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的格桑花隨風而舞,彩蝶混在飛舞的花瓣中,在二人身周翩翩繚繞。
雲鏡南沉浸在寬大無垠的幸福之中,雖然聯盟軍和王朝還沒有消除所有威脅,但他和蝶兒的愛情已經沒有縫隙,剩下的些許不完美,都是一些小問題,就讓他來面對吧。
「蝶兒,你完全原諒我了嗎?」雲鏡南問道。
蝶兒**地點點頭:「草原上還會有哪個男人為我去剷平一座城呢?」
雲鏡南笑著道:「蝶兒,你等著吧,我要為你打敗一個帝國,建立自己的新帝國!」
一個人影悄悄地離開歡樂的人群。
如果說全聯盟此後都隨著雲鏡南的快樂而快樂,憂傷而憂傷,那麼還有一個例外。她總是在雲鏡南得意忘形的時候飛起一腿,或是在雲鏡南心灰意冷的時候向他釋放積蓄在心底的溫柔。
水裳迎著滿天飛來的格桑花,獨自一個人離開人群,用少有的癡怨看著遠方,似乎在想著自己的愛情什麼時候到來。
***
「毀城!」蒲力焦躁地在全軍兵團將軍以上級會議上發怒,「只有野蠻的厥奴人才會用這樣摧毀文明的辦法!」
他和林躍終於走到一起,坐下來商談。固邦被毀,比對於刺尾城曠日持久的戰鬥更為可怕。討厭的草原騎兵會像蒼蠅一樣在一千五百里補給線上嗡嗡亂響,向前線輸送能量的軍需團將會一批批地被綁在某個小樹林中。強大的帝國西征軍將會因為缺衣少食而戰力低靡……
林躍任憑蒲力在那兒發牢騷,一臉苦笑。
「也只有雲鏡南才能幹得出這樣的事。」他之前從未擔心過固邦。就算固邦城被攻下,被沖車破壞的城門也沒那麼快修復,只需要比守軍多一些的蘭頓軍隊就能將它奪回來。
可是雲鏡南居然選擇了毀城。林躍可以想像,在有聯盟軍騷擾的工地上,新要塞永遠也建不起來。
部隊裡出現了厭戰情緒,連這個帳篷裡的兵團將軍都無精打采,有人甚至在蒲力發怒的時候還在打哈欠。
「會議到此結束吧!」林躍打斷了蒲力的牢騷,他希望看到的會議是所有參會人員都打著飽嗝,滿嘴酒肉氣地大抒己見,「明天,照原計劃進攻。」
戰事的發展沒有出現奇跡,西征計劃陷入漫長的執行之中。
接下去半年,擺在蘭頓王面前的戰報永遠是三種。
首先,是林躍與蒲力的聯名戰報,大抵是部隊傷亡若干人,刺尾守軍殺傷數量,以及對攻佔刺尾城的日期預估。預估日期一般是三個月至半年不等,過了半年,預估期還是半年。
其次,是固邦軍需中轉站的建設進度。那是一個永遠無法完成的工程,除非施工的工頭是雲鏡南。從某種意義上說,雲鏡南決定固邦中轉站的工程進度。唯一有一次,中轉站完成了牆基工程才被拆毀,雲鏡南破例有十天沒到工地「巡察」。後來據可靠情報分析,水裳和蝶兒的生日促成了牆基工程得以完成。
最後,是軍需品折損報告。經過長期鬥爭的經驗,蘭頓軍方發現了一個規律:武器、肉製品和烈酒的折損率最高,而服裝與香口膠的折損率最低。折損率高低與聯盟軍對該物件的喜歡程度成正比。蘭頓軍方不得不大呼幸運——草原部族不喜歡蘭頓服裝的款飾,同時前線軍營的口頭禪從「你吃了沒」變成「來一塊香口膠吧」。
……
蘭頓王一度提出「先把雲鏡南幹掉」的議案,後來被林躍和蒲力苦苦勸阻住。讓憤怒的蘭頓王放棄初衷的,是一組統計數據:「要在草原上幹掉一個厥奴騎兵,需要三個蘭頓騎兵加上五百金幣。」
***
君悅在雲鏡南攻破固邦城時離開,通過聯盟軍轄區,回到藍河公國。
憶靈不但從君悅口中瞭解到西征軍的情況,也聽到了那個寧死不摘海心戒指的故事,心底漣漪頓起。
不久,雲鏡南如約對草原的藍河商隊實行了免稅制,這幫了憶靈一大把。趁著蘭頓王無暇南顧,藍河公國不但舔平了傷口,而且空前強大起來。
