子和鞋油開始擦了起來。多幹點活沒壞處。她不能在這裡結怨,如果是單獨一個人,那麼不擦就不擦,可她還要找到身為俘虜的「親戚」,低調點吧。
不要小看擦皮靴,不但要擦得一塵不染還要擦得亮,外面都是泥濘地。下雨後地就沒幹過,一圈走下來,鞋底都是泥。
過了一個多小時,士兵過來拿鞋了,拿起剛擦完的靴子看了幾眼,也沒說什麼就走了。
她拿起針線繼續修補衣服。斯內德帶著剛才的士兵走了進來。一進來就問:「我的靴子是你擦的?」
有問題嗎?她將針線放下,站了起來,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那士兵,可這又看不出什麼來,只有老實話老師說了:「是的。長官。」
「就知道是你!」斯內德嘴角一抹淺笑,隨後轉身對著身後的士兵,語氣變得異常強硬:「我叫你命令她擦靴子了嗎?」
士兵帶著幾分怯懦,但還是昂首挺胸著,硬著頭皮找理由:「我想她是長官喊來幹活的,所以就叫她擦了。」
斯內德冷著臉:「一個好的部隊,就是紀律嚴明,長官說什麼就做什麼。現在叫你擦靴子,你轉給別人擦,以後衝鋒打仗,也叫別人替你上嗎?出去舉著槍,圍著營地跑十圈,好好想想,到底自己錯在哪裡,去!」
「是,長官!」士兵硬邦邦地一個行禮後,小跑了出去。
斯內德等士兵出去後,看著她悠悠地道:「你做事還真是盡職盡責,就連鞋底都擦得像洗過一樣乾淨。」
那發亮的碧眸看得心中直發毛,她帶著幾分怯懦地道:「能為長官服務是我的榮幸。」
斯內德嘴角笑意更濃了:「記住,誰叫你做事,就先匯報我,只有我才能使喚你,知道了嗎?」
程千尋趕緊地應了:「是,長官。」
「好,繼續幹活吧。」斯內德轉身離去,沒有回頭多看她一眼。
程千尋坐了下來,繼續拿起針線幹活,縫著縫著,就忍不住偷偷笑了起來……斯內德是關心她,一定是的。
又是一天過去了,所有人自然也知道了,那個士兵受罰的原因。說來也挺悲慘的,雙手舉著槍,在有足球場般大小的營地外圈跑十圈,少說也有四五公里路。地上泥濘不堪,而裡面的俘虜當然不會錯過那麼好的機會嘲笑一番,反正他們快走了,走不了的隨時都有可能死,只要還有力氣說話的,哪怕躺著都要笑著喊:「跑呀,快跑呀,別像個娘們。」
等跑完,累死半死不說,渾身的泥水看來需要洗上半天才能洗乾淨了。
又到了晚餐時間,一天即將結束。
程千尋還是能和軍官們一起吃,當然此時應該沒人有異議了。
那些軍官吃完了後,不急著走,坐在那裡喝著酒或者咖啡聊天,有些人還抽著煙。聊得自然還是戰況,每個人都信心滿滿的等著去紅場看閱兵儀式。
而她吃完後,就上去做棉衣,如果德軍冬天的補給足夠的,也不至於失敗得那麼慘,到時一定需要。到了明天,可能會有新的一批俘虜到,希望能找到魯道夫。
而手上的衣服也縫補得差不多了,哪怕她縫製得再細、速度放慢,也不能讓人看出來她在拖時間,所以衣服早晚還是會補完的。
猛地發出一陣大笑過後,有一個黨衛軍軍官喊了她的名字:「程。」
她放下了刀叉,趕緊地嚥下嘴裡的東西後應了一聲:「是,長官。」
這個軍官用調侃的語氣,輕鬆地問:「你是怎麼看的?」不大喜歡他們,笑起來總想是皮笑肉不笑。
不能被和善的假象蒙蔽,這些傢伙說翻臉就翻臉,哪怕自己人也會斃了。這問題的目地,就是要看看她站在哪一方,如果透露出半點對蘇聯的同情,那麼會被當做親俄份子。小鎮上掛著被勒死的人,就是最好的榜樣。
程千尋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道:「打仗就會死人,會死好多人。」
「那是當然。」雷格爾臉上雖然掛著笑,但眼睛一直盯著她,應該也緊張。
「接下去說呀。」這個軍官顯然繼續套話,等著聽聽她到底說什麼。笑容顯得有點陰險了:「是不是覺得蘇軍死了那麼多人,很可惜?」
不能說得那麼簡單了,需要有一點內容才行。不涉及政治,那麼也只有走歪門邪道。程千尋於是厚著臉皮道:「是很可惜,不光是蘇軍,德軍也有很多男人死了。大多都是青壯年,其中有好多都是高大威猛的男人,那麼多帥哥死了,真是太可惜了。」
她一本三正經地說著,那些軍官都很認真地聽著,可原本想套出什麼來,沒想到說的是這個。一時間所有軍官一愣,隨後爆發出哄堂的笑聲。
顯然是為了個女人滿腦子想的不是戰爭、而是男人而大笑不止。
不管怎麼說,糊弄過去了,程千尋跟著擠出乾巴巴的笑容、陪笑了一會兒,低下頭繼續吃飯。
吃完飯,洗完澡,她披著濕漉漉的頭髮,就坐在桌前的椅子上縫衣服。雖然有縫紉機,可她不會用這種需要腳不停踩踏的機器,只能靠最原始的辦法,手工縫製。
反正也不需要好看不好看,不講究什麼款式,只要夠大夠厚實、能抵禦極寒就可以。她往衣服夾層裡塞棉花,要塞足了,她經歷過最冷的也就是上一層雪地裡走。但這次有可能比上一層更加冷,零下幾十度,能把整條河全部凍住,大約河底的魚都能凍成冰塊。必須做好準備,就怕到時沒餓死,先凍死。
此時樓下傳來了汽車輪胎碾壓過潮濕地面的聲音,每一次汽車來,就代表著有了來。
她站了起來,走到窗口往下看去。
從車上下來四個黨衛軍,隨後從車裡揪出一個被反手銬著的男人。這男人身材高大,而且嗓門也挺響亮的:「我是美國記者,你們無權把我扣押!」
此時探照燈正好照過來,也幫著照明。看請這個男人的臉後,程千尋愣住了,是戈登!
戈登大聲抗議著:「聽到沒有,我是美國記者,你們不能干涉我正常的採訪。」
其中一個士兵吼道:「老實點,進去!」
程千尋還沒回過神,直到戈登被硬是押了進去,身影和士兵消失在樓下。
怎麼會是戈登?沒想到是這樣見面的,很顯然的是,戈登惹上了麻煩。希望他真有美國護照和記者採訪證明,因為到目前為止,德美還未相互宣戰,雖然以後美自助了蘇軍,但也是以後的事情。
程千尋輕輕走到門口,將門打開了一條縫,就聽到樓下的呵斥聲一直到地下室消失:「進去,再不老實點,就不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