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有百萬之眾,何懼區區捻匪?」
「天王,或可遣使往招捻匪,先用幾個空頭官爵安撫住這些地頭蛇,不求他們相幫,只要不與我天國為難即可。」
南王馮雲山也拱手勸道,「小弟可請往豫東、皖北一趟,不需刀兵,就能說得兩處地方易幟歸附。」
「東王意下如何?」洪秀全看著一旁只顧喝酒吃菜的楊秀清。
楊秀清笑道:「那就有勞南王了。」他思索著道,「此次北伐不再攻城略地,而需輕裝急行直赴燕都!只要打下京師,亡了滿清,這天下四方當傳檄而定。」
太平天國的流寇戰術是不大注重經營地盤的,現在也只有襄樊這一處大據點。不過不經營地盤,並不代表太平天國就只要一個北京城不顧其它了。這等流寇戰術的理念就是打下北京城後,傳檄而定天下。所以太平天國並不排斥招撫並不信仰上帝的造反勢力,歷史上他們就有廣東洪兵和中原捻軍這兩大附庸。前者在廣西所建立的大成國一直堅持到1864年。而後者則堅持到1868年才宣告失敗,勢力最盛時擁有十萬騎兵,殲滅了僧格林沁所統帥的滿清嫡系精銳,斬殺了僧格林沁本人!
楊秀清頓了下,又道:「不僅是捻黨這樣的勢力,就算是原先清妖的官軍,只要肯投靠天國我們都可以招攬。」
「清妖也可以招攬?」洪秀全皺了下眉。他是上帝之子啊,怎麼可以招攬妖魔鬼怪?
楊秀清冷冷道:「如果我們不招攬,朱濟世也會招攬的!」
……
就在太平天國籌謀著拉攏橫行皖北、豫東和魯西的捻黨勢力的同時。在武昌的朱濟世行在裡面,一位來自皖北鳳台縣的書生正負手打量著四周。負責接待的行在的幾個湖南籍文書,也同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這個其貌不揚,衣衫破爛,還留著辮子的中年男子。
現在的朱濟世,可以說是求賢若渴,諾大的地盤已經打下來了,沒有數以萬計的官僚隊伍,是根本無法管理的!呃,自己培養新人肯定來不及,只能將就著用舊人了。之前朱濟世的想法,現在看起來還是有些天真。要讓這個時代的中國知識分子掌握一些西方科學知識並不困難。現在跟隨朱濟世當學生的小丫頭常淑貞就進步極快,短短兩三個月,已經能簡單地用英語和朱濟世對話了。可是要培養一批具有新思維,願意為國家為民族獻身而不講求回報的**者,卻是很不容易的——後世可有這種人?所以朱濟世也只能在這個時代的舊知識分子當中,廣選良材了。因而在他的行在和廣州的王宮、湖北、湖南的巡撫衙門之下,都設有招賢司。凡是自認為是人才的,都可以來自薦。
這位衣著破爛的安徽書生就是前來自薦的人才,他的名字叫苗沛霖,字雨三,安徽鳳台人,秀才功名,原先在鄉間當私塾先生,是千里迢迢從安徽老家來武昌投靠朱明的。
他的這個秀才倒是憑本事考出來的,所以很容易就通過了招賢司的考核——朱濟世現在急需要用人,門檻當然不會太高了。只要夠得上秀才的水平,基本上都能得到任用,如果對時事還有所見解閱歷也夠深,一個縣官倒是不難得的。
不過這個苗沛霖顯然不是一般的人才,一篇策論上去,直接就引來了朱濟世的軍師羅澤南。
「苗先生是嗎?在下湖南雙峰羅羅山。」
苗沛霖哦了一聲,轉過身來,看了眼前一位白面紅袍的官員一眼,大大咧咧地一拱手:「在下就是苗沛霖,見過羅先生。不知羅兄在大明官居何職啊?」