公國民眾原來有七成務農三成放牧,現在是七成放牧三成務農。原因是一次次戰亂摧毀了良田,與其冒著風險再去開墾搬不走的農田,倒不如去養一群長著腳的食物。當然,能做到這一點,是因為藍河南部的恩山草場被雲鏡南宣傳成「不祥之地」。
深重的苦難和慘烈的戰爭覆蓋了整個世元384年的史書之頁。戰爭是摧毀文明還是促進人類發展?大部分人都認為是摧毀文明。這一年,只有一件事讓人感覺到文明時步的溫馨。
聖僧一沙在草原聯盟掀起了「新文明運動」,宗旨是「善待生活」,內容五花八門,包括定期沐浴、清晨刷牙、禁止鬥毆、使用筷子進食等等。
其中最有意義的一項,便是讓所有聯盟部眾認識到「保持口氣清新是一個好人的象徵」。所以,在這年年底,刺尾前線的蘭頓西征軍連香口膠都嚼不上了。
而蘭頓軍需輸送團的士兵已經養成一種習慣,他們在執行任務前都會先洗個澡,然後用一種由霍香、紫蘇、菖蒲、香茅、柳丁皮製成的香油塗抹全身。據說這個方法很有效,這種方法普及以後,在小樹林被野山蚊叮死的士兵數量幾乎為零。
(筆者在寫這本書時明顯帶有浪漫主義傾向,這也造成「大西征」中大量戰爭細節的省略。特別是林躍軍從固邦到刺尾這一段,為了突出林躍的儒將氣質,有些歷史真實被一筆帶過。在此,譯者通過詳盡的史料查證,再次向世人敲響警鐘「戰爭是殘酷的」:蘭頓西征軍在進入王朝境內的頭一個月,殲滅和俘虜了三十五萬王朝正規軍;據蘭頓軍方戰報統計,在戰禍中誤傷的平民達到二十五萬六千人,而據《王朝384年11月東部人口調查報告》,失蹤人口達到七百二十萬。)
鬱鬱蔥蔥的刺尾山脈,盤據在王朝中部。因為這座山擋住了東部吹來的風沙和寒流,東西兩側簡直是兩重天。刺尾山以東,從高山轉為丘陵,再轉為荒原草漠。而刺尾山以西,則是王朝農耕社會繁華的腹地。
刺尾城,處於山嶺的豁口處,呈圓弧狀的城牆,牢牢封住天然屏障的缺口。絕壁上高大喬木的葉芽抽了兩次,現在正是山景最秀美的時候。高挺峻拔的刀削山壁高聳入雲,頑強生長在山壁上的植被分成幾個層次,越往上越低矮,從山下看去,墨綠青綠,紫紅梨白,層次分明,如大潑墨渲染出的圖畫。
這本是大自然的慷慨饋贈。
然而在世元385年夏季,這裡雖然聚集了上百萬人,卻沒有幾人會分心欣賞美景。王朝和蘭頓的戰爭,使人們只會看到大地上流淌的鮮血。
林躍擺了張花梨茶几在軍營後的高地上。這張茶几是他進入王朝境內以內唯一私吞的戰利品。
王朝的茶葉不同於蘭頓咖啡。是這兩個相隔百里的國家少有的區別之一,也只有這些細小的差別,向世人提醒:我們屬於不同的祖先。
如果說,茶葉複雜的口感代表著王朝人複雜的心理,而咖啡的感覺更貼近蘭頓人稜角分明的性格,那麼,林躍覺得自己更像是蘭頓人種的異類。
對於刺尾城的風光景色,他早在心中想像過無數遍。見識廣闊的犁師早就將王朝地理風物圖刻在林躍的心中。
如今,真實的刺尾展現在面前,與之前想像的並不一樣,但經過一年多時間也已看慣。
每當喝起王朝綠茶,他總會想到憶靈。也許對憶靈的感情,正如這濃茶一般,似苦非苦。既有回甘,也就不必後悔。
「憶靈,你在長山還好嗎?」林躍呷一口茶,閉上眼,細細品茶那一縷茶香。
「大人,」近衛隊長打斷了林躍的閒暇,「軍營裡出事了。」
「什麼事?」林躍有點惱怒,但克制住了。
「有一個小隊出逃,被憲兵抓回來了!」近衛隊長道。
「終於……」林躍疲憊地低下頭,調整了一下情緒,「馬上回營!」
西征軍前軍大營,是蘭頓大軍每次發動進攻祭旗的地方。
林躍到達這裡的時候,十二根大旗桿上綁著二十多名蘭頓軍士,上百名近衛軍押著另外四十多名軍士。憲兵隊隊長帶著幾個憲兵站在一邊,地上躺著一個憲兵,肚腹開裂,血流滿地,已是沒氣了。
林躍皺了皺眉頭。
