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人去戶部,去歲潼關所費糧餉幾何,國庫又有多少盈餘,嗯,再吩咐下去,年初所定,潼關將佐以及潼關左近州府殿前習禁軍將校升調文錄還沒發下去的,都單列出來,留存兵部文庫,上報樞密院的,也要追回,就說兵部查驗,過後再給他們送回去
還有,給戶部溫大人遞拜帖,就說今晚下衙,我yu登門拜訪。」
兵部正堂之上,兵部尚書李承乾例行公事般的快速處置了今日公務,這才抽空飲著口香茗,斂著眸子沉思良久,這才隨口吩咐道。
幾個兵部通事趕緊應了,商量了一下,分頭行事,李承乾這才又命人去召兵部左侍郎段德,兵部右侍郎成巒來見。
不一時,兵部另兩位重臣便趕了過來,見尚書大人高坐堂上,正閉目養神,兩人對視一眼,知道今日之事,恐怕小不了,因為什麼?若非大事,即便是兵部尚書李承乾,也不會在兵部正堂處置公務,因為各人皆有自己的官房,而一旦正堂開啟,便預示著尚書大人是有要事與眾人相商了,其實各部規矩都不怎相同,但兵部這裡,自李承乾上任以來,便是如此了,他們兩個在兵部任職多年,又怎麼會不知道?
而上次在兵部正堂議事」卻還在一年多以前,那會兒突聞羽林左衛兵變,兵部一干人等,四品以上,都聚於這裡,濟濟一堂,商量對策,把人嚇的不輕,也把人折騰的不輕」幸好,只不過一天,左衛兵變就被大將軍平息了下來,沒有鬧出多大的風波。
除了羽林左衛殺了幾個,兵部一干人等卻是沒落下什麼罪責,算是虛驚了一場,這回不會是又兩人誰也沒說話,但卻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擔憂」所謂一著被蛇咬三年怕井繩,就是這般了。
「兩位大人來了,坐下說話,來人啊,奉茶,沒什麼事就都下去吧,派人守在外面,非是要事,不要來打擾。」在迎候聲中,李承乾張開了有些發澀的眼睛,擺手讓兩人坐下,又吩咐了幾句。
段德沒什麼,依言正襟危坐」成巒臉色沉了沉,心裡腹誹著,這人架子是越來越大了,對誰都是頤指氣使,真真是小人得志,不過嘴上可不會說什麼」也隨著段德坐下,支起耳朵,想聽這走到底要說什麼。
等到人都出去」李承乾抿著茶,臉色中透著凝重」緩緩開1。」「將兩位大人於百忙之中召來,是有要緊事要告於兩位大人的……
「大人請講,下官洗耳恭聽。」段德撫著鬚髯,沉穩的道了一聲,這幾年,他也算是意氣風發,不但坐上了兵部左侍郎的位置,而且緊跟在尚書大人的後面,在兵部中漸漸豎下了威望,唯一讓人有些遺憾的是,去年的時候,未能更進一步,入樞密院任事。
遺憾歸遺憾,但到也不算什麼大事,他時常想的是,等李承乾升任樞密院,那時候,就可以爭一爭兵部尚書的位子了。
可惜的是,等了這許多時候,李承乾巋然不動,他們這些人也就多數晉身無望,除非調離他處,但宦海沉浮這許多年,其中艱辛已然讓人不堪回首,再重起爐灶?就算他有那個新勁兒,但這把年紀,還能受得幾番風雨?
不過他也明白李承乾為何遲遲不能晉身的緣故,而看上去,李承乾離任也是遙遙無期,這麼等下去,估計到時候,兵部尚書這個位置也就離他越來越遠了。
也許是戰事不休的緣故,大秦與前朝不同的是,兵部尚書一直便是軍旅出身,其他各部的大人們就算再是德高望重,若沒有從過軍,也別想爭這個位置。
而隨著大秦漸漸強盛,可以想見的,立下軍功的人也將越來越多,所以說啊,再等個幾年,爭競這個位子的人還會少了?
