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明園,西洋樓。
太平天國恭順王愛新覺羅.旻寧已經離去,大堂當中,就剩下楊秀清、楊輔清和李秀成三人。楊秀清神色不動,仍然是他那個高深莫測的「上帝」作派,楊輔清和李秀成卻眉頭深皺,顯然在為太平天國的前途命運憂慮。
楊秀清看著楊輔清,靜靜地問道:「輔清,陝西之行可有把握?」
楊輔清搖搖頭,拱手道:「東王殿下,清妖俱是言而無信之輩,恐怕不會信守承諾。」
楊秀清又看看李秀成:「東王殿下,太原、大同、臨汾三城估計還是能得到的,但是要盡得山西地方也不容易……」
楊秀清看李秀成欲言又止,已經知道他想說什麼,歎了口氣道:「不是我不肯用士紳,而是士紳終不能為我所用,天國也是有科舉的,可是直隸地方又有多少士子來應考?在豫東、直隸、魯北,我們連《天朝田畝制度》都沒有實行,而是鄉官理政,又有多少士紳肯為我們做事情?他們這些士紳,恐怕還是心向朱明的!」
李秀成默然無語,他現在全面負責太平軍在山西的軍政事務,上馬管軍,下馬管民,當然知道地方行政之難。現在太平軍在京師和豫西地方實行《天朝田畝制度》,在其他地方包括山西都維持原有的體制,用鄉官治民。但是太平天國的鄉官和地方政權卻被地主士紳領導的「農民運動」所包圍——這個「農民運動」有時候呈現為武裝反抗,有時候則是不合作。總之,太平天國的政權根本無法深入民間。田賦攤派徵收極為困難,就算收到一些財物,也根本不足以支撐軍用。因而包括楊秀清在內的一部分太平天國高層,開始想方設法拉攏士紳地主來為天國服務,可是效果也極不理想。
而楊秀清所認為的北方士紳抗拒太平天國的主要原因就是兩個,一是拜上帝教同名教的衝突;二是南方朱明政權對北方士紳的巨大吸引力。前者楊秀清沒有讓步的餘地,沒有拜上帝教就沒有他這個「上帝」代理人的地位。而後者……只能通過和朱明一戰做個了斷。
「滿清已亡。咱們和朱明一戰難免了!」楊秀清的語氣已顯得無比凝重,他從椅子上起身,在書房裡面跺起了方步。
「此戰……說實話,我也沒有必勝的把握。朱明的兵力雖不如我,但是財力卻十倍與我。又廣設兵工廠,可以自造洋槍洋炮,若是久戰,我天國怕是必敗。為今之計,還是速戰速決為上。然而勝敗兵家常事,既然要戰。就須有萬全打算,萬一不勝當如何?」
楊輔清和李秀成互相望了一眼,李秀成道:「關中形勝天下。山西則稱表裡山河,若能據關中守山西,我天國當立於不敗之地。」
楊輔清也道:「東王是想取山陝甘肅為退路?」
楊秀清點點頭:「我把東殿左右軍都給爾帶去,李秀成也會助爾。不要想不戰而得關中,須有先下手為強的打算……不等道光妖頭交出去就下手!打清妖一個措手不及!」
「那道光妖頭呢?要不要……」楊輔清一揮手,做了個殺頭的手勢。
楊秀清擺擺手:「不要殺掉,待取了陝西之後送他去蒙古交給奕欣就行了……」
……
此時此刻,在瀋陽奉天行宮鳳凰樓,李鴻章、彭玉麟、劉炯三人正在聆聽朱大天子的聖訓。復遼之戰已經算是功德圓滿了,朱濟世自然要得勝還朝了。不過遼西、遼東之事卻才起了個頭。
「復遼之戰雖然已經勝了,但是離咱們盡得遼東,盡得東北之地還遠著呢。