蘭頓憲兵直接歸王室調遣,不受軍部限制,便是他自己,平時也讓著這些人三分。
「怎麼回事?」林躍問近衛道。
一個近衛稟報道:「報告公爵大人,第四兵團八四七騎兵小隊昨晚執行哨探任務,逾時未歸……」
「胡說,什麼逾時未歸,明明就是想臨陣脫逃!而且還聚眾鬧事,當場打死憲兵,這種人,就該千刀萬剮!」憲兵隊長怒道。
林躍聽得很不舒服,冷冷道:「千刀萬剮?帝國有這項刑罰嗎?隊長,注意你的用詞。」
那憲兵隊長被林躍堵了一下,又無話可駁,更是怒氣填膺,道:「公爵大人,請問你怎麼處置這些逃兵和那些毆死憲兵的人?」
林躍看也不看他,直接來到旗桿前面,問其中一個士兵道:「你們是八四七騎兵小隊的,隊長叫善尚是吧?」
那士兵激動地答道:「大人,小人正是善尚!」
此時四周圍了很多士兵,大家都很奇怪林躍怎麼會記得一個騎兵小隊長的名字。
林躍轉身對人群道:「善尚的八四七騎兵小隊,參加過上百次攻城衝鋒,現在他手下的這群兵,不知道換了幾茬。這支小隊,曾經消滅過多少刺尾軍,你們都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善尚帶的小隊,消滅的敵人至少上百人。」
他說到這裡,走到憲兵隊長面前,冷冷道:「我問你,這樣的小隊長,會帶著屬下逃跑嗎?」
那憲兵隊長愣了一下,道:「軍紀便是軍紀,八四七小隊延誤了歸營時間,便是逃軍之罪!」
林躍望定憲兵隊長道:「戰場之上,情況瞬息萬變。如果他們在外面遇到了敵人,或者因為觀察突發敵情而延誤了時間,你這樣把他們抓起來,豈不是誤了軍機?耽誤軍機,該當何罪?」
那憲兵隊長確實還沒認真審問過,支支吾吾地道:「這……那些毆死憲兵的人,總該治罪吧?」
「近衛長!」林躍仍是望著憲兵隊長,頭也不回地喝道。
「在!」近衛長跑步上前。
「這是怎麼回事?」林躍問道。
近衛長道:「起因是,憲兵隊在拷問八四七小隊時,語言過激……」
「什麼語言過激?他們想造反!」憲兵隊長叫道。
「我在這裡,你們尚且如此囂張,可見你們平時對士兵的態度!」林躍的手按在劍柄之上,憲兵隊長馬上被嚇呆了。
從近衛隊長口中,林躍大致瞭解到事情的來龍去脈。
憲兵們平時飛揚跋扈,與軍隊的關係就不好。這次抓了善尚小隊綁在旗桿之上,引得幾百名軍士旁觀。軍士們一心向著軍方的人,一齊起哄,搞得審訊進行不下去。這時候,有個憲兵不知死活地罵了一句「兵痞」,幾十名軍士壓不住怒火,上前圍毆,結果打死一名憲兵,打傷多名。
林躍聽完近衛隊長的敘述,大致瞭解了情況。他並不想偏袒哪一方,他現在考慮一切事的標準只有一個:怎樣才能有利於攻佔刺尾。
過了不到半分鐘的考慮時間,他走向旗桿,向善尚舉起了手中的劍。
圍觀的士兵們一片驚愕之聲,在他們眼中,林躍是可敬的統帥,現在居然向自己的下屬舉起用來砍殺敵人的寶劍。
憲兵一方則面露得色。
劍揮下。
劈斷了縛繩。
善尚低下頭,發現自己毫髮無損,他腳一軟,向林躍跪了下去。
「公爵大人!」憲兵隊長氣憤地道。
「把憲兵隊拿下!」林躍將劍插回鞘中,「另外,讓所有憲兵撤回波旁,他們在這裡,只會影響戰事。」
掌聲四起,憲兵隊長被林躍近衛拖了下去,雙足亂蹬,罵道:「林躍,你想造反嗎?竟敢這樣對待憲兵,我要到憲兵總部告你!」
「告吧!」林躍冷笑道,「你這句話傳到王上耳裡,我想死的應該是你。」
那憲兵隊長果然不叫了,甚至被近衛在屁股上踢了兩腳,也沒有叫。
「你知道該怎麼替我寫奏折了?」林躍翻身上馬,對近衛隊長道。
「是的,大人!」近衛隊長因為興奮而臉色泛紅,「我會收集憲兵們在這裡的劣跡。至於這個憲兵隊,我會告他們污辱軍旗罪、污辱帝**人罪、辱罵將士罪、執法犯法瀆職罪、阻礙軍事行動罪……」
