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千里江山入戰圖第五百五十三章奪關
「擋住他們,擋住他們,不然大夥兒都要死。」
「和他們拼了。」
「落在秦人手裡,大夥兒都掉腦袋。」
不到半個時辰,廝殺便到了最殘酷的時候,在亂匪頭領們不遺餘力的鼓動之下,亂匪也漸漸適應了這種血肉橫飛的場面些悍勇的頭目率領之下,和秦軍展開了慘烈的搏殺。
兩軍陣前,亂匪與秦軍已經混在一起,刀光閃耀,人影交錯,兵刃每一揮舞,都可能帶起一蓬血水,傷者在地上碾轉哀嚎,很快就沒了聲息,死者的身體栽倒在地,被踐踏的支離破碎,鮮血慢慢流淌開來,揮發出刺鼻的味道,混戰當中,不時可以看見雙方的戰士抱在一起,糾纏著倒在地上,在這樣的戰場上,只要倒下,幾乎就不可能再重新站起來。
一個亂匪頭目剛將短刀插入一個秦軍的腹部,他犯下的是戰陣之上的大忌,兵刃一旦刺入人體,往往會被夾住,根本不能很快的抽出,這在廝殺激烈的戰場上簡直就是不可饒恕的錯誤,所以戰場上的秦軍一般都是劈砍居多,甚至是將刀刃前邊故意揚起,以致用再大的力氣,也只是破開一道傷口,,卻不會讓刀刃嵌入對方的骨頭。
亂匪們犯下這樣的錯誤已經不是一個兩個,根本不需多說,這個亂匪頭目也是悍勇,這已經是他殺死的第二個秦軍了,臉上掛著猙獰之色,狠命的攪動了一下短刀,就想將短刀抽回,對面的秦軍慘叫著,但卻下意識的一把摀住刀刃,旁邊一個秦軍立即揮刀而下,那亂匪頭目一下未曾抽*動短刀,再想棄兵刃的時候已經晚了,一聲驚叫,一雙前臂已被斬了下來。
不似人聲的慘叫響起,斷臂上鮮血像噴泉般濺射而出,兩人幾乎同時倒地哀嚎,隨即便被淹沒在人群當中。
這樣的場景接連上演,亂匪在這一刻,爆發出了驚人的戰力,他們簇擁在一起,幾乎是用血肉之軀將秦人的兵刃擋住,一片片的倒下,後面的人踏著屍體和鮮血再度湧上,揮舞著各式各樣的兵器,將一個個秦軍砍翻在地,靠著這股突然爆發出來的狠勁,亂匪漸漸止住了後退的腳步,和秦軍糾纏在了一起。
經過周成簡單的訓練,又以悍勇之輩充當頭領,雖然還缺少紀律,但有人帶領的他們,卻再非是一觸即潰的烏合之眾,如果這一仗打贏了,可以想見的,經過鮮血和殺戮錘煉的他們將成為一支不容輕辱的勁旅。
「去問問種遂和段瑞,他們若是沒了力氣,就滾回來歇歇。」趙石皺著眉頭望著前方漸漸被阻住腳步,甚至已有退卻之象的前陣冷冷下令,亂匪出乎意料的頑強,讓他意外之餘,也有些憤怒,膠著的佔據對於佔據優勢的一方往往是不利的,他們的戰鬥意志不如拚死反抗的一方來的那麼堅定,這便是許多上演逆轉的戰鬥的主要因素,而現在,前陣的陣型已經有些彎曲,,進攻不利的壞處正在逐漸顯現。
就在這時,戰場西北邊緣處,猛的爆發出一陣喊殺聲,甚至將中間廝殺最激烈處的聲音整個蓋了過去。
