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程千尋眼皮耷拉的樣子,知道快不行了。
斯內德一把拉住她的手,急切地道:「撐住一定要撐住。」
魯道夫說了一句:「把她放下來,我試試。」
斯內德趕緊解開披風鋪在地上,程千尋被雷格爾小心地放在了披風上。
「把她的嘴弄開。」魯道夫說完後撩起袖子,抽出短劍,就在胳膊上劃了一刀,血瞬間從傷口處冒了出來。
這樣不科學,哪怕是輸入血管裡,也需要血型相符合。程千尋感到微腥甜的血滋潤著發麻的口舌,可心中的感動讓精神稍微振奮了點。
傷口有點凝結,魯道夫將胳膊抬起,正要再劃一刀,旁邊的斯內德阻止了:「你也留點體力,我來。」
當斯內德的血進入嘴裡時,程千尋心中翻江倒海著……她不能死,為了這些隊友,她說什麼也不能死!不能以失敗者的身份站在那些天界的天使面前,讓他們恥笑。
猛地睜開眼睛,將頭挪開,努力地保持著呼吸,用大口大口地喘氣來等待破曉時第一縷陽光,雖然眼前一片模糊,時陰時暗,但她一定要撐下去。
大約血夠了,斯內德捂著手臂上的傷口蹲在旁邊,看了看魯道夫。
而魯道夫卻搖了搖頭,表情凝重。這個女人失血過多,眼睛都瞳孔發散了,能活到現在已經不錯了。
不要求魯道夫想辦法,如果有辦法,他一定會想出來的,斯內德伸出手抓住了她冰涼的手,帶著痛苦和惋惜:「為什麼這樣,難道剛見到就要分開了嗎?」
太陽,太陽,該死的太陽快點出來呀……程千尋沒功夫兒女情長,僅剩的意識努力支撐著最後一點生命的火星。極力渴望著太陽快點出來。如果她有力氣的話,一定會罵出來,讓那些天使不要再玩了,她死了的話。沒好戲看了!
一律陽光終於從,從山下遠處已變得全部枯黃的草原盡頭探出了頭。
當程千尋眼前的一片漆黑亮了起來,她用四肢站了起來。此時能看清一切了,腳下是一圈掉落的帶血繃帶,雖然剛才的傷勢過重,讓身體暫時還未全部恢復,但已經能看清身邊一切。
四個隊友,哪怕是魯道夫都面露驚愕,低頭瞪著眼睛看著她。她已經是雪狐了,肩部和腰部的濃密順滑的毛上還有血跡。哪怕再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其他人也看到一個大活人變為了一隻狐狸。
程千尋依舊站在那裡,抬頭看著他們,希望他們能喊出她的名字,這樣一切都會真相大白。可她等來的是其他隊友也抽出了劍來,不能不逃了。
「妖怪。是狐妖!」魯道夫喘著粗氣,猛地抽出短劍。
戈登也抽出了劍:「沒想到魅惑人的狐妖真的有。」
她往旁邊的樹林逃去,回頭再看了看自己的隊友,他們都是一臉的驚駭,手中拿著劍。猶豫之後,還是拿著劍追了上來:「殺了狐妖,殺了它。」
一定又有什麼該死的傳說童話。想想也是,如果在東方,哪怕有《聊齋誌異》,多數人看到一個活人變成了野獸,首先想到的也是妖魔鬼怪,除去以絕後患。
感覺著隊友在身後追。她撒開四條腿奔跑著,剛才苦苦支撐著生存*,轉而變為了悲傷,從此她可能又要一個人面對一切,又要孤軍奮戰。而這次面對的是自己的隊友。
找了一個房子的暗處躲藏起來,狐狸就這點好,佔地少,順著梯子、樹木什麼的就能爬得很高。所以才能靠攀高,躲過了隊友的追捕,可能魯道夫也不想抓她,城門口也有太多的事情,他們追了一段路就放棄了。
幸好所有人都去處置戰俘了,所以城池裡的人幾乎都去了城門,讓她得以暫時安全。可這樣的安全又能持續多久?現在城門哪怕開著,騎士們進進出出,門口還圍著一大堆的人,沒辦法逃出去。
趁著這個時候去弄點吃的,她跳下了屋簷,跳到了下面的小窗台上,又跳進了屋子。門都開著,敵人攻打過來,還管門開著關著有什麼意義?
