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面無表情地看著走向甄宓的曹植,目光似有千斤重,壓得曹植喘不過起來。曹植知道,和琴賦詩,他若賦的好,曹丕必會不悅;但他若賦的不好,曹操定會失望。
實在兩難。
楊修見曹植在原地踟躕,只當他還無法坦然面對甄宓,卻根本想不到實則是因為曹丕。
揮手搖弦,顫音隨起,清越的琴聲飄揚出來。眾人被美妙的樂聲懾服,都陶醉起來。
曹植邁開了步子,思索著第一句。
「徵羽起沉吟,纖手傳素音——」
一切就像夢一樣,眾人面前,他竟然在和她琴詩相和。曹植腦中一空,口上也停頓了下來,「纖手——」
甄宓聽到了他的一聲重複和遲疑,琴聲不止,依舊流暢。她心中不禁默念,曹植,你千萬不要失態。
「傳素音——」思路卡住,曹植已經頓了兩次。眾人都不免好奇地打量起曹植。
曹丕也並不例外,他不禁開始去揣測,曹植語塞的原因。
曹操也不禁皺起了眉頭,在他的印象裡,曹植出口成章,這點小事怎會難倒他。可看樣子,曹植是真的賦不下去了。
眾人都在納罕的時候,曹植卻話音一轉,道,「抱歉父親。」
他先是對著曹操鞠了一躬。
曹操有些慍怒。
甄宓一時間不知是否該停下彈奏,正在她遲疑的當口,只聽得曹植說道,「子建少聽琴曲,最近大抵是聽多了成姿的簫曲,腦中只餘簫聲的回音了。」
楊修也在為曹植緊張,他見曹植此話一出,連忙接道,「怪不得今日植公子斷了靈感。」
「這琴瑟和鳴,說的都是夫妻。植公子和甄少夫人並非一家,相和倒真是挺難。哈哈。」荀彧也插了一句。和楊修不同,荀彧只是隨意說說。
雙手一按,琴聲戛然而止,甄宓拂住衣袖,淡淡問著曹植,「子建可想喚成姿姑娘過來?」她會這麼問,並不是與曹植計較,她其實是在幫著曹植。
果然,曹操聽聞甄宓此話,也問道,「說到成姿,今天怎不見那個姑娘的身影?」
「成姿還未有名分,按理是不得上殿的。」
曹操沉思了一會兒,「她有著身孕,沒名分實在是待她太苛刻了。」
崔琰也在席中,聽到曹操這麼說,也知道他攔不住成姿進門,索性就賣了個乖,「是該趕緊給成姑娘個名分了,我看著這孩子委屈著也不舒服。」
曹操點了點頭,許諾崔琰道,「崔大人放心,含兒正妻的地位是撼動不得的。」
崔琰滿意起來,他感受到了一些人艷羨的目光,和曹操成了親家,是何等的榮耀。
和崔琰不同,崔含一點都不開心,不知不覺她的臉上已經上了好多怒氣。
曹丕聽著他們一言一語地議論著曹植的家事,終於放鬆著喝起了酒。他其實猜到了,曹植根本就是有意吟不出詩,那句少聽琴曲也必是說給他曹丕聽的。
不管怎樣,曹植能懂得去刻意拉開與宓兒的距離就好。
曹丕無意識地接過了潘月遞上的酒杯,一口斟了個乾淨。潘月見狀,自然十分開心,倒酒的動作也勤快了許多。
甄宓正欲回座,就看見潘月緊緊地挨上了曹丕,曹丕自然地喝著潘月遞上的酒。
這也是兩個人的世界。
原來只要退一步,她就是局外人。
心口一陣揪痛,甄宓卻依舊要裝作自若地走回席位,裝作淡然地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