林躍都已走了好遠,近衛隊長還在興奮地數落著罪名,他的身後,是一大群歡呼雀躍的士兵。
***
刺尾城早就發不出軍裝,現在的城頭,分不清誰是軍人誰是平民。只要是手上有武器的,都是戰鬥人員。
「羅蒙的傷還沒好?」韓布道。他現在已征不到新兵,所以大部分時間都呆在城上。
郎翔坐在他身邊,笑道:「自從鄭福中箭養傷之後,羅蒙也受傷了。一傷就是幾個月。我看,那傷是他自己搞的。」
「哦!」韓布奇道,「你憑什麼這樣說?」
郎翔笑道:「那箭傷在屁股上,箭是我替他拔出來的,是我軍的箭頭。我想林躍再窮,也不至於要到城前撿我們的箭頭用吧?」
韓布哭笑不得。
刺尾城還剩下幾萬人,幾乎都是後面徵募的平民,最可怕的是無失可征。他的衛隊都到後方去抓壯丁了,可是在這刺尾鳳竹一帶,人比最少見的大蟲還少,跑不了的早參軍了,跑得了的絕不會傻到回頭。
幸好在這時候,林躍很有默契地減緩了進攻頻率。韓布原以為是天神相助,後來才知道這個神是雲鏡南。固邦城被夷為平地,讓蘭頓兵員運送和軍需補給速度大打折扣。
可惜,就是按這種速度,他們也撐不了多久了。
「我們在這兒朝不保夕,」韓布恨得咬牙切齒道,「他們卻在有屋簷的房子下面飽吃飽喝。」可恨的蘭頓人用火箭燒光了刺尾城的房子,現在城裡完整的木頭就只剩下旗桿和傷兵的營地。
連堂堂前線統帥的夢想也不過是在房子裡吃頓飽飯,郎翔只能苦笑,道:「韓大人也別怪他們了。鄭福和羅蒙總算還留在刺尾城,這比我預想的要好得多。」
「我不是說那兩個難兄難弟,」韓布道,「我是說援軍。」
到目前為止,除了韓布,王朝沒有第二支援軍。要不是每週都有信使到刺尾,韓布真要懷疑自己所在的是不是最後一個城。
「他奶奶的!」郎翔罵了一句。
「他奶奶的!」韓布也罵道。
兩個人相視一笑。這兩個人在近四五年時間裡沒有說過十句話,可在刺尾城卻成了朋友。
「如果援軍不來怎麼辦?」郎翔道。
韓布搖了搖頭。
就在郎翔猜測他的搖頭是指「不知道」還是「不會」時,韓布堅定地道:「就算所有王朝城主都黑了良心,陛下……陛下他一定會來的。」
郎翔從他眼中讀出了信心和信任,可是來不及感動了。
蘭頓軍又發動了衝鋒。
***
隨著戰爭時間無限期拉長,善與惡,美與醜,在地獄式的戰場上失去了界定的意義,甚至連生存與死亡都沒有多大區別。
更別說雙方統帥談論的話題。
「援軍會來嗎?」蒲力在問林躍同樣的話。
林躍看了蒲力一眼,是那種詫異的目光,帶著點鄙夷。如果換一個人,一定會覺得很不自在。
但蒲力就是蒲力,他絲毫不介意對方用目光譏諷自己,仍然問道:「林躍公爵有什麼理由認為王上還會追加援軍?」
林躍完全是出於一個貴族的素養,才緩慢而簡略地回答了蒲力的話:「你見過賭徒嗎?」
蒲力也不是傻瓜,他細細一想,便明白了林躍沒有說出來的所有話。
蘭頓王室,已經徵募了過百萬士兵。如果這時候中止西征,後果不堪設想。
首當其衝的將會是蘭頓王。西征決策錯誤,將會引起朝野的一片噓聲,那噓聲只會表達一個意思「王上太蠢了」。接踵而來的將是實質性的王權危脅,政變或是叛亂。維護王權的唯有軍隊,而軍隊在這次西征中損失慘重,唯一能補救的便是徵兵再徵兵,早日結束戰爭。
即使是國內不發生政變叛亂,還有來自王朝的威脅。王朝抗蘭戰爭的勝利,將會使國內團結一心。比較兩國戰爭後的狀態,誰會發展得更快更好不言而喻。可以預見斬草不除根的後果,一定是王朝變本加厲的報復。
蒲力也很懊悔自己怎麼沒看到這點,以至於要被林躍取笑,他轉換話題道:「林大人把憲兵隊都趕回去,這樣做好像不是很明智。」
林躍不屑地道:「只要能打贏這場戰,我相信王上不會計較這些的。」
