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陰冷的夜晚。
西境,峽谷內,紋士長痛苦的呻吟打破寧靜。
「殺了我……大人……快!」
景懷英目光凝重,低頭看著躺在地上的紋士長。
短短一天的時間,他的身材變的臃腫,肥胖,尤其是身上的血管,裡面像是結了一顆顆瘤子,隨著血液的流動來回滾動著。
如今,景懷英一行只剩下了四個人。
上午十點鐘左右的時候,又有一名紋士長死去。那人正走在路上,腳下忽然塌陷,那名紋士長掉下去後,只看見剛才他走的地方,形成了一個一米多寬的地洞,深不見底,再也沒了其他的動靜。
景懷英仗著本領高強,讓余天燦等人在上面等候,自己跳入地洞中。
地洞裡潮濕不堪,聞起來有一股讓人窒息的酸臭味道。下潛了二十多米後,地洞中開始出現岔口,他敏銳的感覺到,氧氣的含量已經微乎其微,那酸臭味已經讓他感覺有些眩暈。
景懷英無奈,只好反身上來。
這一樣一來,在路上,他們走的格外緩慢和小心。為了以防萬一,更是拿出繩子,分別拴在幾個人的腰上。
隨著他們深入峽谷,地上的岩石顏色看起來越發艷麗,大多是紅色的,泥沙也是紅色的,有的石壁上還有模糊或殘缺的紋理。
峽谷中的樹木也是一片繁盛、一片枯敗。
枯敗的地方,就像是生長在皮膚上的白癜風一樣,十分突兀。
走在裡面,一會昏昏欲睡,一會又精力充沛,大腦處在缺氧和醉氧之間。
景懷英感覺,這裡的磁場已經變的極其混亂。讓人匪夷所思的是,在同一個小時,高度相差無幾的情況下,有時氣溫竟然相差七八度之多。
下午,又發現幾處深不見底的裂洞,幸好沒人再遭遇什麼危險。
傍晚,幾個人停下來休息的時候,岩石縫中跳出來一隻刺蝟,竟然有半米多長,見到人後,竟然也是毫不畏懼,行動緩慢,大搖大擺的走過去。
刺蝟是變異的,而變異的條件,極有可能是這兒獨特的環境。
景懷英也不知道,這裡究竟會對人產生什麼影響。獄皇大人常年呆在這裡,究竟是發現了什麼?還是說他也跟著變異了?
「殺死我……快……」倒在地上的紋士長痛苦不堪,又開始叫喊著。他在地上滾動,後背皮膚焦黑,正是被蚊蟲叮咬後,景懷英用火焰幫他止血的痕跡。
整個白天,紋士長也只是身體虛弱,可夜晚冷下來,卻突然發狂,雙手使勁抓撓皮膚,身上已經血跡斑斑,傷痕纍纍。
余天燦坐在腰桿粗的枯樹幹上。這棵樹不知已經死了多少年,下半截埋在石礫中,上面樹皮被風沙打磨、侵蝕的變了樣子,卻依舊沒有完全腐朽。
余天燦連連拋了幾次硬幣,不知在計算著什麼。被紋士長的哀嚎聲打擾,不耐煩的說:「他自己尋死,你還猶豫什麼?快!」
沒等景懷英動手,那紋士長自己就抓破喉嚨處的大血管,水銀般的月光下,鮮血噴湧,顯得格外妖艷,血液中,竟然有一條條蚯蚓般的蟲子。
紋士長瞪大眼睛,身子不停的抽搐著,而在他脖頸處,鮮血泊泊流淌個不停,一條條兩公分左右長的蟲子隨著鮮血流出,在地上不停的扭動著。
「這是什麼東西?」景懷英雙眉深鎖,死死的盯著地下。
一條蟲子僵在變涼的血液中,吸食了足夠的血液後,它的身體表面形成了一層膠囊狀的保護層。
越來越多的蟲子僵住不動,形成繭狀。
「別看了。」余天燦站起身來,將硬幣收回破舊的口袋中,開口道:「這是蚊蟲的蟲卵,人被叮咬的時候,蟲卵就寄生在傷口的血液中,想不到繁殖能力這麼厲害,都燒掉吧。」
最後一名存活的紋士長聽後,嚇得雙腿一軟,差點癱在地上,問:「余先生,我會不會也?」
余天燦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說道:「我管你死活。」
景懷英蹲下身,看了紋士長最後一眼,將他死去的慘狀記在心中。
一直以來,景懷英都十分用心對待下屬,他知道,自己只要一出手,上百度的火焰會把他身體燒焦,面目全非。
余天燦眼中凝聚出一道銳利的光芒,瞪著景懷英,緩緩道:「動手吧。」
景懷英伸出右手,五指緩緩張開,掌心周圍泛起絲絲波動,緊接著,一縷薄弱的火焰從掌心中燃起。
