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他們全都已經被連哲予傷得傷痕纍纍,連自己都不再認識自己了!
吳佳佳想了想,還是轉身走到衣櫃前取了一件保守的睡袍套在了身上。
這個男人不是連哲予,不是基洛,不是切西爾,更不是希克爾。
他是林千木!
是她第一眼便愛上的男子!
雖然他從來沒有愛過她,雖然曾經有那麼段時間她也拋棄他鄙視他,可是歷盡千帆過後的她,卻突然間發現最不會傷害她,而自己也最最不能割舍下的人,仍然是他
他不需要她用身體去誘+惑來獲得一絲生機,因為從他認出她的那一刻開始,她的生命便已經有了保障。
吳佳佳用睡袍將自己包了個嚴嚴實實後,這才走到林千木的身邊坐了下來,轉頭細細地打量了他幾眼,黯然歎道:「幾年不見,你變了很多。」
林千木抬起頭,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彼此彼此。」
看著他的眸子只是淡淡地在她臉上掃過一遍便移開,吳佳佳的心越發地難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苦澀地說:「我的確變了不少。為了活著,我不得不冒死孤零零地躺在手術台上,任由醫生冰冷的手術刀在我臉上劃過。」
「可惜就算這樣,你似乎也不太成功。」林千木挑眉冷冷一笑。
「是啊!我以為換了臉,找了個靠山,便能重新在這個社會上立足,卻怎麼都沒想到,那個口口聲聲說愛我保護我的臭男人卻親手致我於死地!上一次,若不是被我無意間發現了,只怕你已經見不到我了!」吳佳佳苦笑著說。
說到這裡,她突然間意識到一個明顯的紕漏,不由皺著眉頭問道,「你是希克爾派來殺我的?」
林千木沉沉地點了一下頭,「不錯!」
「可是你是連哲予的死對頭,而希克爾形同連哲予的走狗,你們之間怎麼會扯得上關係?」吳佳佳迷惑不解地問,「而且當局當年炸毀死亡島,聽說島上的人無一生還,你是如何逃脫的?」
連哲予看了看她,並沒有回答。
吳佳佳到底聰明,一下子便想通了其中的原由,不由全身冒出了一身冷汗,歎道:「我知道了,在空襲之前,你已經得知了消息被希克爾秘密地救出去了吧?千木,你和希克爾到底有著怎麼樣千絲萬縷的聯繫呢?」
林千木淡淡地說:「我和他並沒有直接的關係。」
曾經與他簽定協議的文森特將軍與希克爾是堂兄弟的關係。
當年他通過文森特的秘書掌握了文森特不少不能為人知的秘密,再加上當初簽訂合約的時候,他聰明地私下裡留了一份底,所以他的存在對於文森特和當局來說,都是致命的威脅。
當初政府決定炸沉死亡島的時候,秘書在獲知這可怕的計劃之後,立即想辦法將計劃洩露給他。
林千木早就料到了遲早會有這麼一天,早早地就偷偷地令人挖了一條地道直通海底,所以當消息傳來的時候,他便立即帶著人從地道離開。
當局炸掉的死亡島不過是一座已經空城。
但是這一切,當局並不知道。
林千木帶著人到達安排地方之後,這才與文森特聯繫,亮出了自己的底牌。
文森特雖然勃然大怒,卻拿他無可奈何。
只好依了他的要求運用自己的職權偷偷地派了一艘飛機將他們所有的人都送到了中東那戰火紛飛,混亂不堪的地方。
當然,與他們一起送過去的,還有他的秘書。
因為林千木與文森特的千絲萬縷的關係,所以他們之間的關係始終在保持著。
簡單來說,其實,他所帶領的這支隊伍仍然是政府的一支可以不用負責任的僱傭軍。
當然,文森特私人有需要的時候,林千木也會幫忙解決。
他們之間表面上看起來還算融洽,實際上卻是勢同水火。
心裡恨不得置對方於死地,可是卻又害怕著對方。
於是,這種奇怪而微妙的關係就一直這樣延續下來了。
這次他前來殺吳佳佳的任務,也是文森特開口請求的。
他只是拿到了吳佳佳的照片,看著照片裡陌生的女子,他沒有多想。
本來不需要他親自前來的,但是因為正好他的手下另外接了當地的一個case,所有的隊員都去了,所以他只好親自前來了。
可是卻沒想到,眼前的這個陌生的女子,竟然會是多年不再見面的吳佳佳。
吳佳佳聽了連哲予的短暫回答,也聰明地沒有多問了,只是禁不住苦笑道:「可是現在你接了槍殺我的任務,你打算怎麼辦?是準備拿槍對準我的太陽穴給我來個痛快呢?還是準備徒手扼死我,然後造成我上吊自殺的慘像?」
林千木淡淡地搖了搖頭,說道:「我從來沒有打算過傷害你。」
「可是你若不動手,你怎麼交待?」吳佳佳心裡大喜,可是卻並沒有敢喜悅之色溢於言表。
林千木陰冷地瞥了她一眼,不屑地說:「我根本就不必要跟誰交待。」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皺著眉頭問:「希克爾為什麼要置你於死地?你和他究竟是什麼關係?」
此話一出,吳佳佳的淚水一下子就流了下來,脆弱無力地舉起雙手摀住了臉,低低地說:「我和他還能是什麼關係?不過就是利用與被利用的關係。可憐我一個無依無靠的弱女子,卻因為不小心得罪了連哲予,這些年來不得不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無意中遇到希克爾,他待我如珠如寶,我以為這輩子我終於遇到了一個真心愛我的男人了,所以不顧他的年齡,更不顧他有家室,選擇了從韓國義無反顧地隨他又回到了西雅圖,那個噩夢的起源地。這一年多來,我為了支持他,傾其所有,卻沒想到到頭來,他卻是連哲予的走狗!他最終選擇的是置我於死地!上一次,我已經僥倖地從他派出的殺手中逃走了,這一次,若不是前來的是你,只怕現在的我已經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屍體了!」
她斷斷續續梨花帶雨般地哭訴著,本來只是本能地作戲給林千木看,可是這慢慢訴說而來,卻禁不住悲從心來,苦澀的淚水便真的怎麼止也止不住了。
林千木聽了,沉默不語,良久,才低低地說:「當年的事,我有很大的錯!我若不故意惹你,或許你已經嫁給一個能夠給你安安定定生活的好男人了。又或者我那天晚上能夠對連哲予保持一點警惕性,那麼也不至於被他陷害,或許我們也已經結婚生子,根本就不會過上這種昏天暗日的生死逃亡的日子了。所以,無論如何,我欠你一聲對不起。吳佳佳,我這些年每每想起你,總是有著深深的負疚。對不起。」
「千木!」吳佳佳聽了,原本就已經悲痛的她一下子就失控地撲入了林千木的懷裡,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脖子嚎啕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哽咽地叫道,「千木!為什麼我們就這麼命苦呢?我們要求的並不比別人多啊!為什麼我們就得不到我們渴望的呢?」
林千木雖然不習慣她如此的親密,可是卻因為對她的內疚與憐憫而沒有推開她,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幾個字狠狠地從他的薄唇裡迸了出來,「所有的災難都是連哲予挑起的。冤有頭,債有主,你放心,終有一天,我會讓連哲予也過上這種四處躲藏的地溝鼠的日子!」
吳佳佳卻害怕地哽咽著說:「真的會有那麼一天嗎?就算有那一天,我又還有機會看得到嗎?我現在惶惶不可終日,只覺得無論走到哪裡,都沒辦法擺脫他的追殺,他總是如影隨形,無孔不入一般。今天的我僥倖逃脫了,可誰能保證下一次的我還能逃脫他的追殺呢?千木!我害怕!真的害怕!」
林千木聽得心酸無比,突然之間,義氣大發,將她從自己的懷裡扶了起來,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吳佳佳,我絕對不會讓他再有機會傷害你的。從現在開始,有我就有你!我會讓前來追殺你的人屍骨無存!」
「千木!千木!我就知道,其實在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男人仍然只有你!」吳佳佳聽了,正中下懷,含+著眼淚又驚又喜地再次撲入了林千木的懷裡,並且仰起頭,主動地送上了自己的紅唇。
眼看她的紅唇越來越近,林千木及時地避開了,淡淡地說:「你不必這樣的。」
吳佳佳一愣,隨即頹然地鬆開了林千木的脖子,退後幾步,遠遠地站定,這才垂了眸子苦笑著說:「對不起。是我一時忘了情,這才做出了讓你不舒服的事情。是我的錯。我不該還對你抱有幻想,不該再想著去愛你!我哪裡配得上你呢?如今的我千瘡百孔,在男人的眼裡,只怕連個妓、女都不如了吧?我!我真的是太不自量力了!」
