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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49章 退兵 文 / 韃靼

    侍女們面面相覷,退出浴房,在她們印象中,將軍大人雖然貪財卻不好色,今天為何一反常態。

    素箏公主一臉怒容,手足全被縛住,口中也塞上了麻核,倚在地上。水裳待得侍女們退下,忙從假山後閃出,示意她不要出聲,將其解開。

    素箏公主一個月來始終被作為囚犯般拘禁,至此時方得ziyou,又驚又喜。她自喝忘憂水後,已不記得水裳,卻識得雲鏡南,知道他是古思朋友,一個月來的委屈突然一齊湧上心頭,撲在水裳懷裡隱泣。

    「快走!」雲鏡南拉著二女,向暗道口而去。

    「等等啊!我這怎麼辦?」羅蒙急道。

    「我倒忘了!」雲鏡南一拍自己腦門,折回頭來,將羅蒙的啞**點上。

    羅蒙大悔,他此時想到的一句話就是「豬是怎麼死的」。

    卻見雲鏡南剛要離開,又折了回來,對羅蒙道:「我這點**法兩個時辰自解,放心吧,沒事的。」他回頭取了羅蒙長衫,要將他臂膀固定在岸石之上,免得他滑入水中窒息。

    甫一拎起長衫,忽然掉下一個物事,潔白無瑕,通體透亮。

    雲鏡南對這東西再熟悉不過,那正是南袖將軍玉雕虎符,於是順手抄起,笑道:「這權且作個憑質,到時拿幾萬金幣來贖。」接著便將羅蒙縛好,撕兩塊碎布將他耳朵也塞上,與二女躡手躡腳地下暗道而去。

    羅蒙眼睜睜地看著虎符被搶走,只覺魂飛魄散,他實在是後悔自己多嘴喊了一句,此時他想的是「豬真的是笨死的」。

    他其實應該慶幸。

    明恆下的命令本是「就地處決」,羅蒙將命令稍稍婉轉地理解了一下,將「就地處決」的地點擴大到「南袖轄區」。王城政變的結果還不明朗,萬一明恆失敗,他羅蒙還有一個「保護公主」的天字一號功勞。

    正是這個小算盤,使羅蒙得以在雲鏡南的匕首下保住性命。

    ***

    古思的威名,將王城東郊的明系軍隊鎮住一天一夜。

    次日入夜,在明恆命令下,幾隻軍隊膽顫心驚地對古思軍合圍,卻撲到座空寨。

    「中計了!」這幾隻軍隊未戰先亂。

    古思自小山後轉出,引軍大殺一陣,將敗軍趕了回去。他本可以下令追殺,可是,對方同樣是王朝軍,他又怎麼下得了手。

    明系軍隊重新集結。

    鐵西寧代明恆下令:「誰願上前?」

    沒有人回答,鐵西寧樂得回奏明恆「賊勢太猛,平亂尚需時日」。就這樣,進攻一拖再拖,最後一致決定由抽籤定人選,抽籤又進行了三天。其間,有一個老將軍心臟病突發暴斃。

    而在這時,為數不多的中立將領聽到古思勤王的消息,也都陸續趕到古思營中,勤王隊伍擴至五萬人。古思在中軍點起紅色狼煙,向王城通信。

    明系軍隊佔據絕對的數量優勢,並不急於進攻。在鐵西寧的調度下,各處將領緊守營盤——只要不是進攻命令,他們都願意貫徹到底,這恐怕是王朝軍事史上絕無僅有的一個奇景。

    兩軍對峙之時,明恆催促內宮擬詔,發出了最後通牒。

    包圍內宮的士兵成倍增加,明鎮皇感覺到了壓力。禪讓大典流程和對天下的宣詔也已擬出,明鎮皇后的緩兵之計用到了盡頭,她來到天閣頂層,遙望城東一縷紅色狼煙,歎道:「陛下,王朝總算還有忠義之士。」

