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八百三十章、太過孟浪了——
第八百三十章、太過孟浪了
「不知滿大人可否代本將前往迎候大明公主殿下……」
身為僥州知州,滿滄非常知足。
因為作為一個沒有任何根基的官員而言,滿滄心知僥州知州或許就是自己這輩子的頂點。再想讓滿家發展已經不是滿滄的任務,而是滿滄的子子孫孫的任務。
所以比起處理州府工作,滿滄還是更關心自己子孫的成長。
例如滿滄的兒子滿孝,雖然不學無術,沒能考取科舉,滿滄還是以自己權限給滿孝在僥州城內安排了一個府官通判的職位,這也是府官中最為位高權重的官職。
當然,在心中冀望滿孝什麼時候能夠悟通官員真諦的同時,滿滄更是將自己的所有期望都放在了雙保胎孫子滿仁、滿義的身上。
因為不像滿孝趕上了滿滄為官的初期,飛揚跋扈地很快成為了一個無人能夠管束的二世祖。
到了滿滄為官的後期,知道培養後輩的重要性,滿滄一直都是以最嚴格的方式在教導滿仁、滿義,甚至兩人去年還雙雙以十五歲之齡考上了秀才,滿滄現在就等著讓他們參加下次在京城的秋試,好為滿家爭取功名的同時,也為滿家開創一個光輝的未來。
因此,儘管知道僥州軍的軍權乃是在育王府掌握下,滿滄仍是毫不關心。
因為那不僅與滿滄毫無關係,在滿仁、滿義前去參加科舉前,滿滄也只需對育王府在僥州經營軍隊的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行了,巴不巴結育王府都沒問題。
可突然聽到大明公主想要奪取僥州軍權的事,滿滄立即就來了興趣。
因為,不說大明公主只打算奪去培州軍權卻對培州政務毫不關心,即使培州軍權真被大明公主奪去,那也影響不到滿滄身上。光是想到自己如果能借此事巴結上大明公主或育王爺,滿滄就知道自己已不必再為滿仁、滿義的科考結果擔心了。
而滿滄又為什麼要先考慮巴結大明公主再考慮巴結育王圖濠?
原因乃是大明公主現在就在僥州境內,育王圖濠卻遠在申州。
所以第一考慮巴結大明公主後,假如大明公主真在僥州失勢,能與大明公主相比的也就只有育王圖濠及洵王圖堯等人,滿滄又豈可能捨高就低去管路榪有什麼要求。
因此當路榪將滿滄叫到指揮使衙門,並讓滿滄代自己前往白良城「接待」大明公主時,滿滄雖然不在乎路榪的居高臨下態度,仍是有些不以為然。
知道不能拒絕路榪,滿滄就說道:「既然這是路將軍相求,本官身為僥州文官之首,自然要前往親迎大明公主殿下,只是路將軍有想過自己的將來否?」
「滿大人說本將?不知道滿大人想說什麼?」
聽到滿滄答應前去白良城接待大明公主,路榪就放心了大半。
因為,只要有滿滄代表僥州官員去迎接大明公主,大明公主自然就能放鬆戒心,路榪也可悄然將聚集在僥州城的十四萬僥州軍移到白良城外包圍大明公主,幫助育王圖濠成就大業等等。
當然,這即便只是一般狀況,但不知大明公主也是天英門弟子,又有十四萬僥州軍在手,路榪絕對相信自己的計策能夠成功。
所以當滿滄開始與路榪說什麼將來時,路榪就認為他是要與自己討價還價了。
但滿滄儘管也知道這時與路榪討價還價應該可為自己爭取到許多利益,但所能爭取到的也就是從路榪手中要到的利益而已,滿滄自然不會太在乎,依舊按照原先預定道:「路大人,本官愚魯,但以路大人之能,難道還看不出這次皇位之爭的大勢……」
「皇位之爭的大勢?滿大人你想說什麼?難道你不相信育王爺?」
沒想到滿滄竟敢同自己說什麼皇位之爭的大勢,路榪的雙臉立即陰沉下來。
因為,路榪的父親路玢當初即便不是死在大明公主手中,但以大明公主對北越國皇上圖韞的助力,這事卻也肯定與大明公主有關。所以別說路榪能否原諒大明公主,路榪更不可能背離育王圖濠。
所以一聽滿滄好像想要懷疑育王圖濠的能力,路榪久經歷練的武將氣勢也開始散發出來。
而滿滄的雙臉即便白了白,但還是很快搖頭道:「路將軍誤會了,本官可不會不相信育王爺,更認為以育王爺之能,又怎可能鬥不過大明公主那一介女流之輩。」
「那滿大人還擔心什麼?」
「本官不是擔心育王爺,而是育王爺或許有可能鬥過大明公主,但大人又有可能鬥贏大明公主嗎?大明公主連冉丞相都敢算計,又會獨獨忘了算計大人?所以,本官不敢阻礙大人的計劃,只是覺得大人不管做什麼,都理應先準備一條後路吧」
「不然大人真想在僥州破釜沉舟,育王爺遠在申州,誰又能救得下大人。所以……」
誰又能救得下大人?