說到最後,她懊惱無比地舉起手狠狠地朝自己的臉摑去。
手掌過後,她雪白柔嫩的臉上立即留下幾道血痕。
林千木看得無比難過,雙手在沙發上的扶手一撐,躍身而起,一個箭步衝了過去死死地扼住了她的手,低聲喝道:「不要再妄自菲薄了!我並沒有瞧不起你的意思!只是」
「只是什麼?」吳佳佳淚眼盈盈不勝嬌弱地凝視著他。
林千木將臉別到了一邊,平靜地說:「我現在身邊已經有女人了。她現在還懷了我的孩子,已經兩個月了。」
「啊?!」吳佳佳一聽,既驚訝又失望,但這失望之色在她眸中一閃而過,取而代之的是喜悅,「我該料到的。像你這樣好的男人,又哪裡會缺少女人真心相愛呢?像你這樣的處境下,她竟然能夠不離不棄,千木,我佩服她,更替你開心!」
這番話說得真誠而漂亮,林千木聽了不置可否,只淡淡地點頭,「她為我付出不少。」
說著他揮了揮手,「這裡已經不安全了,我們不能再在這裡呆下去了。趕緊收拾一下跟我走吧!」
吳佳佳卻不急不忙地說:「不能就這樣走!我們得給點東西給他們看看才行!」
連哲予眉毛一挑,「你是說」
吳佳佳意味深長地笑著點了點頭,一臉的狡黠毫無遮掩
半小時後,希克爾的手機上收到了數張照片,全都是吳佳佳被懸掛在破舊衛生間的死亡照片。
她一臉瘀血,眼角嘴邊都有明顯的擦傷,頭髮凌+亂不堪,不難看出她是被人從外面拖著進入衛生間的。
臉貼著地面,造成了不可忽略的擦傷。
晃眼看去,慘不忍睹,只覺得森森死亡之氣撲面而來。
照片中的吳佳佳已經不再花容月貌,只是一具醜陋而又冰冷的屍體而已。
看著這樣的吳佳佳,希克爾禁不住嘴角無意識地抽+搐了幾下,稍作停留,便將照片悉數傳給了連哲予和華薄義,然後就急忙將所有的照片都刪除了。
當然刪除的,還有吳佳佳的電話號碼,那個女人,算是徹底從他生命裡抹去了。
林千木與吳佳佳搞掂了一切之後,這才匆匆地拿著行李從窗戶口離開了小旅館。
林千木的車子就停在巷口,上了車後,他們便火速地離開了。
大風大雨肆虐著天地,嘈雜的風雨聲淹沒了一切罪惡
蘇末離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立即就敏感地聞到了一股醫院才有的特殊氣味,再看那雪白的被單與牆壁,她便確定自己現在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不由愕然至極,翻身坐起,一轉眼,一張精緻得近乎女氣的臉赫然映入眼簾。
蘇末離一喜,來不及多想就悄悄地下了床,因為怕穿拖鞋會發出『啪啪』的聲響,所以她索性就光著腳躡手躡腳地朝連哲予的床邊靠了過去。
當她終於如願以償地躺著了連哲予的懷裡,只要稍稍一側臉就可以讓連哲予的唇吻上自己的臉頰時,蘇末離禁不住開心地偷笑起來。
雖然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醫院裡醒來,更不明白為什麼他就睡在自己旁邊的床+上,但是現在她顧不得去研究這些了。
她只想趁著他還沒有醒來的時候,好好地享受享受躺在他懷裡的感覺。
天知道,在她離開的這短暫的十幾個小時裡,她過的每一分每一秒是有多麼的煎熬。
哎!雖然討厭他,可是卻仍然無法阻止自己的心與身體都想向他靠近的渴望。
當然,對於他背著她做出的那可恥之事,她還是不會就這樣輕易地原諒他的。
等她發現他快要醒的時候,她就會迅速地回到自己的病床+上,絕對不能讓他以為自己會對那種不要臉的事情聽之任之!
蘇末離一邊想一邊就禁不住悄悄地側過臉去,殷+紅的唇微微嘟起,就這樣輕輕地吻上了連哲予那張即便是睡著也顯得特別冷冰的臉。
好冷!就像個冷血動物一般!
蘇末離不滿意嘴唇的觸感,可是卻無法阻止自己不去吻他。
在吻了他大半張臉後,突然發現他那長長的睫毛在如蝶翼般輕+顫時,蘇末離嚇得心裡『咯登』了一下,不敢怠慢,急忙起身就溜。
連哲予緩緩地睜開眼睛,轉頭看了看一旁病床+上用被子蒙頭蓋臉遮了個嚴嚴實實的蘇末離,不禁無奈而惋惜地歎了口氣。
方纔,他做了一場美麗而冗長的夢。
在夢裡,他夢見自己緊緊地抱著蘇末離,親吻著她的紅唇,然後看著她的眼睛勇敢而放肆地說:「蘇末離,我愛你!很愛很愛!」
而她聽了,開心得捧住他的臉一陣猛親,親得他心蕩神馳,差點不能自持。
雖然夢醒了,可是他似乎仍然能夠聞嗅到自己的身上有著來自她身上的淡淡芬芳,更能感覺到自己的臉頰上似乎還留有她的紅唇親吻過後的觸感
一切是如此的真實,真實得讓他心醉的同時,卻也禁不住有幾分心酸。
究竟什麼時候,他們才可以像真正的愛人一樣緊緊相擁、親密相吻,勇敢而放肆地去愛呢?
不會太久了吧?
她很快就要離開自己去念大學了,大學的人際交往很快就會讓她成熟起來,到時候,她會清楚地知道到底什麼是愛,她想要的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男人。
會是他吧?
如果仍然是他,那才是上天給予他的真正恩賜啊!
那樣的話,他會勇敢地告訴她他們的過去,勇敢地和她開始,既不遺忘過去,也不再畏懼未來。
他們曾經憧憬的生活,他會努力為她創造,即便整個世界都會因此而來阻止,他也會毫不畏懼,勇往直前!
不過,那只是他的一廂情願,是他的理想的未來。
所有的一切都不可知。
事情不走到最後,幸福沒有真的來到你的心裡的時候,誰都不敢說從此以後你就真的幸福了。
不可否認,如今尚未看到過精彩世界,更還沒有記起從前那些痛苦不堪往事的她,變動性太大太大。
很有可能,他們不僅做不成情侶,就連普通的朋友都做不成。
他們可能從此以後相隔天涯,老死不相見。
如果是那樣,他也無怨無悔,再不像年輕時那樣執拗地將她佔有並且禁錮於自己身邊。
如果前半生,他對她的感情是具有著強烈佔有的仇恨感的話,那麼後半生,他將是寵溺地放逐。
只要她快樂、幸福、自由,他願意將自己的愛禁錮、封存
想到這裡,連哲予情緒複雜地暗歎了口氣,掀被下了床,悄無聲息地走到蘇末離的床邊,伸手握住被單的一角輕輕往下扯了扯,露出了蘇末離那張單純無邪得令他心醉的臉。
他寵溺地歎了口氣,輕輕地說:「傻+瓜。老是用被子把自己蓋得這麼嚴實,也不怕捂壞了。」
在做著這一切的時候,他滿腹的溫柔,他禁不住伸手用食指的指腹輕輕地劃過她美麗而光潔的臉龐。
她的臉溫涼溫涼的,是他最喜歡的溫度。
肌膚滑不溜手,更是他最懷念的觸感。
連哲予一邊輕撫,心裡一邊禁不住慨然長歎。
他真的記不清離上一次像這樣寵溺而肆無忌憚地輕撫她的臉頰的時間究竟有多久了。
久到他都快要忘記這美妙的感覺,久到他的心情隨著指腹的移動起起浮浮,似喜似悲。
末離,末離,你可知我愛你已深入骨髓?
你可知,對你的拒絕是我最最無法忍受的痛?
你可知,等待就如一杯毒酒,已經快把我的心侵蝕成泥?
蘇末離聽著他溫柔而又充滿愛意的聲音,還有他那輕柔的動作,一顆心不由『怦怦』地亂跳了起來。
這樣的溫柔這樣的愛意究竟是男女之間的情愫呢,還是僅僅只是親人之間的關懷?
她不知道,也分辨不清。
真的真的很想睜開眼睛去向他問個清楚明白,可是幾番猶豫,藏匿在被子下的手一會握成拳頭一會鬆開,最終卻還是無可奈何地選擇了放棄那大膽的衝動。
他們之間的關係似乎越來越僵,儘管她總想改變,但她卻發現她越是努力,越是將他推得更遠。
像今天這樣的機會,她已經鮮少得到了。
她不捨得睜眼去詢問,因為不用問,她就能知道他的回答。
他難得的溫柔,她不敢去驚動,只怕微微一怕,他的溫柔便會如受驚的小鹿一般驚慌失措地逃竄得無影無蹤
所以,儘管蘇末離很想對連哲予的溫柔與疼愛有所表示,可是卻因為害怕把他驚跑,所以只能選擇隱忍,假裝自己仍然沉浸在熟睡裡。
只是,被他這樣緊緊地注視,還有被他這樣溫柔地撫摸著臉龐,要裝睡真的真的是一件頂頂痛苦煎熬的事情!
蘇末離又緊張又興奮又期待,還有些煎熬。
一方面,她很享受他這樣充滿愛意地撫摸自己的臉頰,甚至還悄悄地幻想著他可以悄悄地吻她。
另一方面,她又害怕他會做出更親密的動作來,因為一旦稍有異動,原本就對他的動作他的氣息無可抵抗的她就一定會如一頭脫困的猛獸一般不顧一切地將他撲倒在地。
當然,結局只有一個,他會冷漠地逃避,而又只會剩下她一個人像個傻+瓜一樣在原地跺腳怒罵。
就這樣,她糾結無比,因為緊張因為害怕因為期待,她的身體慢慢升高了溫度,她的心也越跳越激烈,越跳越大聲。
她幾乎都感覺到那震耳欲聾的心跳聲幾乎快要將她的耳膜都給震穿了!