    紅色狼煙亦在內宮點燃,天遺領著五百侍衛和一千五百名內侍,在內宮宣誓,死保皇族,悲壯的宣誓聲達聞數里。

    當日午時,明恆的耐心到了極限,下令屠宮。

    血戰。

    羽林軍從前門突入,被天遺和五百侍衛擋住。御前侍衛們以一夫當關之勢,牢牢釘在前門。

    但缺乏訓練的內侍,無法擋住從後門突入的羽林軍。

    自王城禁宮建成以來,第一次在宮內出現了如林的槍戟。鐵甲羽林象絞肉一樣將抵抗的人撕成碎片、刺成蜂窩。

    「持璽官!持璽官何在!」贊月流大步跨入內宮後殿。

    十幾個羽林軍正持戟圍住持璽官,後者全身發抖,雙手高舉著傳國玉璽,站在寶座金階上。

    「放下玉璽,不但饒你不死,再賜銀龍騎將爵位!」贊月流喝道。玉璽是無價之寶,天下只此一塊,當年明鎮先祖從西大陸東征而來時,就帶著這塊玉璽,也正是憑著它號令數十萬族民,成就百年基業。

    「明鎮已亡,要此亡國璽何用!」持璽官將玉璽狠命向地上一摔,十餘枝長戟同時插入他的胸膛。贊月流拾起玉璽一看,已缺了一角。璽上本刻著「明鎮永昌」四字陽文,此時正缺了一個「明」字。

    贊月流顧不得玉璽,口中叫道:「請陛下出宮!」持劍帶隊向寢宮搜去。

    贊月流從後門進入內宮是明智的,正門的天遺已殺成一個瘋神,身邊倒下數千具屍體,堆積如山,其中有羽林軍的,也有御前侍衛的。許多屍體彼此連接在一起,用兵器,或用手,或是用牙。

    天遺身邊的侍衛一個個倒下,終於只剩下他一人。

    他一個人擋在內宮大門前,雙手擎劍,劍上缺痕纍纍,血水順著劍刃淌在劍柄上,再隨著他的手流在甲冑上,最後一滴滴地滴在地上。

    僵持了五分鐘,血水在天遺腳一流成一片血泊,仍沒有羽林軍敢衝上來。

    最後,一名羽林騎兵駕著馬衝了進去,長矛起處,天遺被帶上半空。

    明恆恰巧在這時來到前門,這名羽林騎兵馬上被封為銀龍騎將,他成為殺死天遺的英雄。天下只有他一個人知道,當長矛刺進天遺胸膛的前幾分鐘,天遺已經死了。

    手上沾滿數百名羽林軍鮮血的天遺被釘在內宮的蟠龍柱上,有人說,人的軀體死了,他的心還會活幾天。如果傳言屬實,那麼,天遺睜著死不瞑目的眼睛看著明恆佔領內宮,他是明鎮皇身邊親眼目睹這一歷史性時刻的最後一個忠臣。

    羽林軍們從天遺腳下進入內宮,沒有人朝他多看一眼,今天死的人已經太多,任憑誰經歷了這一天,都會對鮮血麻木。

    明恆成功佔據內宮,並不意味著明鎮王朝的終結。因為,區區內宮二千餘口,明恆在幾個月前就可以解決。

    明鎮王朝還有一口氣,這口氣在王朝最驍勇善戰的戰神身上。

    當贊月流在內宮到處搜捕明鎮皇時,古思聚集起五萬七千名勤王大軍,準備發動攻擊。

    鐵西寧陣營裡有三十三萬四千人,但卻沒有一個人敢保證這場攻防戰的結果。

    保括古思。

    他沒有敗過,那是因為,他從來不會犯這樣的低級錯誤——貿然進攻五倍於己的敵人。

    五萬七千人,王朝最後的忠誠戰士,等待著古思前軍大旗向前一揮。而十八名持旗手則看著古思,等待著他戰刀向前指去。

    離古思五百米之遙的鐵西寧,手心沁出汗珠。這場戰,無論誰勝誰負,他都不願看到。

    (之所以著重提到內宮持璽官這一節,是因為後世占卜師對璽上「明」字被摔掉進行了研究。一種流派的說法是:這從徵兆學上意味著明鎮王朝的滅亡。而另一種流派則認為:這個丟失的「明」字有另一種含義,依據是一件史實,在稍後的王朝禪讓大典中會出現。)

