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宓回到蘭皋堂,已是入夜時分。
還未進屋,她就看見了書房的紙窗上映著曹丕的剪影。
「少夫人——」容漪見甄宓駐下腳步,不由得擔心起來。
甄宓微側回頭,對著容漪道,「忙了一天,你也累了,早早休息吧。」回來的路上,她已經調整了情緒,此刻臉上分外平靜。
「少夫人,有些事,容漪恨不能替你分擔……」甄宓越是冷靜,容漪就越是擔心。
甄宓沒再說話,只淡淡地對容漪笑了笑,就徑直走進了屋子。
曹丕聽到了門口的動靜,欣喜地繞過書案和屏風,迎了上來,「一天不見,宓兒叫我好生想念。」
甄宓望著他喜從心生的神態,心中五味陳雜。
她已然明瞭,曹丕必是和袁熙的那封絕情信脫不了干係。只是究竟發生了什麼,她想不出,也不敢想。
曹丕見她面上毫無反應,甚覺奇怪,正想著詢問,卻見她又淺笑了出來。
「陌雪住的實在太遠,所以才耽擱了一天。」甄宓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右肩。
曹丕體貼地攬過她的身子,伸出雙手,開始為她揉起肩膀。
「可舒服些了?」
曹丕習武多年,手上力道拿捏得十分精準,甄宓點了點頭,她細緻地體會著曹丕的動作。
「你的身邊或者延康手下可還有空閒的位置?或許可以安排給阿侖,陌雪也好離我近一些。」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感知曹丕手上的動作,所以當他手上的力道明顯一滯的時候,甄宓絕望地閉上了雙眼。
「府裡向來精簡人員,怕是不便。阿侖若是需要營計,我可以在府外尋一個給他。」
甄宓搖了搖頭,道,「我只是隨便說說罷了。」末了,她又怕曹丕多心,便又感慨著加了一句,「就是怪想念陌雪的。」
成親以來,他何曾拒絕過她的要求?這一次,他雖說的委婉,卻掩蓋不了拒絕的本質。
曹丕啊曹丕,你究竟對我隱瞞了什麼。甄宓只覺得頭痛欲裂。
曹丕聽聞她說想念,便故作醋意地道,「宓兒心裡裝著那麼多人。老實說,這一天,可有想我?」
甄宓見他對自己表現出的孩子般的脾性,心頭不禁掛起一陣微風,她就著曹丕的意思點了點頭。但如果真要實話實說,這一天,她想的更多的,其實是袁熙。
夜半時分,甄宓靜靜地躺在床上,難以入眠。身邊的曹丕已經安然地睡著。
她死死地按住自己的心口,彷彿按的狠了,心就不會太痛。
「吾妻安好?經年之別,常有思念……縱情緣難捨,吾心意已決,不復見爾。」一字一句,彷彿袁熙就在身邊。
從前不曾仔細的回想,今天她才發現,話不多的袁熙所說過的每一個字其實都烙在了她的心間。
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麼袁熙在前後的信中會有天翻地覆的轉變。
因為,那根本就不是出自一個人之手。
她毫無保留地將所有的溫情和愛意都給了曹丕,卻在同時,把所有的失望和責怪給了袁熙。
這一切,竟是一場錯付。
淚水洶湧著濡濕了繡枕,她卻不能哭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