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折騰到月上柳梢,都已是飲了不少酒,曹丕的醉意尤為明顯。
曹植和楊修便沒有再多擾,向他告了辭。曹丕也沒有再多留他們,便放他們去了。
出了蘭皋堂,楊修跟在曹植的身後。
「原以為我的出現會讓二哥十分尷尬。我來之前他可對你說了什麼?」曹植先開了口,打破了夜色的寧靜。
「我也在納罕,他只是隨意和我聊了聊家常,就並無其他。」楊修本以為曹丕請他過來必是別有所圖,可自打他把甄宓也留了下來,楊修就明白了曹丕根本就沒打算拉攏他。
「看來二哥比我們想像的複雜許多。」曹植感歎了一句。從小到大,他和曹丕的感情一直處於不親近,卻也並不疏遠的程度。而這,在他們這樣的家庭,恰到好處。如今,他和曹丕的身邊都分別悄然間集結了好多朝中大臣。雖然不夠明顯,但已然影響到了原本簡單的兄弟之情。尤其是自打四月裡曹操加了丞相以來,這種暗鬥的感覺愈來愈明顯。
曹植苦笑了一下,或許這就是別人口中常說的不得不吧。
亂世之下,英雄之家,捲進明爭暗鬥,曹丕與他,都是不得不。
曹植的思路被楊修的聲音打斷,「既然植公子心中明白,就不得不防了。」
「我知道。」曹植輕應,「天色已晚,德祖還要趕回家,我也就不留你了。」
楊修別過了曹植,很快就消失在了夜幕中。
曹植無心回府,便繞到了涵涇潭邊。夜風漸大,清涼之氣令他清爽了許多。
他靜佇在潭邊。
飲酒、作詩,他樣樣勝過曹丕。他的文賦,時常被父親和旁人誇讚,他的酒量,也是令朝中大臣欽羨。
只是。只有一樣,他永遠不及他。
他的眼前閃過了她的玉顏。人似玉,凝霜雪。音婉轉,香淡淡。
曹植歎了一口氣。倏爾,風又起,卷落了一片柳葉。
他先是看著它旋落,耳畔響起那日她的話:上天既要它孤零,你又奈何?此刻不也是在岸上兀自傷神?
他突然上前一步,伸出手欲接住,卻落了空。他心中莫名掠過一絲失落感。
這就像她嗎,他觸碰不到,只有錯過。
柳葉隨微風落在地上,曹植走過去,拾起了它。
她說的,這些葉子都是知情知命的。每每旋落,都是一支絕美的舞,只求在最後一刻倒映在最愛的人眼前。
他凝神著注視這枚柳葉許久,隨後竟開口問道:「你可是屬意於我?」
話音既出,他自己都不免失笑。
卻如中了魔一般,他又執念著問道:「你可曾有一絲屬意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