    「通……通……通」,戰鼓震天。

    每一下鼓槌,都好像敲打在身處戰場的每個戰士心中。三十萬人心中,不約而同地湧出一個疑問:「我們為誰而戰?」

    鮮血即將拋灑在這片土地,素不相識卻世代生活在同一個國家的人要以命相搏,數以萬計的婦女將失去丈夫,數以千計的孩子要失去父親。可是,卻沒有人向他們解釋戰爭的意義。

    古思當時有沒有產生這樣的疑問?誰也不知道。他的劍已經舉了起來。

    戰鼓愈急,震耳欲聾。

    大地震動起來,響聲越來越大。

    明系軍隊開始騷動,他們想不通,古思軍還沒有發動,為什麼已經有了千軍萬馬衝鋒的感覺。難道,這就是傳說中戰神的真正威勢!

    戰鼓停了下來,可是巨響還在繼續,大地還在震動。

    古思的劍向前一指,五千先鋒騎兵吶喊著衝了上去,萬馬齊喑。

    天地變色,先鋒騎兵攜無匹威勢的衝鋒被迫停止,衝在前頭的數百人突然消失。

    兩個軍陣的中間地帶,平地出現了十數丈寬深淵。隨著大地震動,地裂越來越大,直蔓延到南北方向目力不能及之處。堅實的大地象波浪一樣起伏,處在深淵附近的戰馬被波及,有的掉下深淵,有的立足不穩。

    古思只得約束軍隊徐徐後撤。同在這時,內宮的狼煙漸熄。

    儘管鐵西寧這一方的明系軍團受創較重,有上千人在這場突如其來的大災難中喪生,但數十萬人還是一齊發出了歡呼。如果明恆看到這種場面一定會很感動。當然,這歡呼聲是戰士們發自內心的,他們終於避免了與戰神的直接交鋒。

    世元381年九月十一ri,王城地震,南城城牆一角坍塌。

    這也是王朝歷史上記載最詳盡的一次地震,因為目擊者不記其數。

    古思在地震築就的天塹前又呆了三天,內宮被據的消息傳來,管豐關於林躍西侵的戰報同時傳來,他沒有別的選擇,只有班師布魯克。

    「天亡王朝,我古思回天無力!陛下!」古思淚流滿面,徐徐退兵。

    鐵西寧則在陣前合什默禱,也許是在感謝上天,沒有讓他作最艱難的抉擇。

    後人從殘存的文獻中瞭解到,在此之前,王城出現異常的不只是那只惹禍的雪獒,更有無數雞犬飛牆跳水,只因恰逢政變,眾人都沒把這些地震的前奏放在心上。

    ***

    水裳惡狠狠地盯著雲鏡南的屁股,恨不得拿根樹枝往他的括約肌捅進去。一想到雲鏡南曾從這條暗道潛入無數次,偷窺得逞,而自己只抓住他八次,也只暴打了八次,她心裡就萬般不平衡。