那羽林中郎將趙柱國若非年紀太輕,如今可不就是已然是兵部重臣?當初左侍郎的位置可是空懸良久,許就是為此人預備的,還好的是,最終陛下還是將此人留在了羽林軍中,但過上個幾年,誰又知道是怎麼一番情形呢?
李承乾清咳了一聲,現在兵部的人都知道,這是尚書大人有要事宣佈的習慣,而比起李嚴蓄在位時,如今不得不承認,現在的兵部更加的高效,更加的莊嚴肅穆,在各部的地位,也與那時不可同日而語了。
不過這並非李承乾的才幹比李嚴蓄高出多少,而是世易時移,當年李嚴蓄在位時,正是正德皇帝末年,諸子奪嫡,爭的是不可開交,所以像戶部,兵部這樣的地方,勢力摻雜糾結,誰也說不清大家的根底到底如何,自然紛亂無比,現在則不同,天子登基已有十數年矣,政令一統,朝野之間也就為之一清,兵部這裡那還用說?
這些都是題外話,回到正題。
安靜的兵部正堂之中,迴盪著尚書大人沉厚的聲音,「兵戈之事將起以後這兵部諸事還要多多借助兩位才幹的。
這話一出,段德正端著青瓷茶碗送到嘴邊,結果李承乾話音一落,他就是一個哆嗦,滾燙的茶水濺在手上,立馬燙了一下,險些將茶碗扔出去,弄的前襟**的,好不狼狽。
那邊的成巒也沒好到哪兒去,身子一僵,景榮乍現。
兩位下屬的失態好似都在李承乾的預料之中,他慢慢將茶碗放在旁邊桌上,頗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的望了兩人一眼」這才笑道:「不必如此吃驚,兩位大人應知南唐使者已經到了長安吧?」成巒默默點頭,顯然震驚的餘韻還沒有散去,而段德便沒什麼顧忌,抹著衣襟上的茶水,順口便問,「大人的意思是……朝廷已應南唐所請,準備出兵後周?」
南唐來使的事情朝野盡知,也許還有人不知南唐使者的來意,但兵部幾位重臣哪裡會不知道?他們兩人還知道,自南唐使看到來,政事堂以及六部掌事還廷議了兩次,但好像也沒聽到風聲說要起兵啊,這才是兩人吃驚的緣故,因為一旦起兵,斷不會繞過兵部」更不會事先沒有一點風聞
再加上這些年大秦休養生息」平靜了多年,雖然許多人都知道,這樣的率靜早晚會打破開來,但突然之間,從尚書大人嘴裡真切的聽到,還是難免失態。
李承乾微微點頭,卻又搖頭,臉上露出些苦笑道:「此事還未有定」
段德張了張嘴」那邊成巒已經問道:「既然未有定論,為何大人卻」李承乾搖頭打斷他的話,「陛下心意已決,咱們為人臣子的,自然便要未雨綢繆」一旦旨意下來,咱們也就能從容應對,兩位大人說本官說的對否?」段德,成巒兩人同時點頭,他們都知道,尚書大人既然敢這麼說」
看來此事是**不離十了,雖說成巒對李承乾有些不滿,但此時也不得不有些歎服」這位尚書大人行事卻是越來越穩重純熟了,而且他說的很對,一旦朝廷下旨起兵,未雨綢繆卻要比臨陣磨槍強的太多太多。
沉吟了片刻,段德又問道:,「用兵於後周但長安之盟才定了六年,恐怕一旦興兵,便有背諾之嫌吧?豈不有虧於大義?」
李承乾讚賞的瞅了一眼段德,但臉上卻露出輕蔑的笑,「前朝已亡數百載,世間何有大義?南唐自居天下正朔,卻也得來我大秦請援,後周與金人數定盟約,但金兵可還不是年年南下?
