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名叫曾無畏的乃蔭豪強,刺殺了準備投降的萬天成,將他的頭顱從城頭上扔下去。眾軍民在曾無畏的率領下,堵上城牆缺口,重新開戰。
等著舉行受降儀式的林躍惱羞成怒,下令軍隊強攻。
乃蔭城的守軍由二萬五千名王朝軍和三萬五千名土豪民團組成,在抵抗了六個時辰之後,傷亡慘重,終於軍心潰散,作鳥獸散。
林躍帶兵進入乃蔭,饒有興趣地欣賞著這座王朝北路的繁華城市。王朝北部的地勢從這裡開始變為山區,這也標誌著,蘭頓騎兵的平原衝鋒優勢以後不再起作用。同時,這裡的植被也真正開始變得陌生,使林躍第一次有了異鄉的感覺。
當然,這更讓征服者興奮。」那個叫曾無畏的年青豪族找到了嗎?」林躍問道。」沒有找到。在打掃戰場的時候沒有發現他的屍體,想必是逃了。屬下已經派人追捕。」林躍擺擺手道:」不用追了。我只是想見見這些有骨氣的王朝人,想看看,除了布魯克的古思,王朝這個民族還剩下些什麼人堪稱英雄。」他的語氣之中大有傲意,也有點高處不勝寒的意味。手擁七八十萬大軍,縱橫大陸,自然也就擁有評說英雄的資格。」大人,南路也來消息了。」」看來南路的進展更順利些!讓他們在巴泥城就地補給,原地待命。」林躍連問都不問,便知巴泥城已經拿下。」大人……」副將沒有離開,」南路要求增加糧草供應。」」什麼?」林躍皺眉道,」二十萬人,打不破那個笨蛋羅蒙的巴泥城嗎?還要什麼糧草供應,給我強攻!」」巴泥城是攻下了,可是南路軍還是要求糧草供應。」那副將小心翼翼地道,糧草供給問題一直是林躍軍的首要問題,林躍為這個發過不只一次火,」巴泥守將羅蒙不戰而逃,倉皇之中碰翻了城頭的兩個大鼎,裡面的黑油引燃了附近的木樓,結果人人自危無人撲救,等到我軍南路部隊趕到時,火已燒了一天一夜,全城只剩殘磚焦壁了。」林躍問明了」城頭怎會有大鼎」的問題,也為羅蒙的創意哭笑不得,然後問道:」南路軍還有幾天的糧草?」」大約還有五天。」」命令他們繼續進攻飛羽城,到將飛羽城攻下,自然就有給養了。」」是,大人。」」讓他們快動手,免得良輝也把飛羽燒了,那可就真的沒補給了。」」是!」……
南路林躍兵團丟開不名一文的巴泥城,直撲飛羽。」快,再快點。將軍說了,大魚大肉已經備好,等破了飛羽城,要什麼有什麼。」」好勒!」蘭頓兵團的情緒是歡快的,彷彿是到朋友家裡赴宴。
而良輝並沒有羅蒙那麼窩囊。在生死存亡的關頭,他還是表現得很有血性。」媽了個巴子,給我全部頂上!誰敢說一個逃字,老子活剝了他的皮!」良輝一聽說蘭頓兵團來了,一把將三姨太丟在一邊,赤著上身,連衣裳都不墊,便直接披上鐵甲,」走,上城頭去,我倒要看看,蘭頓人頭上有幾隻眼!」***林躍兵勢如一刀斬般利落,強攻乃蔭後,又兵不血刃地下了巴泥城,這讓郎翔大吃一驚。他在鳳竹城登時坐不住了,率軍馳援。十萬王朝軍首先抵達刺尾城。
鄭福、羅蒙出城相迎。鄭福的臉色還好,羅蒙的心裡則忐忑不安。
郎翔一到城門處,也不寒暄,第一句便向鄭福問道:」刺尾軍心如何?」」刺尾我經營多年,城防堅固,糧草儲備亦足,目前全軍上下枕戈待旦,就等著與蘭頓人決一死戰!」鄭福答道。