    「要不是為了救阿箏,我才忍不下這口氣呢!」水裳暗暗罵道。

    可是她現在暫時只能忍氣吞聲,因為還在南袖城內,還在暗道裡。雲鏡南在她身前扭動著屁股,艱難地行進,她在中間,而素箏公主在最後。

    好不容易爬出暗道,三個人重見天日。

    「走,出城去。」水裳道,她迫不及待地要教訓雲鏡南了。

    「你帶阿箏先走,我還要留在城裡。」雲鏡南道。

    「阿箏?」素箏公主覺得有些詫異,為什麼古思的這個朋友叫起她的小名來如此順口,而她自己聽得也很順耳。

    「你留下來幹什麼?上次去庫克城的事還沒找你算帳呢!」水裳怒道。

    上次與德德到庫克城尋歡的經歷,是雲鏡南此生最不想回憶的事情之一,水裳一提起話頭,他腦海裡就顯現出那些蘭頓妓女的手毛,可謂是「金碧輝煌」。

    「我們不能白來一趟,既然連羅蒙也得罪了,那就乾脆得罪到底!」雲鏡南顯然是剛剛才萌生出一個主意。

    「水裳,你把阿箏帶回去,讓人把她送到阿南要塞,再帶族裡的戰士來,尤其是辛巴和青蛾。就說我在南袖扒雞這兒等他。」雲鏡南道。

    水裳也不多問,只道:「羅蒙的**道解了以後,還不滿世界的找你。你居然敢留下來?」

    「為什麼不帶我回布魯克?」水裳插話了。

    「這個,」雲鏡南不知該怎麼說,把球踢給水裳,「水裳在送你回去的路上會告訴你的。」

    「是不是古思出事了!是不是我父王母后出事了?」素箏公主並不是那麼笨。

    「沒事的,他們都沒事!」雲鏡南道。

    「你發誓?」素箏公主滿臉狐疑。

    滿肚子都是謊話的雲鏡南此時卻一句假話也說不出來,他對古思的擔心馬上在臉上顯現出來,於是沉吟一陣,決定告訴素箏公主真相,正色道:「阿箏,現在情勢危急,……事情就是這樣的。」

    他將最近發生在王朝的事簡述了一遍,本以為素箏公主會有劇烈的反應。

    素箏公主出乎意料地沒有大吵大鬧,也沒有流淚。雙親、丈夫都身處危險之中,生死未卜這突如其來的打擊任誰也會崩潰,可是她撐住了,連一句埋怨命運的話都沒有。

    「我現在應該做些什麼?」素箏公主鎮靜地問道,話語中沒有一絲顫音。

    這一下,連水裳都對她刮目相看。

    雲鏡南道:「和水裳回阿南要塞。」

    ***

    羅蒙這趟澡洗了兩個多時辰,手指、腳趾的皮泡得發白。

    由於耳朵被堵住,又背對著暗道口,他始終沒搞明白雲鏡南是怎麼潛入將軍府的。

    「這府裡肯定有機關!」羅蒙也不是傻瓜,「真是的,明恆搞什麼政變!能買得起這房子的人都在忙著給他捧場……不過,遲早我要把這該死的房子賣了。」

    當然,現在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不是房地產生意,而是要命的兵符。

    「該死的阿南,他拿那玩意幹什麼?兵符在他手裡不過是一塊廢鐵。可是我沒了兵符,就別想調動一兵一卒。幾萬金幣!這個殺千刀的要勒索我幾萬金幣!乾脆,我用將軍府和他換好了!現在這塊地皮升值了,他還要找我錢呢!」羅蒙打著如意算盤,重新振作起來。

    丟失兵符的事千萬不能外洩,否則自己後半輩子的榮華富貴就全完了。羅蒙將南袖城的差事交待了幾個得力手下,借口巡邊,出城而去。

    雖然古思和明恆的關係異常緊張,但羅蒙相信雲鏡南,相信雲鏡南領導下的草原勢力不會傷害他。因為此時他們之間的關係比友情更堅固,那就是金錢。

    果然,神族和厥奴戰士早就得到指示,一路熱情地接羅蒙迎接到阿南要塞。

    「阿南大人正在忙著幾筆大生意呢!」神族戰士這樣告訴羅蒙。

    於是他只好安心地等待,反正有好吃好喝供著。

    三天過去了,他連雲鏡南的影子都沒看到。

    「有什麼生意會超過幾萬金幣嗎?去告訴你們阿南大人,他就是這樣對待朋友的?」羅蒙等不住了,在桑奴向他送餐時發了火,還裝腔作勢地要拎起桑奴的衣領。

    無論他怎樣大力拉扯,桑奴像一座山一樣地屹然不動。

    直到羅蒙折騰累了,桑奴才謙恭地微笑道:「阿南大人吩咐過了,等羅蒙大人發了火,就去通知他。」

    羅蒙氣結。

    桑奴離開後十分鐘,羅蒙被帶到雲鏡南的盟主大帳。

    「咳咳!」雲鏡南在紗帳中咳個不停,聲音啞得不行,看來是生病了,「羅蒙啊,不是我慢待你,前兩天吃了從藍河運來的牛肉,可能是瘋牛,就病成這樣了。怕傳染,所以只能呆在紗帳裡。」

    羅蒙頓時表示理解,道:「阿南,我知道你是最夠朋友的。怎麼樣,開個價吧!」

    「你是說兵符吧?咳咳……那玩意我拿著也沒什麼用,運十萬金幣來就還給你了。咳咳!」雲鏡南說起十萬金幣來就像說一頭羊。

    「真夠黑的!」羅蒙暗罵,但他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只好為難地道:「王朝的銀票給你也沒用,只能給金幣。你也知道,十萬金幣要運出南袖是很招搖的。」