今觀後周攝政王深具雄心,又豈能沒有忘我之心?長安之盟,今日不破,明日也要破,文芳為我大秦軍國重臣,怎能如此迂腐?」
段德臉上掠過一絲羞紅「惶恐道:,「大人教訓的是,下官知錯。」李承乾輕輕擺手,「大義者,民心之向背也,不能不察,文芳此言也不算錯,所以,若起兵戈,定也要有個說法的,這不,叫兩位大人來,就走向與兩位大人相商,如何行事才算妥當。不過也不急於一時,等朝廷明詔下來,卻還需些時日,兩位大人不妨仔細琢磨一番」
「還有,雖但畢竟還是未定之事,我等只是預有不急之需,所以,段大人」「是,下官在。」
「戶部錢糧上要仔細些了,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在這個上面,不容有失,本官自與溫大人通些聲息,下面的事,卻還要段大人來辦……
「大人放心,下官定然盡心任辜。」
「成大人,樞密院那裡卻要拜託於大人了,但有事關東邊的人事升轉,能拖便拖,興兵在即,軍中自然以穩為主,此事不能明言,卻還要成大人費一番苦心口舌才成,若是有人糾纏不休,讓他尋我計較便是。」
成巒一聽是這麼個差事,眉頭一皺,心裡已是大罵,這樣的手段也已不是一次兩次了,實是讓人難受的很,反觀段德,漸漸為李承乾親信,所以這些苦差就都落在了他的頭上,但和其他時候差不多,便是為難,也只能有口難言,遂悶聲道:「怎敢勞煩大人再費心思?交予下官便是。」
李承乾眸光一閃,成巒話裡那股怨氣他怎麼會聽不出來?但卻不以為意的撫掌笑道:「好,如此就辛苦兩位大人。」
接下來,三人又商量了一下細處,三人都為政多年,精通行伍,但還是足足談了一個多時辰,兩位侍郎大人才略帶疲憊的辭了出去。
其實,別瞧商量的事情其實就此兩樁,但大軍起時,這兩樁事卻皆是重中之重,如李承乾的話,那一樁也是不容有失的,其實三個人也都清楚,還有一事才是興兵之時避不開的,那就是選任大軍將帥。
此事雖然沒有談起,但三人心裡卻都有譜,這次為帥者,不會有旁人,定然是潼關守將張大將軍無疑,到是副將以及監軍的人選還有些商量的餘地,但這個時候談起大軍將帥的人選來,還為時尚早,而且決定之權肯定不在兵部就走了,雖然兵部勢必要舉薦賢能出來,但任不任用,決議之權只在陛下御前,或者是樞密院,或者是政事堂,兵部說話的餘地顯然不多,所以現在也就無需在此事上多費心思。
瞅著兩位兵部侍郎出去,午後的陽光斜斜照進來,李承乾瞇著眼睛,出身的瞅著那片光亮,半晌,才站起身來,來到堂口前面,悄然而立良久,抬首望天,喃喃道:「但願我大秦武運昌隆,定鼎天下,從此長盛不衰,垂之萬世」
春光日暖,但那光芒盡處,卻還是那般耀眼奪目……
有著這樣判斷的並非李承乾一人,兩次廷議雖都沒有結果,但也足夠這些朝堂重臣們在陛下一言一行中揣摩出陛下的真正心意了。
所以這兩天來,無論政事堂,還是樞密院,幾位朝廷重臣都是心事重重,脾氣也比以往要暴躁的多。
對於這場突如其來,卻注定好似已成定局的大戰,有遲疑的,有反對的,但實際上,對於大秦來說,這場戰爭還是來的早了些,不過對於秦人來說,從開國之始到現在,卻從未畏懼過誰,更從不曾將兵戈之事看成走動搖國本的禍事,所以,其實從南唐使看到來後不久,大秦的戰爭機器就已經開始緩緩啟動
天下風雲,到了此刻,卻是激盪雲湧,也不知在之後又能造就出幾許豪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