他這話中,倒有一大半是實。刺尾確由他任城主多年,雖不是邊境重鎮,但論起修葺城牆的次數,恐怕固邦城都尤有不及。工程做得越多,報政績時便越是出彩,城主的腰包也就越鼓。名利雙收的事,鄭福從來是鞠躬盡瘁。
至於糧草,鄭福講起來就有點壯士斷腕的悲壯。這次為了保住自己的根基所在,他的私人糧倉全部併入公倉。
而在刺尾軍的士氣上是吹了點小牛,仗著糧草充足、城防堅固,士氣不致於太低落。當然,大家也都知道鳳竹閉關,既無退路,只好死戰。
鄭福的回話倒大出郎翔的意外。他本來只是顧慮羅蒙不戰而退是否會影響到刺尾城的士氣。若刺尾士氣低落,他便要借」便宜行事」四字聖旨立斬羅蒙,以儆傚尤。然而鄭福此時答得中氣十足,郎翔也就打消了念頭。大敵當前,臨陣而斬大將,總是不吉之事。
羅蒙是何等精明之輩,怎麼聽不出此中涵義,見郎翔不理他,仍厚著臉皮上前道:」末將棄巴泥,走刺尾,事先未向郎大人稟報,罪該萬死。然軍情緊急,末將也顧不得個人得失了!」」哦?」郎翔沒料到羅蒙還敢上前搭話,反正他現在已打消了殺羅蒙的念頭,便索性讓羅蒙表演一下,」羅大人此舉真意何在,倒要請教!」羅蒙慷慨陳詞道:」巴泥城有軍馬四萬,即使是古思在,也難當二十萬蘭頓趁勝之師。末將雖然愚鈍,也深知自己才幹遠不及古思……」郎翔點了點頭,他最喜歡聽實話,哪怕有些不順耳。
羅蒙受了鼓勵,續道:」末將丟了性命事小,誤了抗擊蘭頓事大。苦思之下,唯有堅壁清野,才是抗敵長策。因此忍痛毀城,全身而退,與鄭大人合兵一處,共擊敵寇。雖然可能背負臨陣脫逃之名,但為整個前戰局考量,也顧不得那許多了!」」堅壁清野!」郎翔喃喃道,暗自尋思:」羅蒙雖然是在推卸責任,但所說並非全無道理。蘭頓人百萬大軍長驅直入,七寸便是軍需補給。現在羅、鄭二人軍馬合在一處,有八萬之眾,加上我帶來的十萬人,便有十八萬之多。這樣或許能將林躍阻住……既然如此,不如……」」速派信使前往飛羽。讓良輝也退到鳳竹、刺尾一線。對飛羽城……一樣實行堅壁清野。」郎翔立即下了命令。
鄭福心下暗服:」郎翔此人雖然智謀不足,但善於採納旁言,也不失為大將風範。」羅蒙則出了一身虛汗,若不是騎在馬上,恐怕早已跪倒在地。他知道自己這條命算是撿回來了,可以活到林躍破城之日。
良輝沒能接到郎翔軍令。
二十萬蘭頓軍後方補給無望,背水一戰,連日強攻。飛羽城除了北面城門,其餘三門被圍了個水洩不通。
良輝赤膊披甲,親臨城頭,率軍苦戰。他也不愧是將門之後,在城頭酣戰兩日,人不卸甲,居然毫無倦怠。直至兵盡,不得不率親騎出北門,卻早有蘭頓軍封住去路,使得他無法轉上西向驛道,最後被逼上飛羽山。
於是,良輝故地重遊,在他去年逼著雲鏡南和蝶兒跳崖之處,被蘭頓人亂箭she得刺蝟也似,倒在崖邊。臨死前他一手握著佩劍,另一手死死扯住崖邊樹木,以至於蘭頓人不得不斬斷五指,才能將他拖走。
其實生路就在那懸崖下邊,與他被射死之處只有兩步之隔。如果良輝泉下有知。不知他會不會變成怨鬼。
至此,林躍軍繼破固邦下五城之後,稍作休整,又連破三城,再次威震四方。
