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有消息了?」尤利安笑了起來,對著工作人員道:「那就轉過來吧。」
「只能轉到車上。」工作人員很恭敬地道:「要再轉的話,要花時間,就怕當中斷線。」
「那我下來吧。」尤利安走進屋,將手中的槍往旁邊的櫃子上隨意的一擱:「千尋,我先下去一下,一會兒就上來。」
看著尤利安打開門,走了出去,程千尋看了看櫃子上的那把槍。
她淡淡地對著那個女傭道:「麻煩我幫我去拿杯牛奶。」
「是,小姐。」女傭蹲膝後也出去了。
房間裡只剩下她了,她走到櫃子前,用顫抖的手拿起了槍。
她拿著槍走出了房間,走到露台上,往下看去。
尤利安正好走了出來,他走到車前,好似對著車上的對講機說些什麼,說了會兒後,對話應該完畢了。看他的樣子,對話應該還是處於和平友好狀態下進行的。也許斯內德他們是報個平安,並解釋一下他們為什麼弄壞機器人脫離監控,諸如此類吧。
只要斯內德他們平安就好,看著尤利安轉過了身,俊美的臉上依舊保持著平靜,程千尋渾身顫抖了起來。
這是為了斯內德他們,如果尤利安不死,就有可能他們全軍覆沒。已經到了這一層,不能失敗。她咬緊牙關,舉起了手中的槍,對準了樓下的尤利安。
槍有鐳射矯正光,一個紅點對準了尤利安的額頭,等不到尤利安有任何反應,她扣下了扳機。
「呯~」尤利安的頭部立即被炸給粉碎,血染五步,修長的身體倒在了車前。
工作人員和司機頓時都目瞪口呆地站在那裡,看著這具沒有頭的血染屍體,他們驚愕的臉上也沾著不少血肉組織。
尤利安死了,死了……此時此刻程千尋感覺猶如萬箭穿心。心疼得無法呼吸。
為什麼她殺死不想殺的人?是不是以後她的槍也要對準自己的隊友,甚至斯內德?一定的,能爬出階梯的只有少數人,或者這次只有一個人。當最後時刻來臨,一定會要求他們自相殘殺,只剩下一個人成為優勝者。
眼前一片深淵,看不到未來,只有無盡的痛苦和黑暗……她慢慢地舉起手中的槍,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
該做的已經做了,至於成功不成功,管不著了。她累了,太累了,不想再一次將槍口對準愛的和愛自己的人。就讓一切都結束吧……眼前一片模糊的看著樓下尤利安的屍體,她手指又按下了扳機。
「卡嚓~」槍卻不知道為什麼卡殼了,隨後背後一下重擊,她暈了過去。
暈過去後再醒過來的感覺真不好,背後的痛還在。頭還暈乎乎的。
程千尋醒了過來,發現自己正在一個什麼都沒有的空屋子裡。在這個三米乘以三米的狹小空間裡,牆壁、地面、天花板都是用特別軟材料。而她身上華美的裙子被脫去了,只穿著小背心和一條運動短褲。
這是要幹什麼,是不是生怕她去尋死?她也確實想死,活著幹什麼?
坐了起來,靠在牆上。呆呆地坐著。想起了尤利安對她的好,腦海裡全是尤利安慘死的樣子。這子彈是她射出的,看著尤利安的頭象西瓜一般的在跟前爆炸,死無全屍。
她想死,好想死。可現在又怎麼去死?沒刀沒槍,這裡的牆壁軟得像沙發靠背。撞牆也死不了。身上的布料全部加起來,也不夠繞脖一圈的上吊繩。她也做不到,光著去死。
就這樣坐著,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處牆壁下面打開了一個小口。一盤子的食物被推了進來,隨後小口又被封上了。
一個托盤上面是一碗麵糊,很稀但量足夠她身體所需的碳水化合物補充。
她依舊坐在那裡,呆呆地看著這盤東西,累了就閉上眼睛。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個小口又被打開了,盤子被收了回去,小口關上了。
坐著不知道多久,她側躺下睡著了。等到小口又一次的打開,推進來一個托盤,上面依舊是一碗麵糊。
她慢慢地爬了過去,坐在了那個小口旁,低頭看著這碗麵糊。果然是怕她死,就連用具都是用軟塑料的,哪怕敲斷折斷,斷口也不能在身上拉上一道口子。
肚子很餓了,雖然沒有一點食慾,可看著麵糊、腸胃還是不自覺地蠕動著,發出輕微的聲音來。
她沒有去動那碗麵糊,只是耐心的等待著,靠在牆壁耐心地等著。