    「那,咳咳,就算了吧!兵符我會保管好的,我發現用那玩意來剔嘴趾甲還是不錯的!」雲鏡南滿懷感情地道。

    羅蒙再次內出血——吐完血往肚裡咽,忙道:「阿南,你看能不能這樣。你賣我的那個將軍府,當時是用王城的產業換的,好歹值個十幾萬金幣吧?要不這樣,我把房契給你,你再找我五萬金幣就好了。」

    「開什麼玩笑!那將軍府最多值八萬金幣,咳。」雲鏡南一急之下,聲音有些尖銳。

    羅蒙陪笑道:「此一時,彼一時,地皮也漲價了嘛!」

    「那我明天就把聯盟軍隊調幾萬到南袖城前面,看地價是漲還是降?再說了,我要你那府邸幹什麼,又住不了!」雲鏡南冷笑道。

    「好了好了!」羅蒙見雲鏡南對將軍府不感興趣,頓時急了,「就不要你找錢了。你可以收租金啊!我每一季派人把租金給你送過來。」

    「咳咳,好吧!」雲鏡南剛答應下來,又想起一件事,「將軍府裡的傢俬一件都不許搬走,我可沒錢裝修。」

    羅蒙突然站起身來,登登登幾步竄到紗帳邊,掀開帳布,叫道:「你不是雲鏡南!」

    「你怎麼看出來的?」帳中那人脫去寬大的外袍,轉過身來,一身玲瓏身材讓羅蒙眼前一亮,正是神族第一美女水裳。

    「阿南哪次砍價會這麼爽快!他到底去了哪裡?」羅蒙急道。

    水裳施施然站起身來,到茶几邊倒了杯奶茶,又款款地坐下,對羅蒙嫣然道:「阿南啊,他去唱戲了。」

    ***

    南袖城,東營騎兵團。

    兩個王朝軍官策馬進入軍營,當先一人身著黑龍騎將戰袍,高喊道:「首將有令!」

    騎兵團騎將不敢怠慢,出營領命。

    那黑龍騎將手舉兵符,對著騎將下令道:「東營所有軍隊,到城北集結,準備向王城進發!」

    「末將遵命!」騎將應道。

    他接了軍令,陪著笑向那黑龍騎將問道:「大人是從王城來的嗎?」

    「對!」黑龍騎將面無表情,「明相密令,讓我暫代羅蒙大人職務,率南袖軍到王城支援。」

    「可是,我們這個騎兵團負責城門警戒,如果撤走了,厥奴人鬧事怎麼辦?」騎將道。

    「上峰自有安排,南袖城防移交王城羽林軍特遣隊。」黑龍騎將的臉酷到不牽動半點肌肉。

    騎將知趣地不再多問,轉身約束軍隊準備開拔。

    這天下午,南袖五大營六個騎兵團,全部接到了王城的命令。

    「難道二十多萬人還擋不住古思軍團?」騎將和士兵們對王城的形勢一頭霧水。

    「反正也輪不到我們打戰,到王城的地方軍,除了布魯克,就屬我們南袖最遠,就當是跑去捧捧場好了!」這是屬於大多數人的觀點。

    王城來的黑龍騎將待隊伍集結好,一聲令下,三萬南袖軍向王城懶洋洋地出發了。

    「大人,我們這樣做會不會惹惱明恆?」南袖軍在視野中消失之後,黑龍騎將的隨從問道,聲音清亮。

    「王朝這次是完蛋了,單止為了阿箏,我也要這座城。她需要一塊地方立腳啊!」黑龍騎將扯下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他少有的憂慮表情,「更何況,古思也需要我。」