彭卿先前的《三方佈置策》中,最重要的措施就是殺人殖民,講究殺逐敵人,殖我兩江之貧民。如今殺逐敵人已經做到,遼東、遼西的蒙滿八旗已經盡皆撤往北方,千里沃土我已盡得。但是殖民之策卻還是個開始,遼東、遼西現在只有朝鮮人約七八十萬,原漢軍旗降人約二十五萬,合計就是百萬上下。這些人先得妥善安置,但卻不能依靠他們為遼東、遼西之基。因而從兩江移民充實遼東、遼西之事,還須加緊實行。
這殖民遼土之法,孤王想來應該有三個要點。
第一點,建立衛所,實行軍屯。衛所屯兵之法,在我大明初年就曾經實行過。遼東一鎮就有兩座鎮城,下設東、西、南、北、中五路屯兵。路下有二十五衛。另外還單獨設立九座衛城。衛下計有一百二十七所,所下設堡城一百零七座。又築遼東長城近2000里、關城十二座。實乃是九邊第一重鎮。雖然後來衛所腐朽,戰力日衰。然而這衛所軍屯制度,也是有可取之處的。如今我欲盡收遼土,還是要重建衛所,再立軍屯。不過這軍屯之法同太祖皇帝那時是不同的,不搞世襲兵制,只是實行10年,關內男子,凡年輕力壯著都可報名充衛所兵,一兵服役10年,軍民合一,且戰且耕。一兵可分關外田土30畝,允許家屬隨行落戶,待10年期滿,所分田土盡歸該兵丁所有。不過朝鮮總管和遼東鎮所管之朝鮮人和漢軍旗須服勞役5年,才有資格轉為軍衛屯田兵。服勞役期間,由官府供應飯食,發放工資。」
說到這裡,朱濟世頓了下,扭頭看了眼正在一旁負責記錄的秘書官張之萬。他現在雖然是秘書官,但是身份還是「漢軍旗降人」,五年之內只能領取最低標準的薪俸,也沒有正式官身,只算是御書房向遼東鎮借調人員(這樣的借調人員還有許多,比如樣式雷家的一大幫人都被借調去給朱濟世蓋房子了)。
「第二點,興大工,修築道路、港口、要塞、城市、工廠。其中道路、港口、要塞和部分城市基礎,都須遼東、遼西兩鎮出資出人修建,百萬朝鮮、漢八旗勞役就是做這個的。務必在五年之內,建成旅順、海參崴兩地的要塞和港口,城市也須初具規模。瀋陽、遼陽、鎮遼、錦州、寧遠等城都要擴大規模,以便將來成為遼東、遼西之基礎。
而工廠實業者,原則上實行民營,但是遼東、遼西情況特殊,應該特辦。內閣會成立東北開發局,在遼東開辦新式工廠,但是一切制度都要參考洋行,在管理上也會聘請西洋專家。」
朱濟世接著侃侃而道。他如何不知東北是後世中國的重工業基地,現在這塊土地歸了大明,自然要好好開發利用。而且開發東北也是朱明日後開發其他殖民地或新領土的樣板。
「第三點,步步為營,向北擴張。渤海公國終非**之國,實乃我大明藩屬。但其心叵測,非朝鮮可比。因而必須想方設法予以削弱,將來必要之時必有一場滅國之戰要打。不過眼下,還得用蠶食之法,徐徐圖之。」
說完這三條,朱濟世便將目光投向了李鴻章、彭玉麟,現在朱濟世只在東北設立了一個行省,就是遼東省,另外還有一個軍鎮——遼東鎮。李、彭二人,一個任巡撫,總管民政,監管軍鎮;一個任總兵,管理遼東屯軍,都是封疆大吏。遼東只是初定,又是對抗俄羅斯的前沿,哪怕10年之內也很難如內地省份那樣建立完善的民政、司法和公局體系。遼東開發是否成功,他們二人是否得力就是關鍵了。
兩個人都明白朱濟世這目光中的含義,站起身恭謹一禮:「臣當盡心竭力,為陛下興遼東,平渤海,抗沙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