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聽上去好像有點道理。呃,大神的話怎麼可能沒有道理!
朱濟世反覆思考著,現在大明的官主要由科舉產生,而考上科舉的大部分人都是士紳地主階級的一員。也就是說,大明的官是由士紳地主組成的,代表的自然也是士紳地主的根本利益!
而大明的資本家和新式知識分子,在過去的近10年時間中,則在不斷壯大。如果單就財力和對稅賦的貢獻論。資產階級已經超過了士紳地主。現在大明每年的近3億稅收中,來自土地的田賦只有1.2億,而各種工商業稅收的總和卻高達1.8億,如果考慮到皇室財團一年高達幾千萬元的淨利潤和由其支配的巨額資產財富,可以說,工商已經是大明立國之本了。
但是工商資本家在政治上的影響力,如果不考慮朱濟世這個皇帝的話,是遠遠比不上士紳地主的。因為士紳地主的本職不是經營土地,而是考試做官,他們這些人在26歲之前,是一門心思求官當官,而且數量也遠遠多過資本家特別是大資本家。光是已經當了官的士紳,總數就不下40萬!靠數量很少的大資產階級是根本沒有辦法和他們形成平衡的。
同樣,歷史上歷朝歷代的皇上,也大多拿這些臣士紳沒有辦法,才有與士大夫共天下的說法。
想到這裡,朱濟世深吸口氣:「弗裡德裡希,謝謝你能抽空來為我解惑,對於你的建議。我會認真考慮的。」
恩格斯微微一笑。站了起來。「陛下,我的建議就是這樣的,如果沒有什麼事情,請允許我先告辭,皇室財團的工作可是非常繁忙的。」
「好的,就這樣吧。」朱濟世起身將導師送出了謹身殿,不過卻沒有讓苗沛霖等人離開。今天的討論,看來還沒有結束呢。
「老鄭。苗雨三,你們怎麼看?」投票選舉的事情,茲事體大,朱濟世當然需要廣泛徵求意見,不可草率行事。
鄭洪聽到朱濟世點自己的名,知道躲不過去,只好笑了笑道:「皇上,臣覺著……義務教育的事情沒有那麼難辦,您聖心獨裁,一道旨意下去。誰敢不服?那些搖筆桿子的人都是沒有什麼骨氣的窮酸,抓幾個起來。不行就殺一儆百,保管沒有人敢再雞蛋裡面挑骨頭。
另外,產業促進總會和下面的幾個商會還可以掏錢多辦一些實學中學,以供小學畢業生學習些高超的手藝,現在咱們大明最缺的就是機器工業的技術工人,他們的工資可比尋常手藝人高多了。」
鄭王爺迴避了選舉,只談如何推進義務教育,還提出了興辦實學中學的問題,其實實學中學和普通中學,早就是義務教育計劃的補充部分,要不然計劃中的教育經費也不會高達6000萬元——這筆錢並不都是用於四年義務制小學的,還包括小學畢業生的後續培養和教育,根據計劃,大約有20%的義務制小學畢業生應該可以升學繼續學習技術和知識。
教育部估計,如果全國每年能有800萬人從四年義務制的小學中畢業,那就有160萬人能夠升入各種中學和實學中學就讀。這個數字莫說是在1856年,就是在150多年後,看著也不太少了。由此便可見大明帝國眼下的人口壓力有多大了!這計劃中要從四年義務制小學畢業的800萬人,僅僅是男童,而且不包括那些家裡有錢可以上私立學校的娃娃……
真是條老狐狸!朱濟世聽了鄭洪的建議卻在心裡歎了一聲:這位鄭王爺現在就會避重就輕!
他又看看苗沛霖,苗沛霖正擰著眉毛在那裡搖頭:「抓人殺人可不行,不能這樣,不能這樣……皇上允許民間辦報就是開言路的,現在怎麼能因為一點不同意見就喊打喊殺?而且就算殺幾個,捕幾個,義務教育在地方上推行的時候還是會遇到阻力的。
據臣所知,在地方上教化百姓一向是士紳們的職責。就是眼下,大明漢地各省鄉村,還存在大量的族田、學田,這些田地大多由士紳控制,所得的相當部分都是用於私塾族學的。這些私塾族學完全可以和義務教育結合起來辦,這樣一方面可以減輕百姓們的負擔,一方面也可以減少推行義務教育的阻力。最要緊的,還是可以解鄉村塾師的生計。臣,羅羅山,洪秀全都是當過塾師的。」
還是苗沛霖老成持重!朱濟世連連點頭,如果自己搞的義務教育把鄉村塾師們一腳踢開,然後另起一個局面,只怕會將相當一部分人推向自己的對立面,加劇社會動盪。這些鄉村塾師,失意士人,也是要給口飯吃的。
朱濟世道:「左宗棠和羅澤南他們制定的義務教育試點辦法中就準備招募塾師……不過現在,直接推給鄉紳自辦也可以。族學私塾只要達到標準就可以掛上小學的牌子,由教育部和地方教育司發給一定的補貼。同時在舉行地方選舉,讓城裡的商人控制公局去監督鄉紳。苗卿,你覺得如何?」
也就是說,將來全國絕大部分的鄉村小學都會由私塾族學升級而來,同時這些小學也會地方士紳把持,國家的撥款和學生的學費也將由地方士紳支配。如此,剛剛收到打壓的地方紳權,肯定會藉機抬頭。如果不想讓這些無良士紳吃得太肥,看來也就只能聽恩格斯的,去扶植新興的城市資產階級,讓他們的代理人控制議會,去審查教育經費的使用,盯緊鄉下的土財主們!
苗沛霖搖頭:「要選的話,鄉紳也未必輸啊!他們控制的人頭可比城裡的商人多。」
朱濟世解釋道:「可以對投票權設置納稅額限制,另外有功勳的士兵和所有的官員都有投票權。不過在廣州、上海、應天三府,各種工商業稅收要超過農業稅收幾十倍,所以選出來的議員一定代表商人利益。而教育經費中的相當一部分是來源於地方稅收,也就是這些城市商人的口袋,他們又怎麼會不盯緊一些?」
「這樣選舉不就成了比誰錢多了?」苗沛霖還是搖搖頭,似乎也不大贊成。
「就是這個規矩!」朱濟世淡淡一笑,「規矩是由朕定的,現在義務教育的利益給了鄉紳,選舉的利益自然該給掏錢的商人。要是不比納稅去比人頭,那麼議會不就成了鄉紳們的天下?」
朱皇帝心說,真要是這樣,那義務教育乾脆別搞了太平!現在的官就大半是士紳地主,要是再讓他們控制了議會,自己這個資產階級皇帝的江山還能坐穩?
當然,完全把大權交給資產階級也不行,沒準那些奸商就要革自己這個皇上的命了,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奸商和劣紳互相牽制,自己高高在上當個仲裁者,這才是帝王的所為啊!
苗沛霖還是搖頭,「這樣的選舉辦法士紳太吃虧了,只怕會有反彈,到時候輿論又要吵翻天了。」
「輿論?」朱皇帝突然一笑,冷冷地道,「苗卿,你以為朕真的沒有辦法控制輿論?現在的輿論不就是報紙嗎?報紙又是誰在辦?」他的語氣已經放沉,「朕在義務教育的問題上給了士紳大利,在選舉權上面當然要撈回本來了。」
苗沛霖和鄭洪互相瞅了一眼,眉頭都擰得緊緊的,憲法、議會已經是中華千年以來所未有,如今還要票選議員,這事情到底是福是禍,還真不好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