過了許久,小口又一次的打開了,她趁著對方伸出手時,輕輕按住對方粗壯的手。
這將對方嚇了一跳,猛地縮回了手,差點連麵糊都打翻了,小門就這樣開著。
「請問!」她對著開著的小門問著:「什麼時候讓我死?」聲音在房間裡微有回聲。
過了許久,外面都沒有聲音。於是她將裝著麵糊碗的托盤往外推去,既然人家是來收碗的,也許不知道上面打算拿她怎麼處置,又何必為難別人。
托盤被收走了,小門又被關上了。
整個世界好似又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她就這樣坐著,呆呆地坐著。雖然時不時有以前的事情浮現在腦海中,可她盡量的不去想,想了只會讓自己更加痛苦難過。
尤利安俊美的臉對著她,眼睛滿是柔情:「千尋,你愛我嗎?」
深棕色的眼眸微微動了動:「如果我要你的命呢?」
她想都沒想的回答:「給你,拿去。」
尤利安溫存悠長的吻,並伴隨著他喃喃輕語:「千尋,你並不是什麼都沒有,你還有我。」
「千尋,你是我第一個真正愛上的女人……我真的愛你……」
那一句句深情纏綿的話語,如同一根根針,狠狠地紮在心上,讓她一次次的心都能隨之痙攣、抽動,疼得無法呼吸。
在這裡,沒有人對她做出任何懲罰,可她卻痛不欲生,只想死,盡快的死。
小門又一次的開了,一大塊香氣四溢的牛排被推了進來。還有一個男人,帶著幾分粗氣地吼道:「吃吧,算你運氣,死不了。尤利安大人生前有命令,不會要你的命。」
生前?程千尋終於淚如雨下,她雙手抱著雙膝,將頭埋著,失聲痛哭著。
牛排動都沒動的被取走了,她靠在牆上,臉上的淚干了又流下,好久好久沒流淚了,一旦流淚就再也停不住。她不再去擦,也不再忍著,要流就流吧,等流完了,也就會結束的。
沒有燈,沒有窗,頭頂的通氣口不停地送進恆溫的新鮮空氣。除非身高過一米九,否則就算跳,也摸不到通風口。這裡唯一的聲音就是這通風口傳來的輕微送風聲。
在這裡多久了?沒有任何時間的概念,小門又打開來幾次,看來是不想讓她死,牛排加果汁;澆上濃濃番茄肉醬的通心面和奶油湯;甚至黃油焗龍蝦都被送了進來。可她一口未動的,原封又拿了回去。
這裡是地獄嗎,沒有燃燒著的岩漿,沒有撒旦,沒有魔鬼。一切好安靜,好安靜。
終於不流淚了,她也感到很口渴,整個人的水份好似少了一半,頭也昏沉沉的了。一直沒吃東西,也沒喝,自然會這樣。以她的身體,不吃不喝大約過個三四天就不行了。
伸出手,摸著脖頸處的黑羽吊墜,她輕輕地自言自語:「我死了後能再見到你嗎?」
小門又一次的打開了,一個盤子塞了進來,上面是塗了蜂蜜的麵包和一塑料杯的牛奶。
那個曾經說過一次話的男人,終於又說話了:「鬧夠了沒有,知道你是什麼待遇嗎?在另外個地方,晚上不用手堵著耳朵,蟑螂會在耳朵裡下卵。你不光要和老鼠蟑螂搶東西吃,老鼠餓極了會啃你的腳。」
但那裡有牆,只需要腦袋撞上去就行了,她要的不是好的待遇,要的是尋死。
感覺她沒有反應,這男人終於聲音放輕了點,試圖感化她:「你都不吃不喝三天了,再下去會餓死的。你還年輕,也許過一段時間,上面把你放了也難說。這東西比較軟,你先吃了,想吃什麼說吧,我下次拿來。」
不是沒這可能,尤利安生前說不殺她,而她對新任者又沒有什麼威脅,到時扔進礦場什麼地方就是。可她不想活著,如果要吃的,也是想要砒霜、安眠藥;農藥也行。可她已經說不出話來,整個身體懶洋洋的,一點力氣都沒有。
沒有得到消息,小門又關上了,留下了吃的。過一會兒,如果不吃,還是會被收走的。
可以死了嗎,為什麼以前想活那麼不容易,現在卻是想死那麼難?
斯內德他們已經管不著了,無論機器人是否被消滅,也是他們的事情。他們如果想要活下去,會想辦法的。她實在太累了,哪怕死後會在煉獄中亡靈經受痛苦的鍛燒,直到灰飛煙滅,那也是有時間的,燒完了就結束了。只想死,去死,現在不死,以後還會面對無窮無盡的痛苦和磨難。不想再這樣下去,尤利安,他的亡靈會在冥界等她嗎?
等等我,我這就來……程千尋眼前一黑,身體控制不住的傾斜,倒在了一盤子塗著厚厚蜂蜜的麵包和一杯雪白香濃的牛奶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