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面對文遠的強勢,郭大賢頓時手足無措了,開玩笑,圍城一年,那時候偌大一個晉陽城別說是人,只怕連老鼠都會餓得一隻不剩。
外人或許不知道,郭大賢卻清楚,實際上,晉陽城中還剩下不到十日之糧,城中士氣崩散,潰敗已經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更重要的是,晉陽城中已無可燒的柴火,天氣嚴寒徹骨,城中每天都有軍民被生生凍斃,郭大賢就是此次來,就是受張燕之命,以俘虜的馬延和上百冀州兵為籌碼換取晉陽百姓出城砍伐柴薪。
被文遠一嚇,大冷的天,郭大賢硬是冷汗滿身,急道:「將軍,將軍還請暫息雷霆之怒啊,咱們有話好好說嘛!我家大帥其實想兩家能化解干戈,特命小人將貴軍將領馬延送還,聊表和解誠意。」
文遠眉毛一挑道:「馬延?他現在何處?」據田豐回報,馬延當初與黑山交戰時被張燕擒去,本以為已經被斬首處刑,不想現在竟然還活著,倒是讓文遠一喜。
郭大賢道:「這個……馬延將軍身體微恙,現在晉陽城中養息,相信很快就能痊癒,我家大帥令我先送還之前俘虜的十名上黨軍士,待馬將軍康復之後,再一併送還將軍。」
文遠嗤笑一聲,身體微恙?說得好聽,其實還不是在城中囚禁,不過張燕此次既然主動示好願意釋放馬延,定然是有求於己,若談得攏,張燕自然會放了馬延,若談不攏,馬延只怕只能與晉陽城共存亡了。
文遠雖想盡快破城,不過若是不顧馬延的性命,傳到外面只怕會讓追隨的將士們寒心,思忖一陣冷冷道:「你直說罷,張燕讓你來為了什麼事情?」
郭大賢一陣欣喜,道:「將軍果然快人快意,我家大帥久聞將軍仁義之名遠播,如今我晉陽城中缺少柴薪,希望冀州軍能從包圍圈中讓出一條通路,放晉陽城的百姓砍些柴火。」
文遠頓時一陣沉吟,究竟是讓不讓晉陽百姓出來砍柴呢,要知道文遠費了那麼大的軍力圍困晉陽,就是為了斷絕張燕各方面的供給,若是放百姓外出,文遠困死張燕的目的可能就功虧於潰。萬一黑山軍挺過最艱難的時刻,便是守住晉陽也並非不可能的,到時候再要想張燕豈不會比如今困難幾倍!可若是不放,難道馬延的命就不管了嗎?
想到這,文遠不禁有些猶豫。正不知如何回答時,田豐突然湊了過來,附耳低聲對文遠道:「主公儘管答應便是,郭大賢此來求和,我料城中必定沒有多少存糧了。不過盡量要表現的蠻橫一些,讓他們徹底的失去守城的信心。」
文遠聞言精神一振,是啊!張燕若是能守住,幹嘛還要派人在這裡卑躬屈膝,想來定是張燕覺著晉陽城守不住了,才派人前來乞和的。
想到這,文遠擺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傲然道:「這點小事,有什麼好商議的?你儘管令城中百姓出城砍柴就是,不過不要忘了回去告訴張燕一句,我還是那句話,張燕若肯歸降,我一定既往不咎,若是他仍負隅頑抗,我張遼便奉陪到底也要困死你這晉陽城!」
「是……是!我一定回去勸說我家主公。」得到想要的答覆,郭大賢忙不迭的告辭離去,只是文遠的話如同一記重錘,在他的心底砸下一個深深的烙印,久久不能散去。
郭大賢走後,田豐進言道:「主公,觀方才郭大賢的表情言語,我料晉陽必定不能堅持長久了。此時正是勸降張燕的最佳時機,只需一舌辯之士前去,定能說得張燕歸順。」
田豐話音剛落,主簿辛毗就主動請纓道:「辛毗不才,願憑三寸不爛之舌,前去說降張燕。」
田豐看了看辛毗,道:「辛佐治素有辯才,若他前去,定能說得張燕來歸。」
郭嘉也點頭表示。
見兩大謀士都贊同辛毗前去,文遠當然沒有意見,沉吟一番便點頭同意,道:「佐治先生不避斧鉞甘赴險地,遼感激不盡,不過若是能再有一人同去,相信就更萬無一失了。」
田豐、郭嘉眼中同時閃過一絲異色,齊聲問道:「何人?」
文遠神秘一笑,道:「張燕的故人。」
…………
自文遠答應允許晉陽百姓到城外附近收集柴薪三天之後,馬延終於病體痊癒,被黑山軍士「護送」著返回文遠的大營之內。
馬延見了文遠,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羞愧自責道:「罪將見過主公,罪將戰敗被俘,丟了主公的臉面,罪將該死,還請主公降罪!」
文遠親手將馬延扶起。「張燕乃智勇雙全之輩,縱橫冀並多年,敗在他手裡也算不上什麼丟人的事兒,這事也算是一個教訓,日後記著切不可大意便是了!」
隨馬延同回的還有百名當初一同被俘的上黨軍,馬延等人本來以為落入黑山軍手中必死無疑,此時重回熟悉的軍伍當中,如此劫後重生令被俘獲釋的軍士一個個激動不已。
見到這些人安然無恙,文遠的心裡很是欣慰,一個個噓寒問暖,對張燕的敵意不知不覺減弱了幾分。
而辛毗也隨著送還俘虜的黑山軍士一同進入晉陽城內。
一進城中,驀然迎面撲來一陣恍若地府似的陰森氣息,只見道路兩旁到處是倒斃在街旁的僵硬屍體,這些屍體有一個共同的特徵,就是都渾身光溜溜的,不用說,他們生前用來御寒的衣物都被旁人搶去。
除此之外,許多民居的房梁、門板、窗欞都被拆下來生火御寒,一路所過,雖偶爾遇到一些活人,但是他們凍得青紫的臉盤,瑟瑟發抖的身軀,令人看著心酸不已。
一路走來,辛毗對晉陽的情況有了幾分瞭解,連辛毗都能一眼看出,這樣的晉陽城,如何還能守得下去?
帶著沉思,辛毗終於被軍士領著走進晉陽張燕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