一聽這話,路榪的全身就立即僵硬住了。
因為,若換成一個真正武將在此,那還未必會受滿滄蠱惑,可路榪本身就是一個由文職轉武職的將領,自然明白這種只有在文官當中才存在的取捨之道。
所以不是說猶豫,路榪立即暗自斟酌起來。
首先是育王圖濠為什麼要前去申州?
雖然育王圖濠如果真能抓住太子母親,將來肯定有再行爭奪皇位的機會。可這也只是機會,並不一定能確定成功。何況育王圖濠為什麼要採取抓捕太子母親之道?還不是因為京城已經待不下去了。
而將育王圖濠弄出京城之人雖然是太子少師易嬴,但易嬴效忠的又是什麼人?
乃是大明公主和太子圖煬,這也表明了大明公主的優勢。
而大明公主能夠安心離京來奪取培州、僥州、蕁州三州的軍權,還不是因為京城中有易嬴代為坐鎮的緣故。好像那些育王府官員,卻在育王圖濠離京後又被易嬴誑去了一百萬兩銀子,甚至連累大世子圖仂的名聲受損。
所以不得不說,雖然路榪並不希望育王圖濠輸給大明公主,但至少到目前為止,路榪還沒看到育王圖濠有任何獲勝的可能。
特別是前往申州後,育王圖濠還得直接面對有雄兵之稱的盂州軍。
因此細細思量一下,路榪也知道滿滄並非信口胡言了。
而身為文官,擇主而伺本就是命理使然。路榪會繼續支持育王圖濠奪取皇位,原本也是因為育王圖濠仍舊有心皇位。不然育王圖濠若是無念於此,路榪肯定早就開始死心塌地效忠北越國皇上圖韞了。
畢竟為皇位爭奪而拋頭顱、灑熱血,本就是文官們為命搏、用命搏的唯一之道,那容得路榪去對皇上和皇位歸屬挑三揀四。
故而思索許久,路榪就緩緩說道:「那滿大人以為本將該如何?」
一聽這話,滿滄就知道路榪已動了心思。
畢竟路榪的父親路玢與其說是為育王圖濠而死,還不如說是為爭奪皇位而死,所以滿滄才敢對路榪稍做「提點」。
而滿滄也不是說要路榪去效忠大明公主,只是讓其給自己留條後路,頓時也一臉坦然道:「不瞞路大人,既然路大人要本官前往白良城迎接大明公主,本官自當帶上仁、義二孫一同前往,可路大人若真想留條後路卻又不太顯然,不若讓路府家眷與本官一起前往迎接大明公主。」
「畢竟大明公主乃女流之輩,也需要一些女人來善待之。然後不管路大人進退取捨,都不會太過受約束了。」
「……路某多謝滿大人指點。」
聽完滿滄建言,路榪不是說大喜,至少心中也是一鬆。
因為從滿滄沒有慫恿路榪全力投效大明公主的狀況,路榪就知道滿滄對大明公主,或者說是對太子圖煬與育王圖濠之爭還有一些疑惑。雖然這種疑惑是路榪剛剛才有,但身為前太子太師之子,路榪雖然比不上自己父親路玢,但耳提面命下,卻比滿滄更要容易明白事理。
所以考慮到大明公主乃是女子的身份,路榪也挑不出滿滄建議的毛病。
畢竟路榪自己可以不去迎接大明公主,但卻不能視大明公主為無物,尤其在路榪也已經開始有所想法的狀況下。
而如果是由路榪的家眷代路榪去迎接大明公主,這不僅可為路榪爭取到足夠的騰余空間,更也可為路榪謀到一絲善緣。甚至於真要犧牲起來,路榪也不會太過掛懷。
畢竟僥州軍可是育王府的僥州軍,不是路榪的僥州軍。