***話說雲鏡南見了蝶兒歸來,便神情恍惚,對著帳裡的軍事地圖發起呆來。
這一呆,便是一天一夜。」阿南,躲著偷懶呢!今天怎麼沒去校場?」水裳氣沖沖地闖進帳來。她今天到校場操練了一天,累得一身香汗淋漓,這本該是雲鏡南的工作。」水裳,你說,怎樣才能打敗蘭頓人?」雲鏡南兩眼浮腫,轉過身來,差點把水裳嚇了一跳。
水裳見他形容,知他確是在思慮大事,心立時軟了,上前給他倒了碗奶茶,柔聲道:」阿南,別太辛苦了,一宵沒睡吧?吃點東西睡一覺吧。」雲鏡南搖搖頭,道:」我沒胃口,也睡不著。一想起蘭頓人有一百多萬軍隊,我就一點辦法也想不出來。」」不要聽那個蝶兒說,哪有愛人要去送死,女人還鼓勵的。我有時真是懷疑,她對你到底有沒有感情?」水裳氣憤地道,她與雲鏡南感情世界中最重要的幾個女子都相識,唯獨看蝶兒不爽,從骨子裡不爽。」你是怎麼知道的?」雲鏡南奇道。」哦,我聽人說的。」水裳怎麼好說這是她安排的眼線告訴她的,於是叉開話題道:」我不懂得什麼大道理。只是從前我爹爹教我帶兵打戰時說過,再強大的敵人,也有弱點。」」弱點?」雲鏡南苦笑道,」蘭頓人在兵力上有強對優勢,領兵之人又不是無名小輩。唯一一個可能被利用的便是補給。可林躍又不是傻瓜,從兵雲、庫克到固邦的糧道上都有重軍護衛。固邦到乃蔭一片又都在他掌握之中,雖然糧道千里,我們卻無從下手。」」這個我就不懂了。」水裳扁扁嘴道,」也許還是沒找到弱點吧,只要發現一個小缺口,便能將它撕開,就像撕衣服一般。事在人為嘛!」雲鏡南被水裳鼓勵,信心又起,握拳振奮道:」水裳,你說得對,事在人為!」他端起奶茶來,一飲而盡,」我一定會找到破綻的。」水裳看了看走火入魔的雲鏡南,搖搖頭,歎口氣,出帳而去。
不到半小時,雲鏡南便興沖沖地跑出來找她:」水裳,聯盟的事,這幾天你先管一管。我帶近衛到糧道附近轉轉。」」你瘋了啊?」水裳叫道。」也許吧,感情有時會讓人瘋狂的。」雲鏡南轉頭就走,口中還哼著改編了歌詞的《兩隻老虎》:」為了蝶兒,為了古思,打蘭頓,打蘭頓!一打打掉五十萬,再打打掉一百萬,真痛快,真痛快!……」」瘋子!」水裳的同情心剎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連古思都被排到那個女子背後了,那女子就真的值得你這樣嗎?」***等著接掌蘭頓帝國西征軍大權的蒲力,沒有等來林躍,卻等到了林躍大捷的消息。
形容他此時心境的三個字是」不好受」,如果要換三個字,就是」很妒忌」.西征,將改變很多人的命運。
對蘭頓王而言,那是孤注一擲的最後一賭。」傾國之力」,說在嘴上只是四個字。但一旦付諸行動,那就是牽動億萬子民的事。如果這一戰敗了,且不論蘭頓王是何下場,蘭頓帝國方圓數千里就只會剩下寡母孤兒,老弱病殘,偌大帝國便如紙糊的一般,彈吹可破。
對蒲力和林躍而言,意義也非同一般。在西征發動之前,兩人站在同一個起跑線上,林躍能幹實事,蒲力則是口手皆能,論到誰能得寵,都是未知之數。而西征一發動,將來地位顯赫的標準便只有一個,那就是軍功。