    青蛾點了點頭。

    南袖軍前腳出了北門,新加入雲鏡南衛隊的黃金勇士辛巴就打開了南城門,數萬厥奴戰士蜂擁而入。

    水裳和素箏公主十天後也到了南袖,阿南要塞交由德德與桑奴留守。

    和兩位美女一齊到達南袖的還有羅蒙,他看著雲鏡南剛趕製出來的美人魚軍旗,頓時面如死灰,癱倒在南城門下。

    ***

    王城地震,死者無數。

    但明鎮皇宮卻安然無恙。

    明恆把這看成是吉兆:「我明恆是真正的天子,連老天都來為我的登基道賀。」

    後宮被血洗一通,只留下明鎮皇和皇后,以及幾個嬪妃。

    事實上,從羽林軍圍攻內宮開始,明鎮皇就一直坐在書房裡,他的皇后和嬪妃侍立左右,外面則是一層又一層的內侍在護衛。

    防守的一方悲壯異常,內侍們進行的是一場沒有懸念的戰鬥。本就不擅長格鬥的他們,手中的武器輕易地就被羽林軍磕開,不到兩個回合就中刀倒下。當只剩下五十個人時,他們索性放棄了抵抗,而是手挽手地組成人牆,將皇帝和皇后擋在身後。

    這樣的人牆當然沒有任何意義,他們此時的心態對後人來說是一個謎,或許,這堵人牆維護的是明鎮皇,或許是忠誠,或許是正義,或許只是對屠殺的抗議。

    嬪妃們被屠殺嚇得不輕,或哭作一團,或兩眼發呆。明鎮皇與皇后的手緊緊相握,正襟危坐,努力保持著最後的尊嚴。

    贊月流不慌不忙地走進書房,帶著嘲笑的神情指揮羽林軍從容不迫地進攻。

    「現在投降的人還能活命!」他開始嘲弄明鎮皇最後幾個忠誠的隨從。穩操勝券的一方總是要擴大戰果,內宮要佔領,皇族要拘捕,連皇帝最後的心理安慰也要徹底粉碎。

    「沒有人投降嗎?」贊月流手提佩劍,一劍紮在一個倒地的內侍身上。那內侍剛才被長矛戳翻,尚未斷氣,此時受這致命一擊,雙手抓著劍刃,慘嚎一聲,將胸腔中的最後精氣吐盡,瞪目而亡。

    有一個嬪妃受不了這樣的壓力,從明鎮皇身邊跌跌撞撞地跑向贊月流,叫道:「我投降!」

    贊月流捏著那妃子的脖頸,如提貓拎犬,抓到面前看看道:「美人兒,別哭!」右手一劍已穿入那妃子腹中,橫裡一絞,頓時香飛玉殞。

    「陛下,如果我沒記錯,這是你最寵愛的妃子吧?到了這種時候,她居然棄你而去,我不會留下這種貪生怕死之輩,只不過是為陛下行此不忍之事罷了!哈哈。」贊月流獰笑道。

    「明恆倒行逆施,是絕不會得到好下場的。」明鎮皇鎮定地道。

    贊月流搖了搖頭道:「倒行逆施?敢問陛下當年登上這個帝位,手上是否沾染了鮮血?伏殺雲武將軍,將太后打入冷宮,不ri暴卒,又是否是倒行逆施?」

    明鎮皇維持尊嚴的最後一口氣也終被贊月流抽乾,目se如血,從座位上直挺挺地歪倒。

    明鎮皇后急忙將他扶住:「陛下,陛下!」

    贊月流鄙夷地看了一眼兩眼翻白的明鎮皇帝,道:「陛下,多堅持一陣吧!你還要到受禪台宣讀禪讓詔書。現在王城地裂,變天的時候到了!」

    ***

    古思見內宮中預警狼煙已熄,回天無力,黯然向布魯克班師。

    他的軍隊退而不亂,旗號嚴整。附近的明系軍隊早被地裂驚得隊伍散亂,更談不上追擊阻截,沿途明系軍隊見古思從王城回來,全身而退,更不敢主動截擊。

    古思在路上大病,平生第一次在馬車內行軍。

    這幾年征戰生涯,特別是穿上黃金龍騎將戰袍之後,從未敗過。在億萬國民將自己稱為戰神的同時,古思不知不覺間也覺得自己是受上天垂青的人。

    這一次,他敗得很徹底。儘管在去王城之前威風八面,但他感覺自己就好像是一個無知的孩子,拚命地擠進人群,卻只有看熱鬧的份。更慘的是,老天不再眷顧他,王城的地裂狠狠地撕碎了他的勤王計劃。

