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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三卷 龍盤虎踞春秋事第一千四百零四章 請命 文 / 河邊草

    趙石沉吟片刻,本想問問皇帝陛下,朝中重臣們所言為何,但話到嘴邊,便明智的又縮了回去。

    他現在的職位是大秦樞密副使,非是外間領兵將領回京述職了,從陸敖或者其他人那裡知曉一些事情,並不為過,但當著皇帝陛下的面,問起其他重臣們怎麼說話,就有些不妥當了。

    好在,趙石在回京途中已經考量的差不多,加上之前陸敖所說,到也不虞其他。

    遂直言道:「陛下,以微臣之見,大將軍張培賢為眾軍之首,賞功罰過,當以其人為準……張將軍領兵征戰,出師不利,挫我軍威,當罰其過,然張將軍雖有諸般過錯,卻也克下虎牢,滎陽諸地,又卻荊襄岳東雷部於汝州之外,所以,雖是有過,卻也難掩其功。」

    「不如功過相抵,再降爵一等,罰俸若干,仍鎮河洛,戴罪立功。」

    說到這裡,趙石瞅了瞅皇帝陛下的神色,才接著道:「其餘河洛眾將之賞罰,因微臣未詳其情,不敢輕言,想過後與其他大人商議之後,再送上條陳。」

    別看話不多,但趙石的意思已經表達的非常清楚了。

    河中杜山虎有功無過,河洛張培賢功過相抵,這就是趙石的建言,至於其他將領的功過賞罰,之後商量一下便可,這就是趙石的建言了。

    其實如果朝廷納了趙石之言,也就定下來此次戰事賞罰的基調,重罰而輕賞。但就算罰。也只是點到為止。不會動搖河洛大軍根基。

    皇帝陛下沉吟半晌,微微點頭,但臉上卻無多少放鬆之色,「愛卿所言,正合朕意,但中書進言,也需考量……朕也覺得……這次戰事,所行太過輕率。若按愛卿所言定下賞罰,是不是罰的太輕了些?」

    這就是皇帝陛下心中有所猶疑了,這次戰事損兵折將不說,還傷及了河洛之根本,說淺白一些,就是皇帝陛下對張大將軍的信心有所不足,確實有了換將的心思。

    而且,歷代大秦皇帝陛下威權雖重,但有些事情總歸不能罔顧朝臣洶洶之議,真的來個乾綱獨斷。

    現在的情形已經並非真的為河洛諸將賞罰之事而猶豫不決了。而是中書那邊隱隱有將矛頭對準樞密院和兵部的意思。

    至於為何會如此,自然也逃不過皇帝陛下的眼睛。他對中書的一些人的忍耐,也已快到了極限。

    不過廣就此事而言,中書的建言也有合他心意的地方,這才是真正讓皇帝陛下猶豫不決的根本原因所在。

    趙石愣了愣,「難道陛下真想調張將軍回京?」

    一聽這話,皇帝陛下立馬就明白了過來,這位才剛剛回京,對京中情勢竟然有些懵懂,不由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加上方才趙石的一席話,他這心裡未嘗沒有一點欣慰,大將軍還是那位大將軍,一心為國,沒有多少私心作祟,口舌雖有所長進,對朝堂中事卻還是那般不很在意,不然的話,以其威望,這點朝堂動靜,怎麼能瞞得過他去?

    他這想的雖有偏頗之處,但也不是沒有道理。

    陸敖畢竟太過年輕了些,又是女子之身,心細如髮不假,但於大局之上的敏感總有所欠缺,若是換了南十八,便斷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而趙石本身,也確如皇帝陛下所想,對朝堂中事有著天然的牴觸,不願攙和過多,像今晚,兵部尚書成巒,兵部侍郎趙布宗,以及樞密副使張承,都欲來府拜見,其實這已經是一個最醒目不過的信號,但趙石竟然不明就裡的乾脆的回絕了。

    這樣的政治失誤,對於一個朝堂重臣來說,很多時候,甚至可以說是致命的。

    也許有人要說,晚上一天半天的有什麼呢?

    那是拖延症患者的自說自話罷了,在朝堂這樣的地方,像這樣的大事,有時候晚上哪怕一刻,都肯能會催生出截然不同的結果。

    明日趙石上衙,必然會清楚其中關節,但也許到了明日早朝,皇帝陛下便會被人說動,旨意便下來了……

    好在,趙石回京的不算太晚,而且,他如今的地位非同一般,皇帝陛下不可能不徵詢其意,便對樞密院和兵部動手,更不可能不問他一句話,便將領兵河洛的大將軍給換回來……

    若是換了景帝,此時定然安心不少,也不會再多說什麼。

    但成武皇帝李全壽卻是不同,呵呵乾笑了兩聲,便指點著趙石,有點恨鐵不成鋼的道:「朕還以為愛卿大將風度,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呢,原來卻是……什麼都不清楚……」

    趙石嘴角抽動了一下,覺出了不妥,當心裡還在腹誹,這不是當著和尚罵禿子嗎?你要是什麼都清楚,還來老子這裡問個屁啊?