固邦已破,王朝半壁江山勢如累卵,林躍不費吹灰之力,便得了東境諸城。蒲力不禁後悔,自己怎麼會傻傻地呆在固邦等林躍繳命,」林躍又不是傻瓜!他一路打到王城,便完成了這千秋功業。萬事開頭難,神話一般的固邦城都破了,他有理由停手嗎?」」而且藍河一ri不滅,紅雪之死隨時都有可能敗露。林躍若凌駕我的上面,那憶靈豈非仗著他無所顧忌,到時候一道密信告到波旁,我就慘了!」」……看來,時不我待,我不能再安坐了。」他連夜擬一道奏折遣人飛騎送往庫克,次日一早便在固邦西門點兵出發,直趨鳳竹、刺尾。十數萬軍隊日夜兼程,比林躍當時推進要快上數倍。因為固邦用不了多少守軍,而二十萬蘭頓人將布魯克看住,古思也興不起風浪,前方林躍早將各路關卡駐軍防守。是以蒲力這支軍隊什麼也不用想,只管往前線趕去。
***林躍簡單佈署了軍隊,便向刺尾城發起了進攻。因為在此前佔領的王朝城市,都留軍駐守,加上減員,現在圍攻刺尾的兵力由最初的八十二萬人下降至四十萬人。攻防戰進行得很艱苦,郎翔已下令將東門、北門用銅汁鑄死。
刺尾本就只有三門,這樣便只留下與鳳竹相連的西門。
林躍在攻破固邦之後,第一次感覺到阻力。面對堅壁,不可能採取人海戰術,僅有兩倍出頭的兵力對比,讓林躍不得不小心翼翼地運用戰術。用他自己的話說便是」這哪是打戰,簡直是在繡花」.大至攻擊節奏,小到雲梯督造,林躍無不親力親為。
之所以造成這種僵持局面,說白了還要感謝羅蒙。若不是他棄城而走,這兩個城說不定已被蘭頓軍各個擊破。
林躍一面加緊攻城,每次攻擊過後都要研究雙方傷亡比例,總結運用戰術的利弊,並制定下一個作戰計劃。另一方面,他不斷從已佔各城抽調兵力,將各城留守兵力控制在最低限度,以彌補部隊減員。
整個西征軍,大部分集中在這裡,攻佔刺尾城是沒什麼問題的。問題是」攻下刺尾的傷亡比例是多少?」」攻下後能不能守得住?」如果西征軍主力全部損耗在刺尾城下,即使攻佔,也很容易被王朝軍反撲。
那麼,後果將不堪設想,整個西征行動將前功盡棄。
十餘ri裡,攻防雙方浴血死戰。塞滿馬車的傷亡者被運回後方,一批批生力又被調往前線。初上戰陣的士兵,第一件事便是面對滿目血腥嘔吐不止。只有連續幾天堅守城頭的善戰勇士,才能在充滿腐臭和死亡氣味的空氣中保持冷靜,敏銳地觀察敵軍的一舉一動。
在這種情況下,郎翔一直呆在最前沿,和士兵們並肩作戰。
這便苦了兩個人。
鄭福和羅蒙哪受過這種罪?最高指揮官都在城頭上,他們也不敢躲得太后面,只能拚命忍受屍體的臭味和蚊蠅的叮咬。每當蘭頓人發起進攻,他們總是躲到最安全的城樓拐角處,大聲高呼」為了陛下,勇士們,衝啊!」戰事之慘烈,罄竹難書。從當年遺留的一份帝**戰報可以窺其壯烈之一斑。
《帝**零七四六霧靄步兵營戰報》:日期批次——四月二日第一波衝鋒;行動任務——與第一波衝鋒參戰各單位配合,從東面城壁攻打刺尾城;戰前點名記錄——四百三十二人整,簽名:營將隆爾;戰後點名記錄——二百零七人整,簽名:步兵營副將瓦頓。
備註——戰後點名人數中,有八十三人在陣地醫護所,其中頭部軀幹重傷四十五人,輕傷三十八人。
……
由這份蘭頓軍步兵營的戰報可以想像出地獄般的戰場。只要加入攻城衝鋒,就有一半的機會會陣亡。在剩下的一半機會中,還要有近半重傷。如果一個參加攻城戰的朋友只是在戰地醫院中鋸去一條小腿,那麼就是一件值得舉杯同慶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