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的午後,曹操就趕回了鄴城家中。
下了快馬後,片刻沒有歇息,就奔向了瑞雲塢。
瑞雲塢裡,卞夫人和幾位夫人,曹丕夫婦、曹彰夫婦和曹植都在。
曹操一進屋,見眾人都在正堂守候著,心裡隱約有了不好的預感。他皺了皺眉頭,問道:「怎麼都在這兒?」
卞夫人見曹操回來了,忙走上前想為他遞上溫茶。
曹操卻根本沒接過,一拂袖就徑直走進了內屋。
卞夫人一時有些尷尬,卻依舊自若著將茶盞放回了原處。
屋內隱約傳來了環夫人的哭聲,又見正堂中的眾人都不言不語,氣氛凝重,甄宓輕輕靠在了曹丕的懷裡。從昨兒晚起就聽說曹沖的病癒加嚴重,此刻似乎一發不可收拾。
曹丕攬住了她,手掌握住了她的肩,「放心,都會好起來的。」他在她的耳邊輕語。
曹植微倚在窗旁,正瞧見他們之間如此溫馨,只好默默地將目光移開。
許久的安靜過後,被環夫人一聲淒慘的哭喚打破。
眾人的心都被揪了住,大家都明白,怕是有了噩耗。
果然,過了一會兒,曹操踱出了內屋。腳步沉重,臉上更是沉重。只有卞夫人敢打量他的神色。
曹操環視了一下眾人,道:「沖兒歿了。」聲音毫無起伏,更顯悲傷。
他似在懊惱著一般,又添了一句,「我回來晚了。」
曹丕見眾人都不作聲,自己又是家中實際上的長子,幼弟病逝,父親悲慟,他便上前道:「沖弟的後事,我和彰弟、植弟會辦好,也不枉我們兄弟一場。只是父親,要顧及自己的身體,千萬別傷了身。」
曹操不動聲色地打量了曹丕一會兒,又瞧了瞧曹彰和曹植。
曹丕見父親的眼底掠過陣陣悲苦,曹操這樣的神色,他只在宛城之戰後見到過,一時體恤,便道:「沖弟向來孝順,如今,他不能再為父親盡孝,我等兄弟會代沖弟——」
「算了。」曹操伸出手,作了打斷他的手勢。
曹彰剛想附和曹丕所說,但見曹操似乎有些不悅,就未曾開口。
曹操歎了口氣,盯著曹丕,幽幽著道:「此乃我之不幸,汝曹之幸。」
此言一出,滿堂愕然。曹丕更是震驚,他根本就未料到父親會說出這樣的話。
甄宓注意到曹丕暗暗緊攥的拳頭,十分心疼。曹操竟在眾人面前對他說出這樣的話,這擺明了就是叫他難堪。
曹植和曹彰也都無比驚詫,他們怎會不明白,曹操所指並非曹丕一人。
我之不幸,汝曹之幸。
只是世間天命自有知,幸與不幸,都是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