    實際上,皇帝陛下這麼說話,是正經的對待心腹之臣的態度,別人想求也求不來呢。

    皇帝陛下繼續道:「愛卿當明日定下河洛諸將之賞罰就完了?樞密,兵部可有罪責?」

    響鼓不用重錘,趙石一聽這話,身板不由一挺,他原來就想,這次樞密院和兵部的諸位恐怕要一起上書請罪了,但皇帝陛下這麼一說,這味道就太不對勁兒了。

    再一聯想到李吉上躥下跳的想調張培賢回京……他娘的,項莊舞劍志在沛公之意已是昭然若揭,這是要給樞密院和兵部一下重的……

    趙石這裡當即就有些惱了,這都是什麼玩意,前方吃了敗仗,不思從敵人那裡再賺回來,窩裡先就借題發揮的

    鬥上了。

    當然,為官至今,這樣的事情也早已不很稀罕了,當年長安之變前後,可不就是如此?

    朝堂中事和戰事其實沒多大分別,論的只有成敗而已。

    所以趙石隨即便平靜了下來,只是微微露出一絲冷笑,他本想說,去年平夏戰事功成,朝中各個加官進爵,今日河洛大軍稍有小挫,便有人欲要借題發揮?那麼朝中人等,可是全都脫不了罪責吧?又豈止樞密院和兵部?

    但這麼說話,面對的又是皇帝陛下,無論口氣還是意味可就太不妥當了。

    趙石想了想,故意愕然道:「難道中書的大人們欲到軍前領兵?還是想到兵部,樞密院為官?若是如此的話,吾等武人,今後可是要清閒的多了。」

    口氣還是不太好,但也算可以接受。

    皇帝陛下則是責怪的瞅了他一眼,端起酒杯,飲了一口,才道:「不要說氣話,你道朕不明是非,不辨黑白?只是中書之議雖有不妥,但總歸有些章法,愛卿若是將這些氣話寫成奏章送上來,你說朕是聽中書的還是聽愛卿的?」

    趙石琢磨了一番,還是覺著這事怎麼著都有些膩歪。

    不由道:「這次戰事,糧草損失猶重,這和戶部難道沒有一點干係?我大秦撫有河洛多年,韓聰那個布政使怎麼當的,大軍剛出了河洛,後面就烽火遍地,是不是也該治罪?牽連下來,吏部怕也逃不脫干係吧?」

    皇帝陛下聽的有些傻眼,想想若真照這麼發展下去,六部相互攻訐,樞密和中書相互指責,朝政一團亂麻的樣子,即便是他,背後也有些發涼……

    於是皇帝陛下溫潤一笑,立馬賣力的開始幹起了和稀泥的活計,「各人皆有難處,朕也深知之,不過要說最受氣的,還是朕這個一國之君,你看朕當太子時,受了多少責難,如今當了皇帝,你一言我一語,該聽誰的?朕……」

    趙石抬頭看了皇帝陛下一眼,這不知所云的,說什麼呢這是。

    皇帝陛下囉嗦了一大通,最終完全成了倒苦水,趙石一看,有些明白了,這位不是又喝多了吧?

    皇帝陛下很少有倒苦水的機會,現在不管喝沒喝多,也不管初衷如何,反正撈著機會便不打算鬆手了,說到動情之處,眼眶都紅了起來。

    這當了皇帝才五年,已經熬成這般模樣,聽的趙石都有著不落忍了。

    不過皇帝陛下畢竟是皇帝陛下,方向感絕對一流,繞來繞去,便準確的繞了回來,「河南戰事不利,怨得到誰?要說追究罪責,朝廷上下,包括朕在內,又有誰能跑得了?」

    趙石這個時候算是明白了,皇帝陛下這還是在為國事考量,頓時摸了摸下巴,為皇帝陛下這口舌本事所折服,官那點嘮叨和你小子比起來,果然只能甘拜下風。

    最終,皇帝陛下長長歎了一口氣,道:「河洛不寧,朝廷不安啊……」

    趙石被他繞的有些糊塗,不由自主的道:「難道陛下是想讓微臣領兵河洛不成?」

    皇帝陛下頓時大笑,不過卻是連連搖頭,「愛卿忠心可嘉,但這些年往來勞苦,如今又是剛剛回京,朕怎麼忍心讓愛卿領兵陣前?只是……河洛諸臣,安撫地方不利,朕甚憂之,難得愛卿自己請命,不若待得來年,便再去河洛一行如何?」

    趙石頓時感覺,自己好像又被這位裝套子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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