心跳聲那麼響,他會不會聽得清清楚楚了?
就在蘇末離覺得越來越無法繼續鎮定地裝睡下去的時候,突然聽到門被人推開了,而與此同時,她很明顯地感覺到連哲予的手也在這一瞬間離開了。
這是她想要的結果。
可是當這一切真實到來的時候,蘇末離輕鬆的同時,卻又感覺到了一種強烈的失落感。
她的臉頰之上還殘存著他指尖的溫度,這讓她越發地懷念方才二人獨處的親暱起來。
正自失落中,卻聽到華薄義的聲音在房間淡淡地響起,「哲予,你的手機關機了嗎?我打了你無數個電話。」
「是嗎?」連哲予愕然地從床頭櫃上拿起手機,這才發現手機果然因沒電關機了,急忙換了電板,問,「你找我什麼事?」
「看你的手機。」華薄義笑著賣了個關子。
連哲予疑惑地看了華薄義一眼,打開手機一看,不由冷冷地笑了,「她這次算是自食苦果,再也不可能突然出現害人了吧?薄義,你確定事情已敲定?」
華薄義笑道:「放心吧!照片都發過來了,難道還有假?這一下,吳佳佳那個陰魂不散的女人算是徹底與你無瓜葛了!」
連哲予如釋重負地點了點頭,轉頭看了一眼睡容安靜的蘇末離,「我倒無所謂,我最怕的是她再次傷害末離。你知道的,末離的性格總是太過單純太過善良,即便認清了敵友,也不願意反戈一擊。所以,沒辦法,我只能親手替她除去隱患。」
「嗯。女人嘛,就該像蘇末離這樣,如果個個都像」華薄義說到這裡,突然頓口不說了,臉色僵了僵,揮了揮手說,「你快去洗漱一下,然後回去吃點東西再過來吧!這裡我幫你盯一會兒。」
連哲予知道方纔的話題一定又觸動了華薄義的痛處,心裡不由微感酸澀,也沒多說什麼,轉頭又仔細地看了看蘇末離,見她仍然睡得很香甜,只怕一時半會還醒不了,便決定先回去洗個澡,然後再煮點她愛吃的東西過來。
「那我先離開一會,這裡就交給你了!」連哲予不放心地叮囑道。
「放心吧!我不會讓她從我眼皮子底下溜走的!」華薄義笑著點頭,「她若敢耍花樣,我會拿手銬將她銬起來的。我可不是你,處處都捨不得讓她受委屈。」
連哲予苦笑一聲,沒再說什麼,自放心地轉身離開了。
當關門聲一傳來,華薄義便在蘇末離床邊的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淡淡地笑道:「好了!別裝了!我知道你早就醒了!這裡只有我們倆人了,沒必要再裝睡!」
蘇末離聽了,訕訕地睜開了眼睛,極其不滿地說:「你方才說什麼?說如果我敢溜走,你就把我銬起來?你敢?!」
「你若敢走,我就敢!有本事你試試!」華薄義淡笑著拿起蘋果刀慢條斯理地削起蘋果來。
「哼哼!你別以為我打不過你!」蘇末離氣急敗壞地翻身坐起,對著華薄義摩肩擦掌。
看著她的模樣,華薄義禁不住『嗤』地一聲笑了,「你就得了吧!你的那三腳貓功夫,我讓你一百招都行!平時我和哲予都讓著你,你還當真以為你打遍天下無敵手了?」
「我不信!」蘇末離被他這番話激得火冒三丈,話音未落,人已經躍起,雙拳快如閃電疾如風般地向華薄義的面門招呼而去。
華薄義坐著紋絲不動,一隻握著水果刀的右手還放在了身後,僅以左手淡定從容地招架蘇末離的突襲。
手腕一翻一轉之間,他已經輕而易舉地握住了蘇末離的手腕。
蘇末離只覺得一陣陣又痛又麻的感覺自手腕處傳到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氣突然一洩千里,別說再去打他了,就連從他的那只掌中掙脫出來的力量都沒有了。
她不禁又氣又惱,咬著唇硬聲哼道:「放開我!」
「要我放開你很簡單,答應我不准再胡鬧了!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你差點就闖下大禍,毀掉了你一生的幸福了!」華薄義收起笑容嚴肅地說。
「什麼啊?!你別在這裡胡編亂造了!我可記得清清楚楚,昨天晚上我不過去了一趟夜店,覺得那裡無趣便又離開了而已,哪裡闖了什麼大禍?又跟我一生的幸福有什麼關係了?!」蘇末離不相信地撇了撇嘴。
「只是進一下夜店而已?你難道沒有認識什麼男人?」華薄義挑眉問道。
「男人?!」蘇末離皺著眉頭想了想,腦子裡閃過一張陌生而英俊的面孔,不由笑道,「呵呵。倒確實認識了那麼一個男人!我告訴你,他長得真不錯!不僅五官英俊,還很man,一點都不像你和連哲予這兩個妖孽,美則美了,但是帶著女氣呢!你們和他一比,你們簡直就是兩個娘娘腔的小白臉!」
華薄義聽了,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喲!看來你昨天晚上真的有艷遇!而且你對你的艷遇對像還念念不忘呢!」
「呵呵。那可不!你以為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你們男人才有資格一夜風流嗎?告訴你,女人也可以!」蘇末離傲然地挺了挺胸。
「既然如此,那怎麼沒有跟他一夜風流呢?」華薄義不緊不慢地問。
蘇末離皺眉,轉頭緊盯著華薄義打量了幾秒,最後悻悻然地問:「你不相信?你以為我方才說的那番話都是吹牛的?」
「我可沒這樣說。我只是奇怪,既然你是抱著去獵艷的目的去的,而且又遇到了那麼一個絕世美男子,為什麼卻沒有跟他發生點什麼呢?是不敢?還是仍然覺得在這個世界上,你只能接受哲予?」華薄義不動聲色地問。
華薄義嘲諷的眼神,還有那滿滿奚落的表情讓蘇末離覺得受辱極深,心煩氣燥之下就不禁吐了髒話,「屁!才不是你說的那樣呢!我之所以沒有跟他有點什麼,那不過是因為我想放長線釣大魚。我才不像你們這些臭男人一樣,只求一夜風流,我求的是一輩子好不好!」
「哦?!原來你竟然想跟他一輩子?這麼說來,你是真的喜歡他了?」華薄義嘴角的笑意加深,放開了蘇末離的手。
「當然!我又不是你們這些沾花惹草的男人!」蘇末離氣惱地狠狠瞪了華薄義一眼,轉了轉被他捏壞了的手腕。
華薄義點了點頭,沉吟地說:「如此看來,我得去知會哲予一聲,讓他得加緊點去給你籌備嫁妝了,不然我怕還沒等他籌備好,你就要大著肚子嫁過去了。」
說著就作勢要站起來轉身往外走。
「不准你說!」蘇末離急了,急忙伸手抓+住了華薄義的衣角,恨恨地說,「現在八字還沒一撇,你急什麼?真的是皇上不急,太監急!」
華薄義一本正經地說:「你丫頭有了意中人了,我們這些作兄長的當然得替你好好操心才成啊!一定得把你的婚事辦得隆重而熱鬧,要不然對方會看不起你的。到時候你嫁過去可會吃大虧的!」
蘇末離急得去撕華薄義的嘴,一邊使勁地揪他的臉一邊氣急敗壞地說:「我的事不要你管!不准你去連哲予那裡胡說八道!」
華薄義被揪得生痛,可仍然雲淡風輕地說:「蘇末離,你就安安心心地去跟那男人好好地戀愛,然後快快樂樂地等著做新娘吧!其它的一切事情都交給我和哲予吧!我們一定把你的婚事辦得風風光光的!」
說著就用力扯掉蘇末離的手,轉身就走。
蘇末離這下徹底急紅了眼,不得不從床+上撲了上前,緊緊地抱住了華薄義的手臂死活不鬆開,叫道:「我方才是跟你開玩笑的了!你別當真了!」
「開玩笑?」華薄義頓住了腳步,轉頭仔細打量了她一會兒,最後笑著搖頭,歎道,「唉!你是不是還沒想好怎麼跟哲予說?告訴他你終於有心上人了?」
「對對對。」蘇末離一聽,如雞啄米一樣地點頭,「我不想讓他認為我太輕率,他一定不會同意的是不是?」
華薄義挑眉笑了,伸手用力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義正嚴辭地說:「放心吧!這件事由我來跟他好好說!我保證讓他聽了,只開心不生氣!你現在好好歇著,我這就跟他促膝長談去!」
蘇末離一聽,立即又萎了,氣急敗壞地叫道:「好了好了!我認輸了!我並沒有喜歡上那個男人!更沒有想過與他有什麼勞什子未來!我只是胡說八道的,你不要當真了啦!」
「呃。你說的是真的?不是因為不好意思?也不是因為怕哲予乍聽之下感覺到意外?」華薄義的眼睛如狐狸一般大大地彎了起來。
「不是不是!什麼都不是!只是因為我沒瞧上他!」蘇末離卻沒有注意到華薄義的異樣,只是急於澄清自己,把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一般。
「呀!原來是這樣啊!害我白高興一場!我還當真以為我們的小丫頭情竇初開,找到意中人了呢!原來不過是空歡喜一場!」華薄義惋惜至極地歎了口氣。
「我不過是隨口就那麼一說,誰讓你當真了?」蘇末離哀怨地瞪了華薄義一眼,憤憤地鬆開了他。
