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暖冰開,春城飛花。冬日的寒意逐漸消弭。
這日傍晚,甄宓望著窗外即將西下的斜陽,想起來一件還未完成的事。
因為曹湘的誕生,這件事便從去年冬末耽擱到現在。她知道她該去找他了,她要面對,更要讓他面對。以此,了結這一切。
曹植結束了一天的事務,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白溪洲。
是時,天邊只餘一縷殘陽金光,夜幕猖獗地侵食著這僅剩的一絲光亮。
他走進院落中,關緊了院門。再度回身的瞬間,卻看到了那個他連做夢都不敢想的身影。
甄宓立在紅木橋之上,已經等了他好久。
有一瞬,曹植甚至以為自己出了幻覺。他又定了定神,直到確定這一切不是夢的時候,才艱難邁出了腳步,向她走過去。
她心中凌亂,連如何說出第一個字都沒了思路。這麼多年過來,她都沒有注意到,眼前的男子,早已不再是當年在蘭皋堂初遇的少年。漸起稜角的五官,竟和曹丕有那麼一絲絲相像。
也罷,他們畢竟是親兄弟。也正因為如此,她面對曹植的感情,才覺得格外棘手。
她終於還是狠下心來,「植弟可知我為何來了這裡?」
聲音中的冷淡,似又帶回了還未走遠的冬天。曹植注視著她的雙眸,心中早已絞痛難當,「嫂嫂想說什麼……」
她一時頓住,她該怎麼說,怎麼提起這些。
曹植察覺出了她的為難,他替她說出:「我不該,我不該戀慕嫂嫂。」
她怔住,因為他笑了,笑的那樣——悵然失落。
「子建,我們是叔嫂。」她心中稍有不忍,語氣柔和了許多。
「這句話,嫂嫂很久前就說過了。」曹植苦笑,「你可還記得?」
甄宓試圖回想,卻絲毫沒有頭緒。
「是我冒昧了,和子建有關的事,嫂嫂還是忘了最好。對你我都好。」這句話,他不止一次的用來勸著自己,他知道,她對他冷淡,才是對兩人最好。可是他又是那麼想留在她的心裡。他甚至時常想著,如果能給他一天的時間來光明正大地愛她,他一定傾盡自己所有能盡之力,只求一段最美的回憶。
「這一次,這句話,就烙在你的心上,可好?」甄宓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出。
「我們是叔嫂……」曹植重複著,目光落寞,笑容慘淡,「如果我能記得住,又怎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你必須要放下,你的感情牽扯了太多的人,不只是你我。這一點你一定明白。」甄宓試圖令他變得理智一些。
「是啊,還牽扯到二哥。我竟愛上了自己親哥哥的妻子……」心痛之感,摧肝裂膽,這是他第一次說破了這層關係。今日,就讓他釋放一次吧,就讓他痛到麻木,他絕望地想著。
「不只是曹丕,還有崔含。你知道含兒她有多麼在乎你嗎?你不可以這樣傷害她,我也不能這樣傷害她……」一想到每次崔含在她面前提起他的神情,甄宓就自責不已。
「如果他們的感情要我來顧及,那我的感情,誰來顧及?」聲音漸低,雙目低垂,他向後踉蹌了一步。
他的感情,無人顧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