「是嗎?」蒲力不yin不陽地道。
林躍看了蒲力一眼,後者假作沒看見。
蒲力這時候找回了一點心理平衡,暗道:「別看你戰局看得比我准,揣測王上的心可不一定比我強。」
他不再說話,身邊的林躍此時在他眼中看來,只不過是個苟延殘喘的垂死之人罷了。
「我一定要忍住……我才不會去說『你遲早死定了』,那樣他就會問我『為什麼』……到時候我說什麼好呢?難道要告訴他,功高蓋主,從來就沒有好下場。古代是,現在是,以後還是……抗命不遵,以致固邦失陷。久攻不下,現在又驅逐憲兵。林躍啊林躍,你這是取死之道……」
蒲力在心裡帶著蔑視的同情,正和林躍剛才用鄙夷的目光看他一樣。
其實,林躍早就想過這一層。他早就明白了,在建不朽之功和明哲保身之間,他只能選擇一樣。現在如果遵從蘭頓王的旨意,乖乖地回到王朝,西征軍的戰局將急轉而下。所以他不能走,同時也明白了古往今來,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功成身死的例子。
***
「蝶兒,蝶兒!」辛巴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到蝶兒面前。
「又去操練啦?辛苦了,要喝一碗嗎?」蝶兒端起剛煮好的奶茶。自從雲鏡南夷平固邦城後,她的心情好像好了很多,待人接物也不再是冷冰冰的了。
「不,不喝了!」辛巴撫著胸口,讓自己的氣順一些,這才道,「大事不好啦!阿南大人受傷了!」
「光當」一聲,奶茶打在了地上。
「快帶我去,怎麼回事?蘭頓人打來了嗎?」蝶兒搶先出了門。
「蝶兒,騎上馬。很遠的,在拉罕山峰。」辛巴跟了上來,在蝶兒面前比劃道。
蝶兒立時站定腳步,奇道:「你們不是去校場操練的嗎,怎麼會去拉罕山峰?那兒可不近。」
「先上馬吧,邊走邊說。」辛巴將馬牽過來,伸出手環成圈形,將蝶兒送上馬,然後自己也翻身上馬,開始口沫橫飛地介紹情況:「今天我們正在校場呢,然後就跑來一個老頭,說他是蘭頓帝國籠霧雪山的隱者。這次萬里迢迢來到草原上,就是為了找阿南大人一決高下。如果誰勝了,就可以享有天下第一高手的名頭……」
「然後呢?莫大哥答應和他比武了?」蝶兒皺眉道。
「我們哪會那麼輕易就讓阿南大人冒險?」辛巴道,「而且,阿南大人也不會這麼容易就答應啊。每年有多少人想找他比武啊!」辛巴這句講得倒不是假話,雲鏡南刺殺李城子後,在武術界聲名鵲起,來找他比武的人不計其數,但他都拒絕了。
其中有些人很煩,在阿南要塞呆上一個月也不肯走,白吃白喝。辛巴每次問雲鏡南:「我看這些人都是庸手,不如讓他們一起上,大人一併打發了就是。」雲鏡南每次都瞪他一眼,回答道:「做人要低調。」
蝶兒聽得不耐煩了:「辛巴,快說啊,莫大哥到底怎麼樣了?」
「路還遠著呢,聽我慢慢說。」辛巴在馬上手舞足蹈地比劃,「桑奴先上去了,沒想到一招未遞就敗下陣來。那刀還沒有出鞘呢,整個刀鞘就被那個蘭頓高手挑飛在半空,人家的樹枝已經指著桑奴的咽喉了……」
蝶兒見辛巴不緊不慢,料想雲鏡南也出不了什麼大事,也就懶得催他,問道:「怎麼會是樹枝?」
「高手嘛,沒聽過越是高手,越不在意兵器的嗎?人家說了,要不是為了和阿南大人比武,連這根樹枝都懶得用呢?」辛巴簡直就是沒把桑奴落敗的事放在心上,「這時候大人就站出來了……他能不站出來嗎?自己的手下挨了欺負,再不站出來也太不像老大了。」
「總算說到正題了。」蝶兒看辛巴說話,看得眼睛都痛了——在馬上看唇語難度要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