雖然華薄義不去連哲予跟前亂說的危機解除了,但蘇末離的感覺並不好。
她不僅有種挫敗感,更莫名地有種被戲耍的感覺。
可是仔細看了看華薄義,卻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
「我倒不想當真,說實話,我和哲予對那小子一點好感都沒有。不過是想著如果你喜歡上了,死活要跟著他的話,那麼我和哲予自然也會成全你的。大不了這輩子死盯著他,讓他沒機會犯錯!」華薄義笑道。
「不用你們盯著了!我又不是傻+瓜!會嫁給一個我自己都不放心的男人!」蘇末離悻悻然地說。
但話一說出口,突然就意識到不對,於是便皺著眉頭問,「你方纔的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做你和連哲予對那小子都沒好感?難道你們見過他了?」
華薄義笑著搖了搖頭,「哲予見過了,我卻沒見過。不過聽說了他的事情,真的是噁心得一塌糊塗。」
「他什麼事啊?」蘇末離愣愣地問。
「你真的是個大傻+瓜!被人賣了都不知道呢!」華薄義看著她無可奈何地搖頭,「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若不是哲予找到了你,說不定你現在抱著被子痛哭流涕呢!」
「什麼意思?!」蘇末離越發地不明白了,疑惑地問,「你是說連哲予昨天晚上早就找到了我?是他把我帶回來這裡的?」
「你以為呢!」華薄義舉起手指輕輕地彈了一下蘇末離的額頭。
蘇末離懊惱地捂著額頭呼痛,「痛!」
「活該!」華薄義冷哼一聲,「你眼中的絕世大美男,不過是個卑鄙無恥的色中餓狼罷了!在你不注意的時候,他在你酒裡下了一種可以讓女人主動地要男人的猛藥。但凡不慎服用了這種藥的女人,都會糊里糊塗地把自己獻給男人,就算那男人醜如豬,髒如乞丐也會毫不猶豫!算你命大,哲予及時地找到了你,不然你以為你現在還能這樣大喇喇地坐在這裡發小脾氣麼?」
「啊?!不會吧?你在嚇我是吧?」蘇末離聽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定是你為了嚇我騙我的!如果他真下+藥了,我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我怎麼好好地在這裡,沒有出現你所說的那種症狀?」
華薄義耐人尋味地笑了,「你確定沒有嗎?如果沒有,你怎麼會住在了醫院裡?你就真的不記得你對哲予做過些什麼嗎?」
「我能對他做什麼?難道我能把他給吃了?!」蘇末離脫口而出,但就在此時,腦子裡突然閃過幾個自己撲在連哲予的身上又摸又吻的畫面,腦袋不由『嗡』地一聲響,臉更是紅得一塌糊塗。
靠!她似乎真的對連哲予做了什麼了?!
而她所做的一切,似乎路人皆知了!
「那個渣男!我要殺了他!」蘇末離面紅耳赤,又羞又怒,不敢看一眼華薄義,起身就欲朝門外撲去。
華薄義急忙攔住了她,「你省省吧!等你去,黃花菜早涼了!」
蘇末離氣得將拳頭握得緊緊的,「可難道就這樣放了他?!他既然對我做了這種不要臉的事情,就一定還會對別的女人做這種事情的!我絕對不會輕饒了他!」
「放心吧!我已經令人折了他一條腿,再在他那英俊的臉上刺了一朵花兒,他已經沒有本事再在這裡色、誘良家婦女了!」華薄義笑著說。
其實折人腿毀人容,都是連哲予吩咐斯蒂芬下的手,他之所以說成自己下的命令,只是因為他不想讓蘇末離對連哲予感覺到害怕。
他,在人眼裡,反正是個十惡不赦殺人如麻的惡魔了,再加一項罪,他根本不在乎。
蘇末離聽了他的話,臉上果然露出了一絲害怕,喃喃地問道:「你把他打殘廢了?還毀了他的容?」
華薄義嘲諷地笑道:「怎麼?捨不得?還是不忍心?」
蘇末離懊惱地瞪了他一眼,「當然只是不忍心!覺得像他那種人,好好教訓一頓就算了,弄成殘廢,似乎有點」
「丫頭!你的善良就是對壞人的縱容!那種人就算死了,也不為過!」華薄義冷冷一笑。
「呃。雖然我覺得你做得有過點了,不過因為你是為了我這樣做的,所以我還是得對你說聲謝謝。」蘇末離覺得自己這次確實惹禍了,便急忙放柔了聲音對華薄義嬉皮笑臉。
「嗯。我受了!」華薄義坦然地笑,隨後又問道,「方纔故意裝睡,我還以為你是因為昨天晚上的事情不好意思呢!可現在我才知道,你壓根就不記得那件事了。」
「我我是真不記得了」蘇末離訕訕地紅著臉低了頭,一雙手放於膝蓋上不斷地搓+揉著,像恨不得把皮都搓掉一層。
她是真的羞於見人了!
原本還想拿那男人逞逞能,說說事,在連哲予面前得意得意,卻萬萬沒想到昨天晚上竟然發生了那麼齷齪可怕的事情!
最最令她羞於見人的是,連哲予早就趕到了那裡,見證了整件事情的發生!
他遲遲不出來,可能就是想要自己吃點教訓吧!
想到昨天晚上的窘態,蘇末離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這時,華薄義看她一臉羞愧,也就沒有再繼續開玩笑下去了,正了正色問道:「你好不容易回來了,沒打算再走了吧?」
「呃。沒有。」蘇末離訕訕地應道。
「那麼想好怎麼跟哲予道歉了嗎?我知道他一向疼你,你便是再做出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來,他也不捨得責怪你一句,可是昨天的事情,不管怎麼說你都錯了,你不該不分青紅皂白地冤枉了別人,還賭氣離家出走!」
蘇末離本來又羞又愧的,可是聽到華薄義提到她離家出走的事,便又不樂意了,「憑什麼我給他道歉啊!我離家出走是因為他做了壞事,所以這才」
「他做了壞事?你倒說給我聽聽看,他到底做了什麼壞事?」華薄義挑眉問道。
「做了什麼壞事你還不清楚嗎?你和他是一丘之貉,你們倆那天晚上可都做了!」蘇末離氣呼呼地伸腿毫不客氣地踹了華薄義一腳。
哼哼!別想用她的小錯來彌蓋他們的大錯!
她犯的錯無傷大雅,在最緊要關頭,她打趴了那個想沾她便宜的渣男,及時地制止了自己犯錯的腳步。
而他們,可是實打實地做了!
真的想不明白,他們為什麼可以隨便跟一個陌生的女人上、床做那種事情!
不愛的兩個人,肢體稍一碰觸,她就噁心得雞皮疙瘩落了一地,簡直想大嘔特嘔。
而他們竟然不僅能夠接受,而且還能做整整一個晚上!
想到連哲予和其它女人肉、體接觸的模樣,蘇末離就氣不打一處來。
如果此時此刻,連哲予在面前的話,她一定還會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撲上去把他揍得趴在地上不可!
她也看華薄義不順眼,不過她光管連哲予一個人都管不過來了,沒心思管華薄義。
華薄義歎了口氣,苦澀地說:「你錯怪他了。那天晚上,瘋狂的是我,不是他。他只是坐在外面靜靜地守候了我一晚。」
「你騙誰啊?!我才不相信你說的話呢!我知道你們倆是穿同一條褲子的好兄弟,可以為了對方做一切事情!」蘇末離嗤之以鼻,完全不相信華薄義所說的話。
華薄義苦笑道:「事實我已經跟你說清楚了,相信不相信都只在你的一念之間。不過,蘇末離,我要提醒你一句,懷疑是惡魔,它會一步步地將你引向痛苦與罪惡的深淵!如果你對哲予沒有基本的信任的話,那麼你覺得你和他真的可能有未來嗎?」
此話一出,蘇末離立即就沉默了,細細地體+味著華薄義的言語,良久才低低地問:「他真的沒有?」
「真的沒有。那天晚上,他過去找我,是我心情極不好,他為了開導我,這才約我一起去外面坐坐。為了疏導我,這才用了些特殊的法子,讓我發洩+了積壓已久的生理欲、望。可是他整整一晚,僅僅只是枯坐在沙發上喝酒。」華薄義篤定地點頭,感慨萬端地歎道,「很多年前,或許他曾桀驁不馴,或許他曾風流不羈,但是如今的連哲予是我見過的最最純潔的男人,純潔得讓人心疼。」
如果連哲予不是突然變得如聖人一般,那麼如今的蘇末離和連哲予應該早就是一對了吧?
何至於會生出這麼多意外呢?
現在的連哲予說好聽點是聖潔,說難聽點是變得愚蠢了
不過,當事人願意,他這個旁觀者也不好強求。
他已經悄悄地幫過他們一次了,可惜什麼成效都沒有。
「他純潔才怪!」蘇末離心裡細想連哲予平日裡的所作所為,不得不承認從自己對他有認識開始,他真的循規蹈矩得就如一個古時候穿越過來的老夫子,為人冷冷淡淡的,似乎對所有的一切都提不起興趣,飲食無追求,事業無追求,聲色無追求,愛情無追求!
