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山作為京城的最後屏障,不僅可以抵擋來自北方的戰火,同樣可以擋住提早到來的寒流。烏山面積雖然不大,但卻是個地地道道的原始森林。不像現代社會,很多並非真正原始森林的地方也被冠上了原始森林之名。
因為原始,黑色也成了烏山的主要色調。不僅山石是黑色的,樹木也是黑色的。如果從下往上望,甚至頭頂上的樹葉也是黑色的。
萬豪雖然是個讀書人,但由於家傳身教的關係,卻也練過幾年武,身體底子並不差。
所以進入烏山後,萬豪並沒有感到疲累。雖然不能說健步如飛,但也不會拖累了幾人趕路的行程。
等到天色徹底暗下來,三人這才找到一塊崖壁下的安全處休息,並在背光處點起一堆篝火。如果不是刻意尋找,一般人也不會想到萬豪三人竟會藏在這種地方。而經過連續趕路後,萬豪臉上不僅有了不少倦態,身上衣物也被掛花、掛破了不少地方。
喝完一壺暖酒,吃了些乾糧墊肚,萬豪一臉不甘心道:「昌叔,你現在可以跟我說實話了吧!」
「事情得從易知縣前往知州府開始……」
知道不能瞞萬豪一輩子,為能讓萬豪日後配合,至少知道他日後將會面對怎樣的局面,該怎樣去面對不同局面,萬昌也開始將這次萬大戶是如何被易嬴「套進去」的事情詳細說了說。
等到萬昌話音落下,萬豪立即羞怒道:「昌叔,你說真的?那易知縣竟為了將萬家套進去,就跑去慫恿盂州從僉校尉焦玄造反?」
「事情應該是這樣沒錯,不然他一個能寫出《三字經》的假聖人,憑什麼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而且那焦玄真的興兵來攻,你認為最慌的會是他一個窮途四壁、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知縣?那當然是在興城縣擁有無數田產、地產的老爺。所以不是為了教訓一下易知縣的膽大妄為,老爺也不會犯下如此大錯。」萬昌心有慼慼道。
沒想到事實竟是這樣,滿眼憎恨地扭曲一下雙臉,萬豪帶著恨聲道:「哼,那個易知縣,總有一天,看我怎麼收拾他。」
說完萬豪又望向萬榮道:「萬管家,還有你說我爹原本就想造反是怎麼回事,說清楚點好嗎?」
「……好,好的少爺,事情是這樣。」
說到「造反」二字,萬榮臉上隱隱現出不樂意神情。
因為萬大戶如果守著原來家業,萬榮肯定會一輩子做萬府管家。可萬大戶如果不滿足於一家一戶之位,萬榮的前途就堪憂了。可作為萬大戶的家奴,萬榮知道自己沒得選擇,也只能跟著萬大戶走下去。
一邊聽著萬榮敘說,秋心也在樹頂壓低聲音興奮道:「姐,你聽到沒有,萬大戶那老賊居然造反了呢!」
「這不該說是萬大戶造反,應該說是萬大戶被興城易知縣,或者說是北越國官員逼反吧!沒想到那知縣易嬴還有這等本事,難怪能寫出免稅田奏折這種混亂世間的東西。」君莫愁的雙眼炯炯有神道。
宋天德急急來京只可能與一件事有關,那就是免稅田奏折。而能引起免稅田奏折發生變化的事情和地方,唯有來自於興城縣。
在整個京城中,要想打聽興城縣消息的去處只有兩個地方。一是已得到消息的大明公主府,二就是興城縣萬大戶的兒子萬豪。
不可能找大明公主打探消息,當其他人還在蒙頭亂找消息來源時,君莫愁和秋心已在第一時間盯上了萬豪。看到萬豪遁出府中,這才一路跟行到烏山深處。
不過,君莫愁在京城雖然是妓女,現在卻做著一身俠女打扮。
暗紅色的緊身衣不僅將君莫愁的飽滿身材勾勒得曼妙無比,更是給君莫愁秀美的雙臉平添了一股英氣。
身體好像蛇一樣纏在一根樹幹上,秋心也不管有沒有必要,依舊興奮道:「姐,那你認為萬大戶造反會給北越國帶來怎樣的變化?那免稅田奏折還有沒有希望,其他官員會不會跟著一起造反。」
「如果萬大戶不造反,或許盂州指揮使余容馬上就會開始攻打申州。可萬大戶這一反,我估計那余容至少還要拖上個一年、半載。」
「為什麼?」秋心有些不解君莫愁的解釋道。
君莫愁說道:「很簡單,如果余容現在就造反,怎麼說都有些準備不足,特別還是在穆延已經有所察覺的狀況下。但現在萬大戶一反,余容就跟著去查抄萬大戶在盂州的財產。有了那些財產充做軍資,余容的底氣立即就變足了。」
「所以余容真要進攻申州,或者說是改變進攻方向,至少也得先將萬大戶這些財產消化掉,進一步擴充軍力才行。」
「改變進攻方向?這有可能嗎?他都準備那麼久。」秋心不解道。
「如果是平常狀況,當然不可能。」
「可穆延在卸甲歸田前也是一介名將,你沒聽萬昌在底下說嗎?僅是穆延借給易知縣的一名神箭,在興城縣就射殺了一位總兵及幽山二鬼中的紅面鬼,想想就知道穆延暗藏的底子有多深。」
君莫愁的雙眼在黑暗中閃著亮光道:「所以余容與其在穆延有所察覺的狀況下強攻申州,還不如好像原先假攻盂州、實攻申州一樣,假攻申州,實際將攻擊目標放到別處去,這才可打個措手不及。」
「姐姐你真聰明,都夠格去當個女將軍了。」
一邊嬉笑,秋心臉上露出了欽佩神情。
君莫愁卻沒有任何動容道:「那是你自己不願多想,不然憑你的才智,當然也想得出來。」
「誰要去想那些東西啊!姐姐你說我們現在該怎麼辦?既然北越國已經亂起來,又不是對外用兵,要不我們一起去盂州看看那指揮使余容到底會攻打哪處好不好,說不定我們也可以在裡面煽把火。」秋心開始有些興致勃勃道。
「京城確實該離開了,因為京城裡現在就只剩下些無聊的勾心鬥角,對北越國境內的變化一點幫助都沒有。」
君莫愁也點點頭道:「不過,我卻不想去盂州找什麼指揮使余容,反而想去看看那興城知縣易嬴現在到底風光成什麼樣子。」
「風光?他的確夠風光的,那我們就去興城縣。」
悄聲無息中,在離開崖上樹頂時,君莫愁、秋心甚至都沒讓崖下的萬豪三人發現。而一邊聽著萬榮細說萬大戶的各種盤算、準備,萬豪在震驚中卻又有些迷茫。
造反?天子至尊?天子之子?
這種事在之前只知將心思放在如何做官,如何勾引貴婦人身上的萬豪來說根本就是沒想過。
突然聽到這麼多令人震驚的匪夷所思之事,萬豪覺得這世上最委屈的應該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