    他很自卑也很無助,因為雲鏡南不在身邊。

    如果雲鏡南在,他會用自己特有的邏輯告訴古思:「老天還是眷顧你的,想想吧,阿思,如果當時沒出現地裂,你冒冒失失地衝進王城,結果會怎麼樣?」

    就在這種無比沮喪的心情中,五萬勤王軍隊在奔赴布魯克途中遭遇了明系軍隊。

    明系軍隊漫山遍野,不計其數,至少在十萬以上。

    「有敵人伏擊!」士兵緊張地報告古思。

    悲憤的古思失去了往日的溫文爾雅,他一揚眉,掀開被褥,站在車轅上望了望。

    「列陣,衝鋒!」他直接下了命令。

    幾個從別處趕到王城勤王,而現在無家可歸的將領面面相覷,一個黑龍騎將大著膽子道:「古思大人,我們是不是要先紮營?敵軍數量是我們的兩倍以上呢!」

    「狹路相逢,勇者勝!」古思離開車帳中的病榻,重新跨上戰馬。

    龐大的明系軍團堵住了整個隘口,一直蔓延到山谷盡頭,這裡是伏擊的理想地點。

    「為陛下盡忠!」古思大吼一聲,率隊向敵人衝去。

    面對一排排挺起的長矛,古思憤怒地舉起重劍,向前衝去。當陽光在矛尖上反耀出點點金光時,他突然發現:「我這是在求死嗎?」

    他的戰神稱號曾經擁有無上的榮耀,而這榮耀隨著明鎮政權的覆滅而不堪一擊。

    「戰不無勝的統帥在戰場上只想到了死,這是多麼不負責的行為!」電光火石間的覺醒,讓衝鋒的古思打了個激靈。

    「長弓手,跟進!重騎兵保持隊形!」他在衝開第一層敵人防禦陣時清醒過來,努力讓自己冷靜地指揮戰鬥。

    「我們中埋伏了!快跑啊!」亂軍中到處是呼救聲。

    古思馬上明白,敵人比自己更害怕,這不是有預謀的伏擊,而只是一場遭遇戰。因為慌亂的呼喊聲是從明系軍團那兒傳來的。

    第一輪衝鋒剛過,十萬敵軍陣形大亂,驚慌失措地潰逃。

    統帥身先士卒,親自衝鋒,古思軍士氣大振,一路追殺,斬獲無數。

    意外的勝利讓古思莫名其妙,他命令軍士將俘虜的軍官帶到馬前。

    「你們是哪支部隊的?」古思問道。

    被俘虜的騎將答道:「我們是南線軍團的,奉命向腹地撤退。」

    「南線軍團?羅蒙和你們在一起嗎?」羅蒙總算是雲鏡南的老上司,古思和他也有幾分交情。

    「南袖軍不在這兒,南袖被厥奴人佔了。」騎將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古思一下就明白過來。

    「阿南不知用什麼辦法佔了南袖。這樣一來,南袖與威烈城相互呼應,南線其它幾座小城無形中陷入兩線防禦的狀態。我到王城雖然無功而返,明恆卻嚇了一跳,不得不收縮兵力到腹地……」

    一個近衛湊上前來低聲報告道:「大人,請問俘虜怎麼處置?」

    古思有些詫異,道:「照慣例辦。」

    那近衛為難地道:「這些俘虜帶不走的!」

    「為什麼?傷員太多嗎?」古思奇道。

    「是人數太多,足有三萬多人!」那近衛道。

    古思嚇了一跳,五萬人的軍隊俘虜了三萬多人,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他趕忙來到俘虜聚集地。