唉!說穿了,就像一個隱居山洞裡修行的僧者一樣,無慾無求得讓人覺得他很欠揍!
試問這樣的一個男人,怎麼可能突然在一夜之間就變得好追聲色犬馬了呢?
看來,或許自己真的誤會他了。
可是
蘇末離突然想起被自己燒燬的衣物,便又疑惑地問道:「可為什麼我在他的身上發現了有女人的頭髮,還有口紅印?」
「那是因為那女人是他找來的,女人一開始並不知道他對她沒意思,所以竭力地想勾引他」華薄義苦笑一聲,索性將當晚所發生的事情揀要緊的跟蘇末離說了。
蘇末離聽了,不由側頭仔細打量了華薄義幾眼,好奇地問道:「華薄義,你究竟在為誰守節操呢?」
聽得此話,華薄義的臉色變得很是難看,但是他並沒有發火,也並沒有回答,只是站了起來,淡淡地說:「事情的始末我都已經跟你說清楚了,要不要道歉,要不要再次出走就看你自己了。不過我可提醒你,不要再胡亂地任性妄為了!要知道哲予視你若珍寶,你的一言一行總是能夠輕易地惹得他性情大變!就像昨天他為了你的事,還出了一場車禍,幸好沒釀成大禍,要不然他若真的出個三長兩短,我看你後悔都來不及了。」
「出車禍了?!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蘇末離大吃一驚,急忙低頭仔細地審視自己的週身,卻發現自己全身上下好好的,就連一小塊瘀傷都沒有。
華薄義苦笑道:「有他在,你以為他捨得讓你受傷麼?」
「那他呢?他也沒什麼事吧?」蘇末離這才開始慌亂起來,一顆心更是猝然地劇痛起來。
「他的右手肘骨折了,還拉了一條口子,不過幸虧沒出大事!」華薄義歎道。
就在這時,門開了,連哲予左手提著一個食籃走了進來,一看到蘇末離竟然醒了,不由笑道:「你醒來了?肚子餓了吧?趕緊去衛生間洗洗,出來就可以吃你最喜歡吃的雞蛋肉餅湯,還有涼拌米粉了。」
本來想熬點血燕粥,再做幾道小菜的,不過時間來不及,再加上自己也確實感覺到了體力有些不支,所以便只做了最簡單也是她最喜歡吃的早餐。
看著一臉笑容,滿額頭都是細細密密汗珠的連哲予,蘇末離只覺得又是感動又是心酸,張了張嘴巴想叫他一聲,可誰知張了半天卻一個字都沒叫出來,倒是早就悄悄蘊藏在眼中的淚水一下子就奪眶而出了。
連哲予一看到她這副無語淚噎的模樣,以為她記起了昨天晚上所受的委屈,心一下子就碎了,急忙放下食盒,幾步衝了過去,將她一把緊緊抱在了懷裡,一邊輕輕地拍著她的背一邊溫柔地說:「別怕別怕!你已經回來了,有我在,誰都不敢再傷害你了!我會替你把他打跑的!」
「我沒有沒有害怕我我只是心疼你的手對不起是我錯怪了你是我害得你受傷了對不起」再次回到連哲予溫暖的懷裡,再次感受到他對自己寵溺得沒有極限的維護,蘇末離又委屈又愧疚的淚水越發地控制不住了,就這樣如洶湧的潮水般席捲而來。
溫熱的淚水不出一會兒便將連哲予的左肩,還有胸口的衣襟都打濕+了,濕+潤了的,還有連哲予的心。
連哲予的心又酸又甜,低低地說:「傻+瓜。我所為你做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你不需要有負擔,更永遠不要跟我說『對不起』這三個字。你只要知道,在這個世界上,不管你犯下了多大的錯,永遠都會有我替你收拾好殘局,讓你永遠如初生之犢一樣,毫不畏懼前方是否有虎狼!我可以為你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不要!不要!你說得好血腥,我害怕!」蘇末離淚雨紛紛地搖頭,「更何況,如果保護我,需要你付出鮮血的代價的話,那我寧可受傷的是我!我不要你出事!連哲予!你聽到沒有,我不要讓你出事!你一定要好好的!」
蘇末離說著說著便又禁不住抱著連哲予嚎啕大哭起來,「我不該任性地離家出走的!不該猜疑你,也不該強迫你做你不喜歡的事情。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你那裡痛不痛啊」
「我不痛。不准再說對不起了!再不准了!」面對蘇末離那梨花帶雨的臉,連哲予心痛萬分,終於克制不住內心洶湧的情緒,頭一低,柔軟的嘴唇就情不自禁地落在了蘇末離那張淚水蜿蜒的臉上
他突然的熱吻,嚇得蘇末離一下子就愣住了,瞪大了眼睛看著連哲予那張英俊得讓人窒息的臉一動不動。
而連哲予也突然間醒悟到自己失態了,向來雲淡風輕無甚表情的臉可疑地紅了一下,他迅速地推開了蘇末離,乾咳兩聲,然後將食籃裡的食物一樣樣往外端,嘴裡催促道:「快別站在這裡傻愣著了,趕緊去刷牙洗臉過來吃東西,昨天晚上你一定沒能好好吃什麼東西,這樣餓下去小心餓出胃病來!」
「哦。」蘇末離迷迷糊糊地應了,像夢遊一樣向衛生間飄去。
看著這樣的他們,華薄義既替他們心酸又替他們高興,笑歎道:「你們這一對糾結的人,讓人看了真不得勁!哎!什麼時候是個頭啊!得了!我也不打擾你們了,你們倆慢慢地一起吃飯吧!我先走了!」
「呃。我帶來很多,你也留下來一塊吃吧!」連哲予頗有些不自在地笑。
「呵呵。算了吧!我華薄義再不濟,也還沒淪落到做電燈泡的地步。你們慢吃吧!」華薄義笑著揮了揮手,轉身就走。
看著他寂寞的背影,連哲予只覺得心情沉重無比。
情這個字,到底還要折磨多少人?
不過一會兒,蘇末離低著頭從衛生間出來了,在連哲予為她拉開的椅子上坐下,拿起湯匙就埋頭大吃了起來。
從始至終,都不敢抬頭看連哲予一眼。
只因為,她感覺到自己的臉頰仍然火辣辣的,彷彿連哲予的唇仍然穩穩地停留在那裡
而連哲予也因為覺得自己方纔的舉動有些過於唐突了,擔心會因此把事情推向他無法掌控的地步,所以心下一直不安,一時之間,也不敢率先打破僵局。
早餐就在這種令人難過的沉悶中度過了。
當蘇末離將連哲予遞給她的所有食物都吃光後,她這才大著膽子抬起頭來看著連哲予說:「呆會我要出去一趟。」
「好。我跟你一起去。」連哲予點頭,簡單地收拾著東西。
「不要。我一個人去就行了。」蘇末離急忙擺手。
連哲予皺眉看她,歎道:「你還在生氣?」
「沒有。我只是覺得我長大了,不必去什麼地方做什麼事情都一定要拖著你。我只好獨自地好好看看這個世界,融入這個世界。你知道的,人總是要成長的,你不可能永遠為我遮陽避雨是不是?」蘇末離苦笑著搖頭。
昨天的胡鬧,今天華薄義對她說的一席話,還有連哲予方纔的那個突如其來的吻,都讓她方才躲在衛生間裡想了很多很多。
她不得不承認,連哲予真的對她很好很好,可以為了她,犧牲很多很多。
那樣的愛,或許類似於父女、兄妹之牽掛之愛護,但可能真的沒有男女之情。
真正的男女之情應該像她對他那種複雜的情緒才對吧!
應該既渴望又害怕,既緊張又期待,既會吃醋得大吵大鬧,也能含+著淚水輕抿恩怨才對。
可是仔細想想連哲予對自己的感情,似乎永遠只是謙讓、寵溺、包容、維護。
這樣的愛很無私,無私得就像書中所描寫的那種父女兄妹的親情。
或許,有一天,她有力量將這種親情轉換為自己奢求的愛情。
但是,至少自己現在沒有這種力量。
看看現在的自己,只不過是一個不懂得人情事故,乳臭未乾,毫無女人魅力的小丫頭而已。
她能給出的東西幾乎沒有,試問這樣的她如何有能力抓+住他的眼球他的心呢?
