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第二次來大公爵府。少了如雲的賓客,偌大的府邸顯得安靜異常。寒風中,憶靈公主身披白貂披風,踏著淺雪,將雲鏡南迎進府內。
「你們都下去吧,我帶子爵到他的客房看看。」憶靈公主落落大方,向雲鏡南送出一個甜甜的微笑。
雲鏡南跟著憶靈上了二樓,有些尷尬。剛進房間,憶靈有意無意地將門帶上。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雲鏡南的臉剎地通紅,小心肝撲通撲通地跳起,手足無措,下意識地想搞出點聲音來掩飾心跳。
「父親想把我嫁給你。」憶靈將床上的被褥整了整,那被褥已被傭人們收拾得很平整了。
雲鏡南「嗯」了一聲,傻傻地看著憶靈輕撫床面。
「你,愛我嗎?」憶靈沒有回頭。
雲鏡南突然發現自己很誠實,他真的很認真地想了一下。但這個問題太複雜了——從前,他只有喝醉了才答得出來。
憶靈已轉過頭來,看著他。
「愛。」雲鏡南明智地回答道。
「為什麼?」憶靈歪著頭看他。
雲鏡南快崩潰了,為什麼所有的女人都要將這兩個問題串起來問,這對男人來說,實在很殘忍。他在腦海中急速搜尋自己以前的答案存檔,發現都是些對身體部位的粗俗讚美。
「很難回答嗎?阿南。」
雲鏡南雖然心虛,但仍是保持著迷離的眼神,勇敢地面對憶靈公主,凝望半晌才道:「阿靈,如果愛是可以表達的,我不知,那還算不算愛?」
其實,回答無所謂老套,關鍵是要讓對方感覺到你的真誠。騙人時,眼神最重要,既然無法真誠地看著對方的眼睛,那你就看著她的耳環或是髮梢,這樣目光會顯得迷離。雲鏡南看的是酒窩,因為酒窩有兩個,可以防止長時間凝視造成的對眼。
「阿南!」與大多數女孩一樣,憶靈公主被謊言感動了。
「我實在不適合騙女人。」雲鏡南感到內疚,忽然問道:「阿靈,如果我一去不回……」
「我會替你報仇!」憶靈的血脈中流著犁氏家族滾燙的血,「出征的戰士不應該說這樣喪氣的話。你走的時候,我會送你一個禮物。」
「掛念得太多,就會害怕。」雲鏡南的血液有些發冷,他覺得自己很殘忍,他恨自己的間諜身份。
憶靈卻把這句話理解成愛人的掛念,感動得和身撲入雲鏡南懷中。
「阿南,你的咒語很靈,從騎士賽的那天起,我就愛上你了。我沒事便找借口進宮,其實就為了見你。我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夢見你……我會永遠等你回來,我不會嫁給別人。」
雲鏡南想不到她對自己情深至此,身上的憶靈就如一隻可愛的寵物,他的血液漸漸升溫,目光變得如水般柔和,輕輕地掃過憶靈絕美的臉龐,在她的唇上停了一下,再回移到她那閃著光亮的眼睛。
憶靈看著雲鏡南,撅著嘴道:「我還怕,你不愛我……」憐愛交集,雲鏡南已一口吻向她撅起的小嘴。
長長的纏綿。
「阿靈!」
「嗯。」
「我想……」
「兩個小時之內,父親不會回來。」
……
初次的纏綿難分難捨,雲鏡南與憶靈相擁,身體雖然已不再沸騰,甜蜜的溫情卻仍在兩人的眼光中交融。
「阿南,你在想什麼?」憶靈用手指撥弄著雲鏡南的嘴唇。
「我在想,還有一個小時吧?」
「啊!人家……」
在出征之前,犁師忙著佈置各種事務,而雲鏡南則在大公爵府二樓的愛河裡暢遊。
紅雪、林躍都參加了此次的軍事行動,並且先期開撥趕往前線。雲鏡南得到林躍已離開波旁的消息,心中莫名奇妙地如釋重負。
「阿南,照顧好我父親,也照顧好你自己!」憶靈和雲鏡南依依道別,將海心鑽戒套在他的手指上,「有它在,就像我在你身邊一樣。」
雲鏡南莊重地撫了撫鑽戒。
德德和水裳站在五米開外,看著這對戀人分別。
「快啊!快啊!」德德小聲嘀咕。
「什麼?」水裳問道。
「好了,好感人啊!」德德雙手相握,頂著自己的下巴,一臉陶醉。