或許滿滄可在路榪命令下前去迎接大明公主,路榪自己與大明公主的接觸卻要小心再小心,不然種堅恐怕都饒不了路榪。
所以送走滿滄後,路榪又很快來到了指揮使衙門的後宅中。
因為,路榪今日要做的事情畢竟非同小可,卻是不得不同自己夫人細細說上一說,以免自己夫人去到白良城卻不知該做些什麼,那不說幫不到路榪的忙,恐怕還會害了路榪。
而由於路榪同樣是年少娶妻,娶妻時父親更是太子太師,所以娶的妻子不僅是高門大戶,更是皇室宗親,所以路榪也不怕妻子圖觴不理解自己的選擇。
不過,等到路榪在後宅見過圖觴,並將自己所圖一一說出時,圖觴卻立即皺起了眉頭。
因為身為皇室宗親,當初想要能配上路榪的身份,圖觴卻也是邡侯之女,邡侯府即便沒有陵侯府那樣的幾百年錘煉,卻也同樣是歷經三代之恩,所以即便添為女流,圖觴卻不是說對皇位之爭就一點都看不清楚。
所以猶豫一下,圖觴就說道:「夫君是想改投大明公主和太子殿下嗎?可這個時機……」
「拙夫沒這麼說,只是認為應該留一條後路,賢妻怎麼看?」
「原來如此,但夫君若是只想留條後路還不算什麼,但夫君若是在爭奪皇位一事上也瞻前顧後,卻是相當凶險呢」
「難道賢妻對育王爺的將來那麼有信心?」
對於古代社會的人來說,多是認為女人無才便是德。所以女人不是沒有自己的思想,但丈夫假如根本不願去與妻子商量公務,妻子便是有滿腔抱負也不敢說出來。
畢竟她們不是天英門弟子,本就是為輔佐和影響官員才混入官員府邸中,故而圖觴也沒有多少機會去與路榪談論什麼皇位之爭。
但對於路榪的心思,圖觴還是說道:「夫君誤會了,賤妾不是對育王爺的將來有信心,因為夫君的擔心的確有道理。只是夫君這個轉折做的實在太快了,或者說是在滿大人面前這麼快就做出轉折,不得不說有些太過孟浪了。」
「……孟浪?夫人是說滿滄有問題?」
猛一聽圖觴說自己孟浪,路榪的雙臉立即一沉。不是因為圖觴,而是因為滿滄。因為滿滄若真是替育王爺試探路榪,路榪的轉折太快就的確是個大問題了。
圖觴卻搖搖頭道:「夫君不必擔心,若滿大人不是讓自己的仁、義二孫隨賤妾一起出迎大明公主,或許是真有問題。但他真能捨得仁、義二孫,那卻無須再做懷疑了。只是夫君以後卻莫要再用這種臣子之心來看待皇位之爭才是。」
「夫人教訓的是,拙夫受教了。」
身為前太子太師路玢之子,路榪雖然已由文職轉武職,但與自己夫人圖觴卻一直相敬如賓。
所以聽到圖觴提起滿滄的仁、義二孫,路榪也不由鬆了口氣。
因為,不止路榪,僥州城的所有人都知道滿滄已將滿家的全部希望都放在了仁、義二孫身上。若是滿滄真願帶著仁、義二孫前去迎接大明公主,那到是不用再懷疑滿滄是否在試探路榪了。
不然自己居然用臣子相爭之心來看待皇位之爭,路榪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確有些冒險。
而就在兩人妥定此事時,緊閉的廂房外就突然傳來一聲稟報道:「夫人,京城侯府急件」
「傳」
突然聽到門外說什麼京城侯府急件,雖然路榪也知道那應該是邡侯府給圖觴的訊息,卻也是先應了一聲。
