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遼。」曹洪循聲看去,頓時瞳孔一陣收縮,只見來人身高八尺,丰姿俊逸,雖然嘴角含笑,眉宇間卻掩蓋不住一抹久居上位的威嚴之氣,此人曹洪曾幾次在戰場上見過,不正是張遼是誰。
「吃我一刀。」曹洪只覺著心裡咯登一聲,他這次深入虎穴就是為了擊殺張遼,現在張遼就在眼前,一股條件反射般的意念令他忍不住向張遼撲去。
「子廉,休要自取其辱了。」曹操一驚阻止道,曹洪身形一滯停在原地,一直以來曹操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無人能及,曹操的話他還是不能不聽的,人言張遼武藝高絕那是不假,可這還沒開打呢,聽曹操說話的口氣倒像是自己已經是他囊中之物了。
「子廉,你還沒看出來嗎,今夜你我能在此相見根本就是晉公所設的一個局,你進了這下蔡城,已經跳進晉公的陷阱裡了。」曹操苦笑一聲道,他為什麼會來下蔡,還不是他改變了心意。
本來身為父親,他當然能希望兒子能闖下一番基業,不希望自己影響到曹昂的志向和決心,可張遼的強大讓他一直陷入深深的矛盾裡,出面,曹昂必然歸順,但捨棄的卻是自己傳承給曹昂的宏偉志向,不出面,卻很有可能看到自己的兒子族人們沙場殞命的慘劇。
這一次,文遠大局南征,百萬大軍下淮南的聲勢即便是避居大陸澤的曹操也得到消息,他當然能看出文遠一舉平定淮南的決心,經過一番糾結的思考之後,曹操終於決定去見文遠。
為了兒子們能活命,曹操提出和文遠一起來淮南,雖然他並沒有口頭上承諾什麼,但是心理卻已經打定主意,只要有曹家人被擒,或者走投無路,他就會出面憑借自己的身份說降他們,因為他實在看不出曹昂在這場戰爭中有哪怕一分的機會,既然必敗,又何必愚蠢的用生命去爭取那不可能實現的志向呢。
曹操自認和張遼的私交不錯,說服這些原本寧死不降的曹家文武為張遼效力,張遼當然會樂於接受的。
文遠當然明白曹操心裡面想的什麼,這個曾經的梟雄雖然敗了,依然有自己的傲骨傲氣,文遠也沒打算逼迫的太緊,曹操能邁出這一步,已經令文遠相當滿意。
曹洪聞言面色一變,警惕的往文遠看去,就在曹洪撲過來的時候,一個身高九尺的魁偉漢子橫身攔在文遠的前面,那人盤著髮髻,皮膚白皙,雖然穿著晉軍的將軍鎧甲,不過一看就非中土之人,不過他渾身散發出的悍勇氣息,一看就不是易於之輩。
「慕容羽退下。」文遠擺手一笑,那個異族將軍恭敬的退了下去。
只見文遠踏前一步,一股凌厲的威壓自體內無形散出,令曹洪情不自禁的向後退了兩步。
和賈詡的對話,讓文遠意識到曹昂可能會對自己發動奇襲,雖然不知道這一手暗算究竟從哪兒發起,不過想來多半會針對文遠自身。
為了保險起見,文遠連夜出城,悄悄將行轅搬到城外的破軍營裡,並且一面暗中在城中埋伏重兵,一邊將曹操請到縣衙裡,他實在很期待發起奇襲的曹軍將軍見到曹操時會是什麼樣的情形。
事情果然如文遠預料的那般進展,曹昂果然是派人奇襲下蔡,也正好掉入文遠布下的陷阱。
文遠微微一笑道:「子廉將軍,我要擒你,不過易如反掌耳,你潛入下蔡想謀刺我,當真以為我不知道嗎。」
曹洪強壓心中慌亂,色厲內荏道:「知道了又能怎樣,我的人已經將這縣衙團團圍住,今日你就算插上翅膀也休想逃生。」
文遠哈哈一笑道:「子廉將軍可別想的太天真了,若這縣衙真被你的人控制,我又如何能如此ziyou的進出,告訴你吧子廉將軍,不僅是縣衙內外,整個下蔡城的亂局已經完全被控制住,難道你沒有聽到,現在外面已經沒有了喊殺聲,。」
文遠話音剛落,從前門呼呼啦啦衝進來數百全身披掛、手提陌刀的中壘武卒,為首一員將校恭聲道:「回稟主公,潛入城內的曹兵已經盡數擊潰,火勢也已經得到撲救,末將還在亂軍中將此人擒獲,他應該是組織曹兵放火的統兵將領。」
「安民。」待看清被雙手反綁在身後的曹將面容,曹操忍不住又是一驚,此人不正是自己的族侄曹安民嗎,想不到一仗下來,就讓他重遇兩個曹家親族。
「伯……伯父。」曹安民失手被擒,本來一心求死,此刻見到曹操,也由不得他不激動驚呼。
