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宓聽了,連忙放下茶杯,起身又作了個揖,「夫人何出此言?我定是哪裡沒做好讓您有了事不關己的錯覺。我心裡很是擔心袁家的近況,只是我的焦慮可能同夫人您那兒被親兒子拋下、生死不顧的焦慮相比,實在是差遠了,夫人您就看不出來了。宓兒賠罪了。」甄宓不甘示弱,句句譏諷。此刻面對著沾滿鮮血的兇手,單寧香消玉殞的那幕場景不斷掠過甄宓的腦海,她恨不能親手毀了劉夫人。
劉夫人只當甄宓是因為自己害死了幾位夫人而如此鬧騰自己,她並不知道甄宓已經知道了單寧之事。
「尚兒是出城求援,斷沒有棄母之說。」劉夫人想為自己挽回面子。
「既然你相信尚公子會回來救你,你還有什麼可擔心的?」甄宓絲毫不想給劉夫人周全的餘地。
「甄宓。」劉夫人突然嚴肅,「我知道你對我逼死幾位夫人心存厭惡。但你同樣得接受的是,她們出身本來就低賤,能陪主公長眠地下已是她們的榮譽,也是我給她們的恩賜。」
「恩賜?」甄宓失聲而笑,她道:「我只當生是恩賜,從未想過連死都是恩賜,我真是受教了。」
劉夫人見她挖苦自己,接著道:「就算你記恨我的毒辣,你也沒有別的選擇了,如今你我已是同一條船上的人。」
「宓兒不求生,劉夫人不想死,你我永遠不是同路人。」甄宓由苦笑轉為嘲笑。
「你錯了。」劉夫人打斷她,「也難怪你消息閉塞,你還不知道,袁尚此時已經投奔袁熙了。」
笑意淡去,甄宓斂回了微揚的嘴角。她多希望自己聽錯了,多希望這不是事實。袁尚投奔了袁熙,而袁熙就當真接納了袁尚?也是,說到底都是袁姓子孫,互為手足。也就只有自己將劉夫人與袁尚視為永遠不會被原諒的仇人,袁大哥卻必須要念及親情,慷慨相待。甄宓心中悵然之至。她突然有了一個念頭,也許那日她鬥不過袁尚,見不到袁熙都是蒼天的旨意——妻子有無皆可,手足萬不能相斷。也許袁熙沒有同她隱匿是一個比隱匿更好的結果,只有這樣袁大哥才算是對得起袁家,才不致落得身後罵名。
劉夫人見甄宓發愣出神,早已沒有了剛才的氣焰,便又得意著重複了一遍:「我的兒子與你的夫君,同生共死。所以,你與我,也是一樣的榮辱與共。」
榮辱與共,呵,甄宓扼腕。
這就是無力回天的不得不嗎?不得不親眼見著至親的單寧含冤而逝,不得不與殘害她的人、殘害自己的人淪為同路而自己竟別無選擇?
袁大哥,此生遇見你實為我幸,只是嫁與你竟成了我的不幸。
甄宓心中一時風起雲湧,大亂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