如果她不讓自己迅速地豐富起來,有故事起來,那麼在她這樣一味的胡鬧之下,只怕不僅愛情無望,就連那可貴的親情都會被她糟蹋得面目全非。
而這絕對不是她蘇末離想要的。
所以,她決定暫時不去強求他們之間關係的改變了,如今首當其衝要做的是,她要好好地改造自己。
而這一切都需要她從現在開始學著獨立。
連哲予聽她竟然提出獨立,雖然心裡早就知道有這麼一天,可是卻萬萬沒想到這一天竟然來得如此之早,一時之間,看著蘇末離美麗的臉頰,從容不迫的眼神,他的心裡五味雜陳,說不出到底該欣喜該自豪,還是該憂慮擔心。
「你不喜歡?」蘇末離見他沒吭聲,便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試圖去揣摩他內心真實的想法。
連哲予意識到自己失態,急忙斂了神色,笑著擺了擺手,「不。我喜歡。我只是因為覺得有些太突然,所以不免有些驚訝而已。」
「是嗎?」蘇末離莫名地感覺有微微的小失落,但隨即打起精神來笑道,「那事情就這樣決定了。咱們走吧!別再這醫院裡呆著了!我回去洗個澡換下衣服就出門轉轉去!你也忙你自己的事情吧!沒有了我的拖累,你會有很多時間過你自己的生活的。」
「你對我從來不是拖累!」連哲予低聲說。
「嘻嘻。我知道。不過仔細想想,你幾乎每一天都把時間與精力放在我身上了呢,這對你不公平,對我的成長也不利。所以,我想,我們現在都各自享受自己的世界吧!你可以去交交女朋友,過過你現在這個年紀的男人應該的生活才對。」蘇末離說這些話的時候,心裡苦澀無比,不過臉上卻笑容燦爛,「不過,醜話說在前頭,我說讓你去交女朋友,是讓你認認真真地去交,而不是隨便去那種亂七八糟的地方拉個女人玩玩而已!若是再被我發現,我一定不會讓你好看的。我也絕對不允許那種女人踏進咱們的莊園!」
「一切如你所願。」連哲予苦笑。
真的真的很想告訴她,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她,他對任何女人都不感興趣,他想要的女人,由始至終都只有她!
可是,話到嘴邊,卻苦澀地嚥下,說出來的話與自己的心意完全背離。
「嘻嘻。這就對了。看來我們之間已經可以進行成+人之間的談話了,我覺得很有誠意很有深度,下次再接再勵!」蘇末離假裝開心地拍了拍手,主動地伸手挽住了連哲予的胳膊,「走吧!咱們趕緊回家去!我實在是不喜歡醫院裡這種刺鼻的藥味!」
連哲予苦笑,沉默地任由著她拉著自己興沖沖地離開了醫院。
蘇末離回家洗澡換過衣服之後,與連哲予告別過後便獨自一人開著車出了莊園。
在駛出莊園的時候,雖然看見斯蒂芬又像往常一樣跟在了身後,也沒有感覺到反感,就這樣任由著斯蒂芬不緊不慢地開著。
一路飛馳,開著車幾番尋找之後,她仍然在公園的那棵鬱鬱蔥蔥的大樹下找到了老人。
老人看到她走來,一直抿唇微笑,直到她走近在自己身邊坐下,這才笑道:「今天的你看起來很有些不同,看來昨天讓你糾結於心的某個難題已經有了答案。」
蘇末離笑著點頭,「如果說我從前是只迷亡的羔羊的話,那麼現在的我是迷霧裡的旅行者,所不同的是,如今我的前方已經有了一盞明亮的領路燈,總是在我最無助的時候能夠給我指出最正確的方向,而那盞領路燈便是您啊!」
老人聽了,不禁欣慰地說:「如果我真的能夠給你指引方向,相信我,那是我最樂意做的事情。你的出現,讓我的生活變得有幾分活色生香。」
「嘻嘻。我喜歡你。」蘇末離開心地衝著老人咧著嘴笑。
「呵呵。我也喜歡你。」老人慈祥地笑著回應著,隨後又問道,「馬上就要去讀書了,你想好了接下來你想要選修什麼專業嗎?」
「想好了。我想讀新聞專業。我吧,很貪心,既想擁有像您曾經擁有的刺激生活,也想能夠在緊張刺激之餘,還有時間與自己的愛人去世界各地走走看看。」蘇末離在說這話的時候,眼睛裡充滿了熱情與憧憬,彷彿她已經預見到了那種生活的激情與快樂。
「你很聰明,知道從我身上汲取教訓。」老人感慨萬端地點頭,佈滿魚尾紋的眼睛閃過幾分寂寞幾分惆悵。
「您一定還會有幸福的機會的。我相信,您的愛人一定會再次回到你身邊的!」蘇末離莫名地聽得心酸,急忙安慰著他。
「是嗎?但願吧!」老人苦澀地一笑。
蘇末離只覺得氣氛陡然變得太過憂傷,便急於將氣氛調節好,於是便說:「今天我可以在這裡陪您一天,時間很長,不如我們來下一盤棋吧?」
以前在與老人的談話中,得知老人曾經是國際象棋的高手,是他最喜歡的一項娛樂,多年不下,他一定會願意沉浸在曾經的快樂之中的。
「多年不下了,技藝早生了。」老人的眼睛裡果然綻發出幾分熱情與嚮往。
「我相信您的技藝早就根深蒂固於您的心中了,下了幾盤之後,您一定就能恢復到從前的狀態了。到時候,您可得讓著點我,別讓我輸得太慘!」蘇末離笑著站了起來,「我去對面的超市購買,您等著我!」
說完也不待老人回答,就站了起來快步離開了。
回來的時候,不僅帶回了國際象棋,更帶回了一大堆吃的。
兩人便相對而坐,一邊吃著東西一邊下起棋來。
這樣一來,時間倒過得挺快,轉眼間,一天的時間便就這樣在指尖飛快的流逝而去。
當黃昏降臨的時候,蘇末離再一次又輸了的時候,不由感慨一聲,「姜果然還是老的辣啊!看來,以後我得多跟您學習學習才行!」
老人愉悅地笑,「我樂意將我所有的知識都傳授給你,只要你想要。」
「嘻嘻。那我就叫您老師嘍!以後我可會天天來纏著您,您可別嫌我煩!」蘇末離開心地笑了。
老人豐富的閱歷與知識,還有慈和,一直深深地吸引著她不由自主的靠近。
在她的心目中,老人就像睿智的老師,又像值得信賴的朋友,更像她從來沒有見過,但卻悄悄渴望的父親。
她喜歡和他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
沒有壓力,沒有負擔,只有快樂
「寂寞旅途,你的相伴是上帝賜予我的最美好的禮物。」老人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這段時間,是我這幾年流浪生涯裡最快樂的時間。」
「嘻嘻。真的嗎?那您的快樂會一直這樣延續下去的。」蘇末離開心地笑了。
接下來,蘇末離去買下豐盛的晚餐,與老人一起吃過之後,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公園裡,街道邊的路燈都亮了起來,那原本燦爛明亮的世界突然間就一下子變得五彩霓虹,燈光閃爍起來,給人一種迷離撲朔的感覺。
老人扶著大樹慢慢地站了起來,對著蘇末離笑道:「時間不早了,你趕緊回去吧!孩子,記住,永遠別讓你你愛的人等你等得太久,即便你不知道他是否愛你。愛情是沙,亦緊亦松,尺度一定要把握好。」
蘇末離用力地點頭,「我知道。我現在正學著去把握。那我走了,明天再來找您。」
兩人揮手道別之後,蘇末離便快樂地轉身離開了。
走到一半的時候,突然間想起自己還未歸還老人房子的鑰匙,便急忙轉身想將鑰匙交還給老人。
可是就在她轉身之際,卻突然聽到一聲尖銳刺耳的剎車聲,她眼睜睜地看著正過著馬路的老人被一輛白色小車撞得高高地飛了起來,在空中翻了幾翻,最後如破敗的木偶一般頹然地落地
血,如洪水般肆意地四下傾洩,紅了蘇末離的眼,碎了她的心
就在那一刻,世界彷彿就此凝固,她聽不到四周所有的聲音,更看不到任何一樣東西,除了那漫天遍野的淒迷血色
心,像有人拿著鋼鋸,一下又一下地鋸著,撕裂般的疼痛完完整整地籠罩著她,讓她幾度懷疑自己會痛死過去。
她緊緊地握著拳頭,牙齒死死地咬著下唇,那麼地用力,用力得柔嫩的嘴唇輕易地就破了,腥甜的鮮血悄悄地瀰漫著口腔。
當斯蒂芬焦急萬分地朝她跑來,衝著她大聲地說著什麼的時候,她只覺得眼前一片金星燦爛,眼前一黑,人就無力地往後仰去。
「蘇小姐!」斯蒂芬大叫,眼疾手快地伸出手及時地抱住了她。
蘇末離再度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末離山莊自己的臥室。
坐在旁邊,緊握著她的雙手一直守候著她的連哲予一見到她睜開眼睛,便急忙柔聲地說道:「末離,沒事了沒事了,我在這裡,不要害怕。」
蘇末離愣愣地看了他一會兒,渙散的目光這才慢慢地有了距焦。
她眼睛眨了眨,大顆大顆的眼淚就無聲無息地滾落了下來。
此時此刻的她,看起來是那般的脆弱無助,就像一個易碎的水晶娃娃。
連哲予心疼地將她抱在懷裡,低聲說道:「沒事了沒事了。別害怕!」
蘇末離仍然沒有說話,只是那眼淚始終無法控制地撲簌而下。
其實,她不想哭的。
其實,她覺得老人那樣離開這個世界,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長久的等待,是痛苦的,被上帝以這種方式叫停,何嘗不是另一種意義上的解脫呢?