走到廚房位置,這個時期廚房和餐廳相連的,壁爐可以烤火照亮、也可以烤燒一些食物。
在餐桌上看到了幾塊燒好的肉乾,她趕緊地狼吞虎嚥吞下後,叼起一塊黑麵包,像做賊一般到大門口,左右看看沒人後,就叼著麵包往旁邊的不遠處的樹林跑去。
趴在地上,嘴角嚼著硬得磕牙的黑麵包,想到如果在平時,她應該是在暖和的大廳裡,和雷格爾他們一起在餐桌旁,她有可能坐在雷格爾的大腿上、或是坐在椅子上,甚至直接就趴在餐桌上,面前放著一個木頭餐盤,雷格爾他們看到她吃得開心,就會笑著將各種吃的往她盤子裡放……程千尋是苦水和嚼碎的麵包渣一起往肚子裡咽。
要趁著白天找地方,否則到了晚上,渾身厚實的皮毛就會消失,薄薄的一條長袍不足以抵禦深秋的寒冷。
她偷偷地在找著,希望能找到一個房子較大、房間比較多,最好全家在這兩次爭鬥中死光光的。真是極大的諷刺,有時一個人甚至一個家庭的滅頂之災,卻能讓其他某些人得到好處。其實自然界又何曾不是如此,一頭動物死了,成了其他食腐動物、殘疾病老的食肉動物苟延殘喘的食物?
速度要快了,時不時有看過熱鬧的女人回來了。一邊談著剛才所見,一邊回到家裡準備食物,這是次勝利,已過中午,那些男人回來後,會邊慶祝邊談笑,午飯連著晚飯一起吃。
路易侯爵這次又要大出血了,顯然三個貴族老爺要得很狠,幾乎要了他所有財產,反正他已經沒有了直系繼承人,唯一的女兒也帶著腹中的胎兒一起到冥界去了。留給他大約一輩子見不到幾面的侄子嗎?留著那麼多的錢,也是禍害,給了點溫飽所需的,只要不豢養騎士就能維持體面貴族生活的就行。
還有不少人一路上笑著學路易在賠償書上簽字畫押時,哭嚎著撒拉害了他的樣子。這下他徹底完蛋了,原本看在孩子(其實是顧忌孩子的爹)還稍微留有餘地,現在不必了。哪怕告到上面去,也是因為路易先攻打別人造成的,活該。
如果路易贏了,那麼他就有一個貴族女婿,撒拉肚子的孩子也就有了掛靠的,這個失敗的貴族活該喜當爹。但事實是輸了,那麼他就成為了最大的笑話。
事情就是如此簡單,那個發覺送來老婆不對,帶著騎士去討要真正老婆的貴族,贏了成了最後抱得美女歸。如果輸了自然也是個笑話,只能回去乖乖娶了醜老婆。
程千尋躲在一個角落裡,看著三個女人一邊嘲笑著路易,一邊往各自家裡去。等到吃飯時,免不了又有人會把路易捶胸頓足心疼領地和錢財的樣子表演上幾遍。
等到女人的腳步從跟前走過後,她這才從犄角旮旯裡出來。這下找地方應該更能確准了,哪家不開火、沒有人,基本就是要沒人住了。
偷偷地轉呀轉的,好似這一塊並沒有屋子沒人的。一定是太靠城池裡面了,要攻打,首先是城池門口附近的居民先遭殃。
要速度快一點了,就連原本在城堡院子一角放著的車輪,也被放在了馬車上運去城門口。
車輪上的沃納就算眼睛瞎了,舌頭割了,還是能聽到的。那些牽著韁繩將他運到城門口的騎士大聲地說給他聽,他可能要放在門口很長一段時間了。
想想一個被弄得像章魚一般繞在車輪上的玩意掛在城門那裡,過幾天手腳可能會發黑萎縮,可人還是活著,夠恐怖的。但目前可不是去想一個咎由自取奴才下場的時候,如果她再找不到合適的地方,可能下場更慘。不是半夜裡凍死,就是被剝皮。
也不知道她在這裡死後,留下的肉身會不會消失,否則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皮掛在某人的脖子上,成為炫耀的貴重物品,感覺一定不怎麼好的。
她先露出腦袋,左右觀察,在一旁有幾個騎士走過來了。其中一個眼尖,手指著:「咦,這不是雷格爾大人的寵物嗎?」
趕緊地縮回腦袋,轉身就逃。就聽到魯道夫在更遠的地方喊:「還愣著幹什麼,把它抓住!」
且不去管為什麼要抓,反正目前作為所有騎士最為厲害、最受主子重視的騎士喊著要抓,那就去抓。這下程千尋慘了,到處都是看完路易哭嚎著割地賠款、還興奮不已的騎士們。
她憑著狐狸原本的敏捷身手,左躲右逃,上躥下跳,可人太多了。上百個騎士正好閒來無事,拿著她練身手了。也幸好他們還不知道她是可以變身的妖狐,只知道是雷格爾的寵物,只敢撲,不敢弄傷她。
「抓住了!」一個騎士猛地撲住了她。
逼急了,她扭頭就狠狠地咬住了對方的手。「啊~」這個傢伙捂著被咬出一排牙印的手掌痛呼。
「不行就宰了!」聞訊趕來的雷格爾咬著牙道。
其他人一愣,原本那麼寵愛的雪狐怎麼說殺就殺呀?看著雷格爾和魯道夫抽出腰部劍,顯然不是開玩笑的。他們將信將疑地也抽出了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