水裳轉頭看去,只見雲鏡南正將憶靈擁在懷中,深情而吻。
「英雄出征時,如果少了美人的香吻,那是多麼無趣的場面啊!」德德道。
「德德,你真的很俗。」水裳罵道,轉過身去擦拭眼角的淚水。
白雪飄飄,戰士遠征。
蘭頓帝國最漂亮的眼睛,目送雲鏡南遠去。雲鏡南不敢回頭,心中默念:「憶靈,對不起。也許我們此生不會再見面了。」
帝**騎兵排成縱隊,遠遠地伸向前方。數萬軍騎如長龍般向前挺進,目的地是帝國的西南重鎮庫克城。
「大公,為什麼選擇在庫克城呢?」雲鏡南想確定一下犁師的行動方向。
「那裡王朝軍的防守較弱,利於突襲。」犁師道。
雲鏡南吃了一驚,他原來一廂情願地想,這次出征真的如犁師所說,不過是一次騷擾xing的軍事行動。「庫克畢竟是王朝的南部要塞,守軍應不會少於三萬。」
「如果有數十倍軍隊呢?」犁師道。
「數十倍!我想不到帝國竟能調動如此規模的大軍。」雲鏡南的心咯登一跳。
「你是說軍費吧?」犁師嘴角上有不易查覺的笑。
「嗯。」雲鏡南沒有追問,犁師也暫時沒再說下去。
烏雲蓋頂,冬天的天色總是暗得很早。雲鏡南被這層陰雲壓得透不過氣來,「戰爭,還是阻止不了。」
「就地宿營!」犁師在馬上下令道,雲鏡南單獨與犁師共享一個火堆,引來不少軍官羨慕的眼神。
犁師主動回答了雲鏡南剛才的問題:「其實,在《晉爵法》和《園林案》中,我都取得了勝利。」
「《園林案》!」
「是啊。老派貴族為了打擊我,不惜血本地為皇家園林捐款。我明裡反對,其實卻控制了分管建設款的財政大臣。」
雲鏡南沒想到犁師竟然敢賭這一手,驚詫道:「大公就不怕蘭頓王追究嗎?」
「顧不得這許多了!若一味向老派貴族讓步,在我有生之年,別想看到清洗國恥的一天。」犁師將一根腕口粗的乾柴掰成兩段,投入火堆中,「只要大捷的消息傳到波旁城,皇帝會原諒我所有過錯的。」
犁師的口氣很輕鬆,但雲鏡南卻感覺到他此舉所冒的風險。大公爵溝壑縱橫的臉龐,在火光中赤紅如炭,熊熊火焰映出的不僅是他意氣激昂的臉,更有他熱騰騰的心。
「你不用擔心我會對皇室不利。」犁師對雲鏡南道,「當今蘭頓王只要假以時日,必能成治世明君。我只是想在他成年之前,為他鋪平道路。」
雲鏡南對犁師從心底湧起敬重之意,正色道:「莫南從未懷疑過。」
犁師點點頭道:「阿南,你知道我為什麼會看中你嗎?」
這也是雲鏡南心中的最大疑惑。
「皇宮中有很多我的眼線。你向蘭頓王的進言,我也都知道。」犁師道,「你的所有想法,都是真正在為帝國著想,包括勸蘭頓王從長遠設計國家前程。我一直把你支持《園林案》看作是真正的政見不同,而非那些貴族的自私自利。」
雲鏡南無地自容。犁師又道:「你和所謂的鷹鴿兩派關係都不錯。這次進攻明鎮王朝,我也不是沒做好失敗的準備,因此才將憶靈許配給你,希望你能替我照顧好她。」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犁師很會用人,他看準了雲鏡南,便會不遺餘力地栽培。
「你的出現,使我看到和諧兩派的希望。我希望,你能成為我的接班人,輔助皇帝,復興帝國。」犁師的話在雲鏡南腦海中迴盪,「除了古思和鐵西寧,還沒有人這樣重視過我!可是……」
雲鏡南覺得自己很卑鄙。他在白天剛和憶靈纏綿過,晚上又在火堆邊和憶靈的父親交心而談,他真想就這樣留在蘭頓帝國。
五分鐘後,一隻鳥兒從營地邊的林中撲翅飛入夜幕,誰也沒有在意。只有雲鏡南知道,這只信鴿將給古思送去大批蘭頓軍進攻庫克城的消息。
憶靈溫潤的吻,似乎還留香唇邊。蘭頓騎士身披重甲,殺入王朝軍營之中。犁師高舉手中的鐵劍,向他斬下……「叛徒!」「騙子!」
雲鏡南這一夜,睡著了五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