因為這既然是急件而不是家信,肯定是與京城變動有關。而路榪雖然的確是育王府一系將領,但由於僅是區區的二線部隊,所以比起消息靈通程度,卻是已經遠遠不及邡侯府。
因此即便不是約定俗成,路榪也已經習慣將侯府給圖觴的急件當成給自己的急件了。
然後門外甲衛將急件送入屋中又立即退下時,路榪也沒去徵求圖觴意見,抬手就將侯府急件打開了。
只是看了兩眼急件內容,路榪立即面色大變,難掩驚容的口吃道:「這,這這,這也太瘋狂了吧」
「夫君說什麼瘋狂?」
「……易少師,易少師差點屠了,不,不是差點,易少師居然屠了丞相府回鄉隊伍的護衛。這,這種事情……」
兩、三眼看完信報並交給圖觴後,路榪還有些手腳顫抖。
因為,路榪即使也只參與過一次皇位之爭,但當初為更好的輔佐育王圖濠參加皇位之爭,路榪的父親路玢卻也教導了他許多北越國歷史上的歷次皇位之爭,可即便如此,路榪也從沒見過如此慘烈的皇位之爭。
即便大明公主和易嬴針對的都是自作自受的冉鳴,但他們居然會以這種屠殺方式來宣告自己爭奪皇位的態度,卻也不得不讓路榪這樣的一般官員感到膽戰心驚。
而在看完急件內容後,圖觴的雙臉也是陰沉如水道:「這,……易少師真是太過瘋狂了吧真虧他敢將大明公主對培州冉家做的事情在京城再對冉丞相做一次,難道他就不要命了嗎?」
「不要命?……他是在警告所有京城官員,也是在代皇上警告所有京城官員啊」
嘴中驚歎一聲,路榪並不認為圖觴這是在暗喻北越國皇上圖韞會因為易嬴的猖狂而殺了他,只是說易嬴這樣凶悍的態度,足以讓將來任何取代太子登基的人殺易嬴而後快。
因為以易嬴現在朝中的勢力和影響力,不得不說已到了殺易嬴即可平朝綱的程度。
但隨著路榪歎息,圖觴卻搖頭道:「如果是這樣,那夫君卻要慎重了,或者說,在臣妾接近大明公主的時候,夫君的表現也應該更嚴厲一些。」
「更嚴厲一些,難道賢妻沒感到易少師的魄力?」
聽到圖觴要自己表現得更嚴厲一些,路榪就驚訝了一下。
因為那就是要路榪不用管在白良城中迎接大明公主的圖觴,卻是該怎麼表現出效忠育王府的態度,就該怎麼去表示。
圖觴卻一臉擔心的搖搖頭道:「因為這不僅是易少師的魄力,同樣也是育王府的機會,至少他們自認為這會成為一種機會,所以夫君絕不能讓他們看出已有異心,不然那就是大禍臨頭。」
「拙夫明白了。」
聽到大禍臨頭四字,路榪的臉色也是一緊。
因為,易嬴的舉動雖然的確恐嚇住了所有京城官員,但也等於逼得那些官員必須團結起來一起相抗。
畢竟現在即使已有不少官員投靠了大明公主和太子圖煬,數量卻不會太多。
因為扶龍庭雖然的確是個大好機會,但也得拿命去拼、有膽去做才行。好像路榪的父親路玢,還不同樣是因捲入皇位之爭而落敗身死。
因此,當那些中間派也被易嬴逼著聯合起來自保後,那不是易嬴的機會,而是育王圖濠,或者說是那些想要爭奪皇位之人的機會。
所以謹慎行事,圖觴不是不能在大明公主身邊給路榪留條後路,路榪自己卻不能徹底與育王府一脈翻臉,不然還真保不住身家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