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植正匆忙地從案角扯來幾卷兵書,鋪到了桌案之上。他的左手手臂上纏著雪白的布帶,此刻只有右手在忙活,手下動作便笨拙了許多。
崔含已經走了上來,「子建哥都不打招呼的?」
「是你嘛,含兒,不必太客氣。」曹植笑著,右手還在鋪著兵書。
崔含見曹植的手臂上纏著繃帶,心中一疼,關心著問道:「你受傷了?」
曹植正將最後一卷兵書攤開,「無礙,只是中了一箭。」
竹簡都鋪好後,他抬起眉,正欲對崔含報以微笑,哪知卻看見了崔含身後剛走進來的甄宓。
在昨晚回府的時候,曹植已經極力克制住了刻意路過蘭皋堂的衝動。原本壓抑得很好的感情,卻是在這一刻全數噴薄而出。她愈加美好,他便愈加喜歡,便愈加輕易地令他心痛。
甄宓扶著腹部,正靜靜地立在書房入口處。他看見她身影的那一瞬,就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甄宓輕咳了一下,他才從發愣中回神,忙招呼道:「嫂嫂也來了?」
她簡單地笑笑,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
崔含見兩個人已經打過了招呼,就繼續盤問曹植,道:「怎麼就中箭了?嚴重嗎?」正說著,崔含就扶上了曹植的手臂,「還痛不痛?」
曹植不自然地側了身子,避開了崔含的動作,目光掃過甄宓。
「你們先說著,我有些乏,想去正堂裡坐坐。」甄宓看著兩人,不忍打擾,正要主動離開。
「嫂嫂等等。」曹植立刻叫住了她,「我們也來正堂坐。」說著,他就繞過了書案。
誰知,他的這番動作帶掉了書案上已經鋪好的一卷兵書。竹簡落地之聲十分清脆,崔含和甄宓的目光都投了過來。
書案之上,兵書壓著的地方,露出了一角宣佈。
宣佈之上,渲染著極爛漫的紫紅之色,深褐色的枝幹筆力遒勁。
崔含一眼就認出了畫中的這片梅林,一時心中激動萬分,「子建哥,原來你在畫畫?」
曹植忙蹲下,撿起了竹簡,又遮回了原處。崔含攔下了他,將竹簡撤走,又撥開了其餘的竹簡。
四四方方的一幅宣紙畫,只完成了一半,映入眼簾,令崔含著實一驚。
曹植的潑墨手筆十分大方,畫中梅林呼之欲出,崔含彷彿置身其中。梅花的層層掩映之下,是一個女子的身影,此刻只畫出了淡淡的輪廓。
崔含聲音有些顫抖著道:「這不是我家的那片梅林嗎……那個女子……」
曹植看見崔含一臉驚異的神色,忙用力抽起了這張宣紙,單手揉皺,不由分說地便丟進了腳旁的火爐之中。
甄宓立在稍遠處,畫在桌上之時未曾看見,此刻部分宣紙已被火舌吞噬,餘下的部分卻是被她盡收於眼底。
崔含不可置信地望向曹植,聲音有些尖銳,問道:「子建哥你在做什麼?!」她忙蹲了下來,欲救回火爐中的畫,無奈火舌吞噬的尤為歡快,一轉眼便已悉數化了灰。
崔含真的不懂了,曹植明明就是在畫她,被她瞧見又如何。
「未曾畫好,扔了便是扔了。」曹植輕描淡寫,心中卻是心疼萬分。
「胡說!我看見了,分明就是再好看不過的畫。子建哥你為什麼要燒了它?」崔含也心疼極了,也不知道曹植還會不會再畫一幅出來。她做夢都很期待,在他的筆下,會有她的身影。
甄宓的眼前似乎還暈染著畫中的那片紫紅梅花,此刻看著曹植的神情,再聽著兩人的對話,冰雪聰明如她,心中已然明白了大半。
倒吸一口涼氣,曹植,你究竟是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