這一縷火焰,就好像風中搖曳的燭光,太弱小,隨時有可能熄滅。
景懷英眉頭深皺,咬了咬牙,右臂上肌肉糾結隆起,他加了一把勁,可掌心中火焰依舊沒有旺盛多少,無奈之下,搖了搖頭,說:「不行,我做不到。這裡的磁場、空氣中的元素都和外面不一樣,我感覺很陌生。」
余天燦揉了揉寬闊的額頭,問道:「那豈不是說,你對於規則的領悟發揮不出多大作用了?」
景懷英這幾天時時刻刻緊繃著神經,已經有些疲憊不堪,接下來的道路更加凶險,而自己的能力又受到束縛,不禁面露頹然之色,說道:「是啊!除非,我的實力還能更進一步。」
「更進一步?」余天燦饒有興致的看著對方,問道:「那又會怎麼樣?」
景懷英站起身來,攥滅拳中火焰,滿懷嚮往的看著月色,喃喃道:「不被環境制約,無論到哪,給人的感覺就是屬於那。我來到這個峽谷,就是這個峽谷的人,屬於這個峽谷!身體和這裡的有形的山水、塵土,無形的磁場、空氣可以做到完全一致,運用它、改變它的時候,自然也是得心應手。」說到這,他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神態落寞道:「以前在別處,我還體會不到環境的制約,可到西境,那種格格不入的感覺,越來越能感覺到!」
「我知道你的感覺,不過能者多勞,先把柴劈了。」余天燦一腳將枯木樹桿踢過去,說道:「用這把蟲繭燒掉。還有,你不想我們晚上挨凍吧。」
景懷英滿臉苦澀,沉默了一會,開始徒手劈柴,手掌簡直削鐵如泥,這堅硬樹桿很快就被分割成小塊。
最後那名存活的紋士長又找來細小的樹枝,慢慢升起篝火,幾個人圍著火堆。
……
在安德烈.普客諾夫斯基扣下扳機的時候,走在前面的天道一鳴已經察覺到。
天道一鳴背對著犯罪俱樂部的眾人,又沒有扭過頭去,自然也就看不到身後。
可是,天道一鳴已經融入古都花園這片景色當中,附近有幾根電線桿,腳下又有多少塊方磚,甚至這方圓十米內,方磚上落了多少片葉子,有幾個人站在上面,這群人的身材有多高,身材有多胖,心跳有多快,手心中是不是有冷汗沁出,都一清二楚,就好像有一張展開的畫卷,清晰的展示在眼前。
就算是閉上眼睛,天道一鳴也依舊能夠感覺得到。
不用耳朵去聽,身上汗毛輕輕顫動,聲音在空氣中的波動依舊十分明顯,汗毛就像是雷達在接受信號一樣。美妙輕柔的聲音,在空氣中形成的波動比較輕柔,舒緩。而那些刺耳令人牙酸的聲音,波動沒有規則,比較激烈。
扳機扣動,子彈在槍管中擦出一團火光,穿透空氣,激射出來的時候,天道一鳴就像是看著每一處細節慢慢完成,形成流暢的動作。
天道一鳴轉過身,因為速度太快,身周形成一股旋風,吹的任武建八方衣衫緊貼,臉皮浮動,兩筒鼻涕斜飛而起。
子彈射出一半的時候,天道一鳴已經伸出手,掌心正對著這發子彈。
所有人,連通這發子彈,都好像在慢鏡頭中播放,行動正常,不受控制的只有天道一鳴。
天道一鳴的面色依舊十分平淡,眼神也是十分寧靜,而在他掌心前面的空氣卻層層擠壓,由剛開始的稀薄變成粘稠,似乎快要凝固,凝固成一堵看不到的牆。
子彈陷入粘稠的空氣中,速度變慢,彈殼摩擦,閃爍出耀眼的光芒,如同暗夜裡的一顆流星,映在任武建八方驚奇的眼眸上,顯得格外絢爛。
在天道一鳴的掌心前,空氣已經變的極其稀薄,形同真空。
如果天地間無形的磁場能夠觀測到,就可以發現,在天道一鳴的手心前,磁力扭曲,如同一張倒扣的碗,扭曲的弧度如同漣漪一般,呈遞減向外擴散。
同一瞬間,在二三十米外,不同的攝像師正扛著攝像機記錄下這一幕,不過受磁場波動的影響,電路板出現故障,鏡頭上畫面跳動,覆蓋了一層彩色的雪花點。
所有的一切,說起來漫長,時間卻是連半秒鐘都不到。
在眾人的目光中,這一發與空氣摩擦,散發出燦爛火星的子彈在空中停下。
空氣的擠壓,磁力的吸引,與天地間激盪的冷風以及無形的磁場形成一股巧妙的平衡,正是這種平衡,讓子彈像是凝固在空中一般,動也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