羅澤南一笑,還沒有張嘴,就有屋子裡面的文書搶答道:「羅山先生的大王的軍師!」
「失敬,失敬。」聽到來人是朱濟世的軍師,苗沛霖頓時露出笑顏,朝羅澤南拜了一拜。
羅澤南一抬手,示意苗沛霖坐下講話,又吩咐左右上茶。等到冒著熱氣的清茶送上,羅澤南才笑吟吟道:「苗兄,你的策論在下已經拜讀……以團練得中原之法,真另在下眼前一亮!」
原來團練並不只有滿清才能辦的!朱明一樣可以!這苗沛霖的策論不僅讓羅澤南眼前一亮,也讓朱濟世大為讚歎,認為是人才難得。
「軍師,苗沛霖此人如何?」貴為三省之主,朱濟世當然不能如在香港時那樣親自接見每一個來投的人才,所以便讓羅澤南先去和苗沛霖見面。
「奸詐之徒一個,不過也是人才!」羅澤南笑著對朱濟世道,「就看主上預備怎麼用他了。」
「奸詐之徒?」朱濟世笑了起來。羅澤南的閱歷非常豐富,看人自然是有幾分入木的,這一點自己還稍有欠缺。「中原的局面,大概需要一個奸人去當道吧?」
「那就可用了。」羅澤南正容道,「此等人物,不用則已,要用就需交付全權,還須有容其反覆的器量,否則請王上斬了他!」
「不用……就斬了他?這不大好吧?」朱濟世失聲道。
「得斬!」羅澤南沉聲道,「此人類似梟雄,生逢亂世,必有一番作為,搞不好又是一個洪秀全!」
「又一個洪秀全?」朱濟世心道,歷史上有這麼號人物?好像沒聽說過,姓苗的名人貌似只有苗人鳳和苗翠花……
「唔,這個說法不確切,這苗沛霖該是又一個王上才對!」羅澤南笑著糾正了自己先前的說法。「因為他的法子同王上相似,想用『高築寨、廣積糧、先滅賊、後除虜』的方略經營蘇魯豫皖四省交界之地。」
「還是用吧。」朱濟世思索再三,還是點點頭道,「對了,他說先滅賊……誰是這個賊?是太平軍嗎?」
「是捻匪。」羅澤南道,「捻是淮北方言,意思是『一股一夥』,最初是遊民捏紙為香,點紙作法,為人去除病災牟利,都是些騙錢的邪教,後來規模日大,入捻的人數眾多就漸漸成了盜匪,四下虜掠,為禍地方了。不過這些盜匪與南方佔山為王的匪不一樣,他們是所謂『居者為民,出者為捻』,是民匪難分,往往越是荒年,捻匪就鬧得越凶。滿清的蘇魯豫皖四省官府還有地方良紳向來頭疼得很。不過始終無法根除,這苗沛霖就打算用滅捻匪的名義,拉攏一批士紳,在皖北營建寨堡,發展勢力……」
「用誰的名義?」朱濟世皺眉打斷道。
「自然是誰對他有利,他就用誰的名義!」羅澤南笑道。
又是一個軍閥!朱濟世心說,之前為了收編粵北、粵西的洪兵就讓鄭洪就過了回軍閥癮。不過他還老實,沒有二心,所以很容易就讓自己把隊伍整編沒了。可這個苗沛霖既然是梟雄,恐怕日後收拾起來也不容易吧?
「軍師,你有什麼建議?」朱濟世猶豫不決地問。
「可以用!」羅澤南道,「如今天下已是三分,王上一分,太平天國一分,滿清一分……如苗沛霖者可以稱霸一方快活幾年,但是這天下終是要歸一的。」他微微一笑,望著朱濟世道:「屬下覺得,在大明控制不到的地盤上,這等梟雄越多越好,而在大明能夠控制的地盤上,絕對不能允許割據一方的豪雄存在!」
「也——對!」朱濟世展顏一笑,「淮北不是咱們的地盤,讓苗沛霖這等梟雄佔了去好過落在滿清或太平天國手裡!就如同林穆翁據江南一樣,對我們大明都是有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