可是,就算是這樣,她還是莫名地心碎,她無法阻止淚水停止洶湧
那副血淋淋的車禍場景就像伸出了無數的觸角,觸動了那內心最深處的某根傷感神經,讓她的心痛得死去活來。
很奇怪的感覺,毫無理由,卻就這樣猝不及防地狠狠擊中了她。
她無力抵抗
最後,她又不知不覺地哭暈過去了。
連哲予抱著全身都冰冷的她,整整地呆坐了一夜。
雖然抱著她,雖然感覺到她的呼吸,可是連哲予的心卻如像被冰刀子狠狠刮著一般,又冷又痛。
當然,還有一種莫名的恐懼如一根細而鋒利的鐵絲,死死地扼住了他的脖子,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脖子出現了一條血線,他清晰地聞嗅到了死亡的氣息在慢慢向他逼近
老人的突遇車禍身亡,他知道一定給在不知不覺中交付出真情的蘇末離予以了一個很大的重創。
可是按照她的性格,她應該不顧一切地衝上去去追那肇事之後還想要逃逸的車主,為老人討要一個公道,她更應該抱著他嚎啕大哭,向他傾訴她內心的悲傷。
可是她卻什麼都沒做。
當車禍發生的那一刻,她愣住了,暈倒了!
如今,自己就在她的身邊,而她卻沒有向自己哭訴發洩,只是就這樣默默地窩在他的懷裡無聲的流淚。
這樣的她很反常,也更讓他害怕。
因為他明白,他曾經做過什麼,而她又曾經經歷過什麼。
他害怕那血淋殘忍而又熟悉的一幕刺激起她潛藏的記憶。
他害怕她無法接受他如撒旦般可惡的面目,從此以後就此遠離
雖然從她重生的這段日子以來,他在慢慢地知道她的記憶可能複製可能潛藏的時候,他就無時無刻地不在擔心著這一刻,可是擔心的同時,卻心存僥倖,更對她抱著極大的信心,因為過去的她,無論他做了什麼,都始終如一地原諒了自己。
可是等到這一刻真正到來的時候,他卻發現自己的信心蕩然無存,恐懼就如細微得根本看不清的病菌迅速地在他身體的每個毛細孔滲透、蔓延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真的很害怕。
害怕她真的想起,害怕她用冷冰冰的眼睛看他,更害怕她一句話都不說地悄悄離開他
現在,她還躺在他的懷裡,現在,只要他想,他就可以親吻著她身體的每一寸肌膚,可是他不敢。
他害怕自己的一個細微的動作就會引發一連串他無法制止的事件
此時此刻的她,脆弱如水晶,而他,又何嘗不是如此?
連哲予就這樣膽戰心驚地抱著她枯坐了一晚,當第一縷晨曦劃破黑暗,透過紗幔照在蘇末離那蒼白如紙,始終濕漉漉的臉上時,連哲予看到她那如蝶翼般的睫毛輕輕地抖動了幾下。
連哲予的心立即高高地吊在了半空,抱著她的手不由自主地加大了力量,用力地將她往懷裡抱去,一緊再緊,彷彿只要他稍一鬆懈,她就會如一縷輕風無情地從他指間流走。
蘇末離的眼睛慢慢睜開了,渙散的眼神寂寞地看著連哲予,一動不動。
就在連哲予害怕得無以言狀時,她閉了閉眼睛,最後沙啞地輕問:「他死了嗎?」
當她問出這句話的時候,連哲予突然有種不知所措的感覺,因為他不明白她嘴裡所說的他,指的是老人,還是她曾經的愛人——許諾。
蘇末離見他沒有立即回答自己,便苦澀地扯了扯嘴角,「他到底是走了」
從她有意識開始,她就從未體會過生離死別,她錯誤地以為她身邊的一切都將永恆地存在這個世界上,所以當那如父親如好友般的男人突然就這樣離去的時候,她真的真的無法接受。
頭一次,她明白了原來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永別,毫無預兆的永別
或許,這就是她為什麼如此心痛的緣故?
始終處於連哲予保護的她,竟然是如此脆弱得不堪一擊
淚水再次洶湧而出,瞬間就打濕+了她整張臉,也將連哲予從未幹過的衣襟再次染濕。
冷冰冰的,讓他萬般地難受。
他情不自禁地又加了力氣,更深地將她抱在懷裡,在她耳邊輕輕地說:「可我還在。我永遠都在。」
「永遠?會永遠嗎?」蘇末離抬起朦朧的淚眼淒楚地看向連哲予。
眼前的這個男人,眼角自然斜挑的眸子含+著一層淚霧,臉上刻著莫名的傷痛,甚至還有一絲惶恐
為什麼會惶恐呢?
她的表現太駭人了麼?
是的。她的表現的確很可怕!她也從來沒想到自己會有如此心痛得痛徹心扉!
就連她自己都差點被自己莫名其妙的痛楚嚇到,更何況是旁人啊!
他被她嚇到了,所以才會跟她提及『永遠』那個奢侈的字眼吧?
可是,怎麼可能永遠呢?
他都不給她機會愛他,他們又怎麼可能有永遠呢?
就算現在他因為憐憫想要給她永遠,驕傲的她又怎麼會接受這完全靠憐憫靠慈悲支撐起來的愛情
不不不!那不是愛情!
那是對愛情的褻瀆!
真正的愛情是對彼此的幻想,彼此的佔有,不摻雜任何的其它因素,更與憐憫與慈悲無關!
想到這裡,她輕輕地一笑,不去看那明顯不知如何回答的連哲予,從他懷裡坐起身來,淡淡地說:「別把我的話放心裡。我只是說著玩玩的。」
連哲予卻用力地抓+住了她的手,看著她的眼睛堅定地說:「不!末離,我真的想給你永遠!我說的是我的真心話!」
蘇末離的痛苦、頹廢與憂傷狠狠地擊中了連哲予,讓他一下子就衝動地決定不顧一切地告訴她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
蘇末離苦笑著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或許吧!不過我現在覺得這個時候不適合談論這個話題。老人他無兒無女,我想替他操辦後事,也不枉我和他之間這亦友亦父的感情。」
「放心吧!我已經令人操辦著了呢!墓地已經買好,十一點的時候會舉行送別儀式,你身體如果允許的話,就一起去送別他吧!」連哲予心裡雖然有失落,但是卻也有小小的慶幸。
從蘇末離的言行舉止來看,她似乎並沒有記起那段刻骨銘心的傷心往事。
或許血淋淋的車禍場景真的刺激了她的記憶,但記憶潛藏得太深太深,所以只是觸動,卻不曾被她深深挖掘。
是她本能地抗拒嗎?
誰都不知道答案。
「我身體沒問題。」蘇末離輕輕地掙脫了連哲予的手,掀被下了床,一邊往衛生間走去一邊說,「請為我準備出席葬禮時該穿的衣服。」
「好。」連哲予苦澀地應了,看著蘇末離突然變得幾分落寞幾分成熟的背影說不出的失落。
從她重生以來,他一直對她呵護有加,視若珍寶,嚴防死守,就是怕有人有事傷害她。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她求知慾、望的增加,感情的豐富,他越來越發現自己很無力。
她每深入這個冷酷的社會一分,便意味著傷害更靠近她一分,即便他全力阻止,可在面對那突如其來的意外時,只能束手無策。
她在傷痛中成長,在傷痛中離他越來越遠
蘇末離洗漱過後,簡單地吃了點東西裹腹後,便換上了連哲予為她準備好的黑色禮服,戴上黑色紗帽,坐上連哲予的車子來到了墓地。
墓園的環境很美,草地茵茵,綠樹蔥蔥。
墓園裡很靜很靜,靜得可以聽到身邊人的呼吸聲,靜得讓人莫名的心慌。
看著那具裝有老人屍體的棺木下土,看著一鏟鏟冰冷濕+潤的土將棺木重重掩蓋,蘇末離再次感覺到心撕碎般的疼痛。
想想昨天這個時候,自己與老人還坐在那棵枝繁葉茂的梧桐樹下談笑風生地下著象棋,老人時不時地吐出幾句讓人深省的警世名言,而自己總是祟拜著仔細咀嚼著,如饑似渴地想要更多地從他那裡盡快地領悟到人間的真諦
言猶在耳,此時此刻,老人與她卻已經陰陽相隔。
雖然他們的實質距離就在咫尺之間,可咫尺卻已經是天涯
這輩子,她再也不會有幸遇到這樣一位睿智而慈悲的老人會這樣孜孜不倦地教誨著她了罷?
人的生命太脆弱太脆弱,不過是眨眼間,她便失去了一位可以吐露心事的好友,更失去了一位可以教她為人處事的慈父
淚水再度在臉上肆虐,身旁的連哲予溫柔地遞上一方潔白的帕子,她接過輕拭淚水,無意間的一抬眸,卻意外地看到一位年近六旬,卻依然顯得優雅美麗的老婦人正獨自一人慢慢地朝他們這邊走來。
蘇末離心一跳,本能地就感覺到那老婦人可能就是老人這輩子的真愛,那個不甘丈夫的冷落最終選擇了逃離的妻子!