    黑壓壓的俘虜蹲在一起,幾千士兵持矛看押。古思從俘虜們面前策馬而過,發現大多俘虜身上一點血跡都沒有,應該是不戰而降的。

    突然,不知哪個俘虜叫了一句「古思大人來了」,所有俘虜都噪動起來。

    「蹲下!蹲下!」看俘虜的士兵緊張地壓制。

    噪動聲越來越響,如蜂鳴一般。

    看俘虜的士兵更加緊張,但又怕激起突變,只能用槍桿推擋。

    嘈雜的蜂鳴聲漸漸整齊,最後所有俘虜都站了起來,高舉拳頭齊喊「古思!古思!」古思軍的士兵們看出俘虜們沒有敵意,這才放鬆下來。

    這次遭遇戰後,古思的軍隊數量增至八萬人。

    後世將這次戰鬥稱為「卷雲山之戰」,讓它名垂青史的並不是戰鬥本身的精彩,而是這個偶然的遭遇戰改變了古思的行軍路線,從而也改變了歷史。

    古思下令停止向布魯克城進發,而只是派了兩隊使者分赴南袖和布魯克。

    世元381年九月下旬,古思軍、葉揚軍、草原聯盟完成了對南線軍團的合圍。不到十五天,南線軍團或逃或降。

    王城地裂沒有將政權分開,而古思統一南疆使王朝版圖正式分裂。

    ***

    當明鎮皇身邊的妃子被一一處決,只剩下皇后的時候,皇帝鬆口了,答應在禪讓大典上宣讀讓位詔書。

    地方軍紛紛回到駐地,而將領們則留下來觀禮。

    地震的天威,讓王城一片瓦礫。禪讓是一件代表minzhu與寬容的偉大儀式,自然不能草率,贊月流負責王城的災後事宜,他的鐵腕作風比地震本身更具殺傷力。

    一萬餘人在地震中喪生,這本未摧毀王城平民們重建家園的信心。可是禪讓大典時間緊迫,房屋受災嚴重的平民家庭,被強行驅逐出王城,斷牆殘壁被戰馬拉倒,每天從王城向外運送碎片和屍體的馬車絡繹不絕。

    只用了十五天,一個乾淨整潔的王城出現在人們面前,只是不像往昔那麼熱鬧,因為贊月流驅逐了十餘萬住民。

    這個時間正好讓明恆準備大典的細節,也足夠古思完成對南線諸城的佔領。

    古思佔據南疆,並沒有影響明恆的竊國大計。事實上,明恆早就準備讓出一部分王朝國土。這片土地是付給蘭頓人還是古思,對他來說並無區別。當然,古思分裂出去的土地超出了他的預算,這個意外是因雲鏡南佔領南袖造成的。

    文武百官站在王城中心的禪讓台下,等待明恆演出這場沒有懸念的戲。附近圍滿了平民,要不是禁軍維持秩序,明恆的馬車都無法到達禪讓台。

    《王朝日報》等一眾傳媒重新活躍起來,大歌大頌盛世盛景。

    頭版新聞:「……王城地裂,天視祥瑞。皇帝陛下舉行禪讓大典。這是吾朝minzhu制度的革新,亦為恢復遠古聖賢禪讓制度的盛舉……」

    新聞不過是些附和強權的花樣文章,沒有多少實際意義。反而從鋪天蓋地的廣告中,可以看出當時的情景。

    禪讓大典前五天的一則末版廣告:「觀典座位出售,東面酒樓二層鑽石座位五十金幣一位,提供犁木椅一張,不准自帶酒水……西南面當鋪瓦頂座位十五金幣一個,寬度七十厘米,並提供高空墜物風險賠償保票一張……北面匯洋當鋪門柱位置五金幣一個,高度二米,提供結實繩索一條……本廣告至大典前一ri有效,商家保證座位,否則雙倍賠付。」

    由此則廣告可見當時盛景之一斑,當然,這生意不是人人可以做的。據說賣座位的商家,與軍方多多少少都有或軟或硬的關係,是以才敢保證在萬頭攢動的人群中保留座位所有權。

    沒有人注意到,位於禪讓台南面的春晚古董行沒有座位出售。

    明鎮皇的鸞駕出現在街口的時候,禪讓大典掀起了第一個**。宮廷爭鬥與百姓們無關,他們平時難得見到皇帝,帶著這種興奮以及地震動後餘生的喜悅,百姓們開始山呼萬歲。

    明恆並不吃醋,他滿意地站在禪讓台下,看著這些麻木不仁的愚民。等到明鎮皇走到近前,他躬身將皇帝讓上禪讓台,再低眉順眼地拾級而上,臉上作出一副愁苦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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