「給他鬆綁,你們先退下吧。」文遠微微一笑在一旁道,他不打算打攪曹操和這些曾經的舊部敘舊,曹操清楚該怎麼做的,一次便擒獲曹洪、和曹安民兩人,可想而知會給曹操心理帶來多麼巨大的震動。
果然敘舊並沒有持續多久,曹操就勸曹洪和曹安民歸附晉公,不可做無謂的犧牲,二人本來對曹昂的忠誠就源自於曹操,如今連曹操都這樣開口,二人當然沒有拒絕的理由,當下便順理成章的答應降服。
收得二將,文遠一番好生安撫,不過他也知情識趣的沒有詢問曹洪此次曹昂偷襲的詳細部署,畢竟人家剛剛投降,讓曹洪這麼快的出賣曹昂,前者心裡定然不會舒服,反正既然曹昂的計謀已經被他破解,這個時候他便打算親自前去看看攻打前寨的曹兵究竟是誰統領。
主意打定,文遠當即點起兵馬趕往前寨,當然,文遠也不忘帶上曹操同行,此時曹操的作用,甚至抵得上數萬精兵。
…………
「弟兄們,再堅持一會,堅持住。」打退了晉兵一波兇猛的攻勢,曹昂喘著粗氣道。
此時包圍住曹昂的晉兵已經達到了十數萬之多,曹昂已經被迫且戰且退到淮水邊上,晉軍的攻勢兇猛無匹,不過這邊曹昂帶來的三萬精兵也不遜色,曹操本來就善於練兵,一些方法自然傳承到曹昂手上,加之此次過河的曹兵裝備和晉兵同樣精良,他們背靠淮水,依靠對岸不斷運來的補給,從半夜一直殺到天亮竟仍不露敗象。
不過曹昂此時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圍攻的晉兵實在太多,攻勢簡直就如同永不停息的潮水一般,一浪高過一浪,而他手下的兵馬激戰了一夜,別說是精銳,就算是鐵人此時難免也要露出疲態了。
可曹昂還打算再堅持一會,因為晉軍的水軍還沒到,淮水的控制權還完全掌握在他的手上,有水軍的掩護,曹昂這些人隨時都能登船撤回南岸去,這種狀況之下曹昂期待著計劃中變故出現在戰場之上。
如果曹洪能偷襲得手,群龍無首的晉軍必定大亂,到那時候,曹昂不僅不需要撤回南岸,反倒還會調動南岸所有的軍隊發起反攻,歷史上將會重重銘刻下這樣一場經典的以少勝多戰役。
雖然曹昂也知道這個想法只有極其微小的可能,不過哪怕只有一線希望,曹昂都願意等等。
可是隨著一桿五丈高的「張」字大纛出現在戰場之中,曹昂的希望最終還是破滅了,張遼來了,不用說,曹洪夜襲的行動必然已經失手。
「撤兵,給南岸發信號,讓他們派船接應。」曹昂也是果決之人,既然行動失敗,再留下來也只能做無謂的犧牲,當即命人和南岸聯繫,趕緊派船接應。
這會子文遠已經乘車駕佇立在一處土坡上,聽太史慈回報竟然是曹昂親自統兵,也不禁微微動容。
文遠回頭對一旁的曹操道:「孟德兄,令公子竟然深入我這龍潭虎穴、百萬軍中,確實有當年孟德兄的風姿氣度,實在是是令我佩服。」
曹操此刻一顆心早已放在長子的安危上,聞言並沒有答應。
文遠暗暗搖頭,曹操雖然表面恭順,心裡卻桀驁的要命,看他這反應,分明是如果曹昂不到絕境上,他絕不願意出面讓曹昂降服,其實想想也是,哪個父親願意扼殺孩子的志向,哪個父親不想望子成龍。
而現在的曹昂,確實未被逼入絕境,又水軍接應,他完全可以安然退回南岸逃生,除非能截斷曹昂水上的歸路……可關鍵是呂蒙的水軍還沒到此處……
就在文遠有些惋惜不能一舉截獲曹昂的時候,對岸的曹軍水寨中已經有大批戰船湧出,他們飛快的靠向北岸河灘,一邊接收兵馬登船,一邊放箭阻擋著晉軍的猛攻。
不過想要近兩萬曹兵載回南岸,並不是一件輕易就能完成的事情,至少需要數百甚至上千條船以及很長一段時間才行,晉軍兇猛的火箭如雨的覆蓋著靠岸的曹軍戰船,槍兵奮力的衝擊著灘涂上曹軍的防守陣型,也給曹兵登船帶來了不小的難度。
這樣的對射、衝鋒和反衝鋒一直持續了兩個多時辰,才有大約一半曹兵登上船頭,而曹昂卻因為指揮士卒登船而並沒有走。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陣激昂的戰鼓聲突然從極遠的東方傳來,文遠定睛看去,只見極遠處淮水下游的地平線上,隱約的現出無數根密密麻麻的帆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