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楊修和曹植走後,曹丕命下人收拾了狼藉的杯盤,回到了內室。
甄宓並未睡著,只穿著薄薄的中衣,正靜靜地看著書。
「怎還未睡?」他走過去,關心著。
陣陣酒氣飄來,甄宓將他推開,「我看夫君是醉了。」
曹丕定了定神,不禁笑了,「誰說我醉了?」
「方纔你在外面說話都帶著醉意了,我會聽不出?」
「你都聽見了?」
「房間又不大,只隔著幾扇屏風,怎會聽不到?」她打量著他的神色,問道:「怎麼?不喜歡我聽到?」
「無妨。只是怕吵到你罷了。」他沿著床邊坐了下來。
甄宓看著他,此刻他臉上雖有紅暈,卻實在沒有任何醉了的痕跡,她一時有些好奇,便問道:「莫非你沒醉?」
他伸出一隻手覆上她的面頰,輕道,「你可知,這輩子,我只醉過一回。」
她吃驚住,「你不是不勝酒力嗎?」
他倒不回答她這個問題,只是問她,「你可想得出是哪次?」
她開始回想過去,每逢喝酒,曹丕都不會多飲,大家知道他不勝酒力,也沒有人會給他勸酒。若說印象最深的那次,便只有新婚那夜,他的失態。
「我常想,若不是那天我醉了酒,我們之間是不是早就開始了。」他靠近了她。
果然是新婚那夜。甄宓擱了書,正色道:「既然上天如此安排,那必是最好的路。」
「我只後悔一樣——」他捏住了她的下頜。此刻他的面頰已是貼近了她的玉顏,他的呼吸就在跟前,甄宓竟莫名地緊張起來。
他看她似有不安,不禁來了興致,「我只後悔,不曾看到你如此害羞的模樣。」
明擺著是被他嘲弄了,甄宓剛想掙脫開他的手,他卻輕輕一抬腕。
四瓣唇,驀然貼在一起。
過了許久,他才鬆開她,她已是說不出話來,只呆呆地看著他。
「父親愛酒,時常飲酒,他卻不喜歡因酒誤事。其實,我也愛酒,但又要拿捏有度。只有聲稱酒量小,才能在眾人皆醉時保持清醒,又不至被父親覺得我心思太多。」他將這個他隱瞞了許久的秘密告訴給她。
甄宓雖早有察覺他的謹慎,卻不想酒量一事也是隱瞞。
她不禁有一絲心疼,「子桓,這樣,不累嗎?」
他被問至內心深處,忽地啞然。
是啊,他好累。一直以來,他處處留意,步步為營,每走一步都是再三斟酌的結果。他也想像曹植那樣隨性,可他不能。他沒有父親的讚賞,沒有母親的喜愛,也沒有兄弟的欽佩。除了經營,他想不出其他立足的辦法。
他眸中溫熱起來,只是緊緊地將她的手攥在了手心。
「子桓,面對我,你可以不必那樣累。」
也只有面對你,我才是完全放鬆的。他未說出,心中卻是翻湧。
她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完全擁有。
氣氛因為這個話題顯得有些沉重,甄宓想調節一下,便燦然笑道:「那個楊大人口中的什麼酒詩會,帶上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