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員是什麼?官員就是一張嘴,說你造反,你就是造反,說你不造反,你就不是造反。
當宋天德帶著徐琳趕到宛華宮時,圖蓮並沒急著跟他們說什麼,而是隨手丟了兩份折子給他們觀看。
雖然兩份折子一看就是墨跡新干的豢抄折子,但一看折中內容,徐琳就有些心驚膽跳。不是因為萬大戶肆意妄為,也不是因為盂、申兩州的隱隱異動,而是因為易嬴的膽大妄為心驚膽跳。
先是威逼盂州從僉校尉造反,再是攀污萬大戶造反,看來真正想要造反的並不是焦玄、萬大戶,正是易嬴本人。
這樣的折子別說看過後會怎樣,早知道是這種折子,徐琳看都不敢看一眼。
現在已不是他想不想投靠大明公主的問題,而是大明公主硬要將宋天德同她拴在一起。不過,徐琳雖然心驚,但卻並不擔心,因為不管怎樣,徐琳前面還有個宋天德頂著。只要徐琳緊跟著宋天德腳步走,別去胡亂拿主意就行。
「啟稟公主殿下,那萬豪現在已離開京城,往烏山方向遁去。」
正當徐琳不知大明公主將要如何與宋天德展開交鋒時,屋外突然閃入一道人影,接著一名宮女就跪下稟告一句。
聽清宮女稟告內容,徐琳面色一變,這才明白宋天德為什麼確定萬大戶已反的原因。
因為不僅有易嬴在興城縣的擠壓,面對各種來自官場的壓力,萬大戶也只有造反一途。萬豪的逃亡也證明了這點。
點點頭,圖蓮望都沒望宋天德、徐琳,彷彿屋中根本沒有外人的樣子道:「很好,你下去讓人盯緊萬豪。如果有人想要放他走,那就讓他們放,如果有人想要抓他回來,那就讓他們抓。不管誰有什麼動作,你只需讓人盯緊萬豪行蹤即可。」
「奴婢遵命,但那萬豪萬一在爭鬥中遇險怎麼辦?」低頭跪地,三兒詢問道。
圖蓮卻一臉強硬道:「那就讓他去死!本宮不管萬豪死活,只想看看到底什麼人會圍著那小畜生轉,又是怎樣轉。」
「奴婢遵命!」
聽到圖蓮確切命令,不僅三兒一臉明白離開,宋天德和徐琳也都全明白了。
不過明白是明白,不僅徐琳滿臉蒼白,宋天德的臉色也相當冷峻。因為圖蓮的一切舉動都表明,圖蓮並不是那種不理政事的公主,而是一名野心勃勃的公主。
等到三兒退下,圖蓮說道:「宋大人,你認為興城縣的事情是否與本宮有關。」
是否有關?
別說有關無關,你做出這樣的要求、這樣的態度,誰敢說事情與你無關?
不過當著圖蓮的面,宋天德當然不會這樣說,搖搖頭說道:「如果微臣不是剛從興城縣回來,或許會誤會公主殿下眷意,但那興城易知縣本就是個不能用常理而論的官員,興城縣的一切事情,自然與公主殿下無關。」
「很好,宋大人既與易知縣交往多次,宋大人認為易知縣究竟是怎樣的人?可用不可用。」
「可用,而且還要放手去用。」
「為何要放手去用?」
雖然一開始,兩人交談都好像是被圖蓮所引導。但突然聽到宋天德說易嬴可用,圖蓮的神色第一次出現了變化。
宋天德說道:「因為易知縣能寫出免稅田奏折,而且從未在微臣面前違言過免稅田奏折可能帶來的後果。以此而論,易知縣並不是個冒冒失失的莽撞官員。即便他每前進一步,同樣都想好了退後一步的打算。這樣的官員即便公主殿下不去為他遮掩,他也能讓自己轉危而安。」
「一個不必為之操心,卻還可能帶來驚喜的官員,為何不能用?為何不能放手去用?」宋天德頗有些自信道。
圖蓮神情動了動,卻又略帶遲疑道:「不去為他遮掩嗎?宋大人認為這兩封折子的消息,我們應該提前放出去?」
「有關盂州從僉校尉一事,我們不必說出去,因為誰也不會相信那是真的,也不敢相信那是真的。但有關萬大戶造反及萬豪已潛逃出京的事情,下官卻認為愈早將消息放出去愈好。」
雖然早知宋天德與萬大戶有矛盾,但聽到宋天德竟如此落井下石,徐琳還是有些汗顏。
不是汗顏宋天德居然落井下石,而是汗顏自己竟沒想到應該對萬大戶落井下石。
似是猶豫一下,圖蓮點點頭道:「這主意的確不錯,但還不能急。至少在宋大人向朝廷正式遞上免稅田奏折並開始第一次朝議前,萬萬不能將消息洩露出去。至少不能由我們洩露出去。因為本宮還想看看,除了本宮外,還有誰會在什麼時候接到萬大戶造反的消息。」
我們?
聽到宋天德與大明公主在言談中屢次出現這種不經意自稱,徐琳在放心的同時又有些感歎。
因為換成徐琳,無論如何都做不到這種自然天成的招攬與投靠。至少相比於知縣易嬴,他還有很多不足。
「公主殿下所言甚是。」
「微臣回去就將奏折遞到中樞院。想來以京城形勢,明、後兩日必會開始當堂朝議。」宋天德對圖蓮的要求並不意外。而且以朝廷內外對免稅田奏折的期許,宋天德根本不認為這事會耽誤太久。
似乎很滿意宋天德回答,圖蓮點點頭道:「這樣就好,但說到興城易知縣,宋大人認為何時召他入京為好。」
「此事宜早不宜遲,宜快不宜慢。不說易知縣惹的麻煩本就該由他自己來擦乾淨,若是我們替他做這事,反而還會讓人誤以為是我們在背後指使。即便殿下不必擔心這點,我們且先看看易知縣的改天換日手段也不錯。」
「改天換日?應該是偷天換日吧!」
想到易嬴攀污萬大戶的手段,圖蓮就輕聲一笑。
因為,知道易嬴有這種能耐,或者說是知道易嬴有這種膽識,恐怕很多人都會感到頭疼。特別是那些曾看輕易嬴,並因為看輕易嬴而看輕圖蓮的人,恐怕在這事之後,不但再不敢看輕易嬴,恐怕也再不敢看輕圖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