一時之間,她百感交集,想也不想地拔腿就向老婦人跑去。
不過一會,她就氣喘吁吁地站在了老婦人的面前,向老婦人伸出了手,憂傷地笑,「他終於等來了您,快去和他道聲再見吧!」
老婦人已經不再清亮的眸子蒙上了一層淚霧,伸出手顫微微地緊緊握住了蘇末離的手。
當那只顫抖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時,蘇末離再度感覺到了一種心碎。
他們的愛情還在。
只不過因著某些小事而選擇了離開選擇了忘卻,可當生離死別殘忍地橫亙在他們之間時,沉睡的愛情便又悄悄地復甦了。
只可惜,愛還在,人已亡
蘇末離陪著老婦人來到墓前,此時墓碑已經豎起,老婦人萎頓在地,抱著那墓碑不住地輕吻撫摸,淚水洶湧而出,她的嘴裡滔滔不絕地說出一大堆的話來。
因為她的聲音很細很沙啞,旁人根本無法知道她到底在說些什麼。
但從她的表情來看,不難猜出,她在訴說他們從前在一起的快樂往事,也在懺悔她的一時任性衝動。
蘇末離看著看著,突然卻輕輕笑了起來。
連哲予看她眼睛裡流著淚,嘴角邊卻帶著笑容,以為她受刺激過度,不禁嚇了一大跳,急忙一把將她抱入懷裡,低低地說:「末離!你怎麼了?」
蘇末離沒有推開他,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舉手輕輕擦了一把眼淚,低低地說:「沒什麼。我只是為他們開心。因為她來了,老人若泉下有知,也該知道愛人其實一直不曾走遠,他們的心裡始終如一。」
「傻+瓜。」連哲予聽了,這才放下心來。
如今的時節,早是秋季,可正午時分,火辣辣的太陽仍然曬得人頭暈目眩。
連哲予看著額頭不斷冒汗,臉色蒼白的蘇末離,十萬分地擔心她的身體會吃不消,很想勸她離開去車上坐會兒,可是知道即便提出來,她也會毫不猶豫地斷然拒絕。
她,還是像從前那樣倔,主意大得從不任由人主宰她的生活。
也仍然像從前一樣善良慈悲,總是愚蠢地硬要將責任往自己身上攬,彷彿總嫌棄她那瘦弱的肩膀承擔得太少太少一般。
這兩點是讓他最深惡痛絕,也最最動情之處。
他真的是對她又愛又恨,欲罷不能!
幸虧在一點半的時候,老婦人終於疲憊地站了起來,這才結束了連哲予的煎熬。
只是他還來不及暗自慶幸,老婦人便轉身對蘇末離說:「有時間陪我去那邊走走嗎?」
老婦人手指墓園的一條小徑。
連哲予皺眉,正欲阻止,蘇末離卻已經點頭,走上前攙著老婦人往小徑走去。
連哲予想要跟上去,卻被她一記凌厲的眼神給制止了。
好在小徑兩旁都種有鬱鬱蔥蔥的樹,灑下斑駁的陰影,添了幾分清涼。
連哲予也便沒有再跟上去阻止了。
只是背靠著樹幹,看著那一老一少的背影,想著方才蘇末離的那記凌厲的眼神,連哲予卻莫名地心驚膽戰。
她,越來越成熟,越來越強大,慢慢地脫離他的掌控
成熟來得如此之快,讓他猝不及防。
曾經的他,一度害怕她的靠近,可當距離突然地降臨,他卻發現自己害怕了,內心深處又起了想要緊緊霸佔住禁錮住的欲、望,可這欲、望剛剛升騰,卻立即被他無情地給抹殺了!
如果,分離是必然,那麼他要讓這一切來得坦坦蕩蕩!
連哲予的拳頭不由自主地緊握,指甲深入掌心,有種斷腸的痛
連哲予在那裡等候了蘇末離足足四十分鐘,最後蘇末離獨自一人回到了他身旁。
連哲予禁不住問道:「怎麼就你一個人回來了?」
蘇末離苦笑,「她走了。跟她現在的愛人。」
「原來她已經有愛人了麼?」連哲予歎息。
「一個她不愛,卻視她如珠如寶的男人。」蘇末離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我現在才知道,原來愛情是如此的脆弱,經不過寂寞。可是那女人的所作所為無可厚非。畢竟,幸福這個字眼每個人的定義都不同。有人喜歡與自己深愛的人在一起,哪怕愛得撕心裂肺,絕望無助,她也覺得那種過程是幸福的。有人卻喜歡不用付出,只要收穫與享受就是幸福。方纔的女人,是不同階段,不同的感覺。年輕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所追求的愛情生活是幸福,可人到中年之後,她就覺得她的存在感才是她幸福的源泉。所以,無可厚非。」
「末離,你長大了」連哲予聽得驚心動魄,卻只能一聲歎息。
蘇末離快速地瞥了他一眼,隨後低頭淡淡地一笑,「我不是長大了,我只是突然明白了,所有的事情一切隨緣就好。強扭的瓜總是不甜的。」
連哲予無語以對。
蘇末離感覺到氣氛過於凝重了,便揮了揮手,「我們走吧!我肚子有些餓了,回去吃飯吧!」
連哲予點頭,伸手想去牽她的手,她卻早已經轉身大步流星地往車前走去。
連哲予看了看自己空落落的手,只覺得好不容易才東拼西湊在一塊的心突然又缺失了一塊。
他,是不是做錯了些什麼
此時的吳佳佳,正隨著林千木從飛機上走下來。
當腳踏上結實的水泥路上時,她一顆緊懸在半空中的心也完完全全地落了下來。
這裡是以色列某個城市偏僻的城鎮,吳佳佳一直以為自己下飛機之後會見到傳說中的動盪不安,可沒想到飛機卻降落在了一個有著數千坪的綠茵茵的草坪之上,不遠處蔥鬱的法國梧桐遮天蔽日,投射下大+片大+片的陰影。
透過繁茂的綠葉,影影綽綽地可以看到有一座白色的圓頂洋樓,鋪著彩磚的路面,鮮艷芬芳的各色鮮花。
所有的一切的一切,看起來都美麗至極,吳佳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欣喜地打量著四周,開心地問道:「這就是你住的地方?」
林千木點了點頭,「嗯。」
「天啊!沒想到在這個動盪不安的國家,竟然還有這樣一片世外桃源的地方存在著。」吳佳佳禁不住感慨萬端。
「這裡住的並不僅僅是我和蘇珊。還有我的兄弟。等他們回來,我會把你介紹給他們,省得他們會把你當作外面買進來的女人。」林千木一邊說一邊快步向小洋樓走去。
「看來你們的生活,過得挺不錯。連哲予若是知道了,一定會氣得吐血。」吳佳佳緊隨其後笑著打趣。
林千木沒有理會她,只是越發地加快了腳步。
吳佳佳側頭看他,卻見他原本一直冷冰冰的眸子裡突然燃起兩簇小小的火焰。
是誰?是誰在這個時候還有能力激起他心中的熱情?
吳佳佳心一驚,本能地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卻發現小洋樓二層的某個窗戶打開了,窗台前,一位披著金色頭髮,穿著白色晨褸,身材纖瘦的女人一臉燦爛的笑容朝著林千木揮著手。
蘇珊?她就是林千木口裡說的那個女人?
那個為了他背叛了自己的上司,然後隨著他顛沛流離的女人?
他們之間不是利用與被利用的關係嗎?
結合不是不得已而為之的結果嗎?
為什麼林千木在見到她後,會如此的熱情?
難道在這動盪不安的歲月裡,他們之間的已經不再是從前那種利用與被利用的關係了?
他,竟然又愛上了別的女人麼?!
可為什麼兜兜轉轉,總不能是自己?
吳佳佳只覺得一種醋意自心底慢慢地升騰上來,無法抑制的爐火,還有總是求而不得的怒火將全身都燃燒起來。
「千木!」
她聽到那女人欣喜而清脆的呼喚聲,深情中飽含+著溫柔與愛慕,讓人聽得又酥又麻,卻越發激起了她心中的妒火。
女人消失在窗口,她感覺到林千木的腳步越發加快了,不一會兒,女人就從大門口衝了出來。
金色的陽光照在女人的臉上,頭髮上,泛發著一種美麗的光芒。
微風將她的頭髮她的晨褸輕輕吹起,女人如一隻美麗的蝴蝶一般撲入了早就張開雙臂等待著的林千木的懷裡。
「千木!你終於回來了!」女人的雙手緊緊抱著林千木的脖子,熱情的吻就這樣劈頭蓋臉地落在了林千木的臉上。
林千木溫柔地笑著,任由她親吻著自己,有著厚繭的手輕輕地撫上女人的腹部,嗔怪地說:「跟你說多少次了,一定不能跑得太快了,得小心摔倒。」
「他是上帝賜予我們的最美麗的禮物,才不會這麼輕而易舉地就跑了呢!」女人的眸子煜煜生輝,一雙手輕輕地覆在了林千木的手上,親暱無間,完全沒有注意到就在他們身邊還有吳佳佳的存在。
「話是這樣說,可還是小心為妙。」林千木溫柔地笑著說,「我經常不在家裡,什麼事你都得自己小心著點。」
「知道了。我會乖乖聽話的。」女人撒嬌般的一笑,幸福無法掩飾。
吳佳佳看了,心裡很不是滋味,但是強打起精神走上前笑道:「千木,不打算給我介紹一下嗎?」
林千木聽了,這才拉著女人轉過身來,淡笑著說:「蘇珊,我的妻子。而這是我的朋友吳佳佳。從現在開始,她跟我們住一起,直到她自己不願意再住下去為止。」
「呀。吳小姐你好!很高興見到你!」蘇珊笑著張手與吳佳佳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