一隊亂匪明顯是養精蓄銳已久,就在這個時候猛的衝了上來,已經鏖戰近半個時辰,又不在戰陣中間,秦軍漫無防備,立時被衝開了一道缺口,這一隊亂匪足有數千之眾,連透秦軍數陣,穿著各異的亂匪從缺口處陸續湧了出來,前面的秦軍拚命阻擋,卻無法遏制其勢頭,只須臾之間,一隊人馬便已經破陣而出。
趙石立時一驚,前陣秦軍立馬出現了騷動,亂匪那邊卻響起一陣歡呼聲,趙石不敢耽擱,立即下令,「告訴遲殿虎,讓他率兵上去擋住,李存義,帶刀斧手上前,但有後退者,斬。」
中軍立即分出一隊人馬向前迎去,此時此刻,秦軍雖然靠著一萬人馬便將亂匪數萬人壓在城牆底下,但戰局卻有些凶險了起來。
讓人驚訝的是,這數千衝殺出來的亂匪並未回擊秦軍前陣側翼,而是直向中軍殺了過來,他們揮舞著兵器,嚎叫著,狂奔著,在前面一個手持後背砍刀的肥大漢子率領之下,等著血紅的眼睛便生生和上前阻截的秦軍一部撞了一起。
衝開秦軍前陣的亂匪士氣如虹,中軍團練竟被壓的連連後退,若非秦軍軍規嚴厲,這個時候,沒經過什麼戰陣的他們早已經在亂匪蠻橫的衝撞中崩潰下來,就算如此,秦軍各部混雜的弊端也顯現了出來,各州團練各有所屬,而領兵的卻是禁軍之人,連各部統領都只見過數面,就更別說協同一致了,陣型開始分散,,前面的人抵敵不住,不斷退後,擠的後面的人也是連連後退,一萬團練,竟然被數千亂匪沖的搖搖欲墜,若只是兩軍在,潰敗估計是早晚的事情。
陣中,「一群廢物。」種七娘一把將頭盔摔在地上,怒目圓睜,她本應在禁軍陣中,但因為哥哥當了領兵官兒,估計是怕她出了什麼岔子,硬是不顧她的反對將她調來團練,領了一營鳳翔團練兵,這本來讓她已經怒火熊熊,不想這時更讓她忍受不了的是,一萬多人,竟然被數千亂匪沖的連連後退,身後就是中軍本陣,再退怎麼行?
身後戰鼓急促,像是在昭示著那位大帥心中的惱怒,種七娘咬緊了牙關,回身怒喝:「是男人的,跟我來。」
趙葫蘆已殺的渾身是血,他身子雖然肥大,但氣力雄渾,動作卻也不慢,低頭讓過砍向脖子的橫刀,手裡的厚背大刀橫著揮斬而出,口中怒吼了一聲,將身前一個秦軍攔腰斬為兩段,鮮血如雨,身前的秦軍見了此景,皆是驚懼而呼,身子連連後退。
趙葫蘆獰笑了一聲,秦軍帥旗越來越近,只要殺到那裡,砍了狗官的腦袋,這一仗估計就要贏了,已經狂暴如凶獸的眸子猛的睜圓,怒吼著大步向前,又是連殺數人,將秦軍陣型切開。
就在這時,他面前的秦軍這列一陣混亂,他心中大喜,秦軍這是要敗了,正待奮起餘力,再拚殺一陣。
就見前面的秦軍一陣東倒西歪,身前一個秦軍猛的被人拎住領子,?飛了出去,他這裡到是一愣,難道秦人窩裡反了不成?但此時此刻,哪裡會容他多想,一柄黑沉沉的大刀帶著猛惡的風聲,當頭劈下,同時,一個略顯嬌小,披散著頭髮,只露出一雙滿溢殺氣的眸子的身影映入他的眼簾。
女人?
電光火石之間,他已經瞅清了眼前這個身穿秦軍軍服,手握一把黑沉沉的大刀的秦人軍官竟然是一個女人。
但這個時候卻不容他多想什麼,本能的一舉後背大刀,準備磕開對方兵刃,接著順勢連斬,將對方斬殺在這裡。
兩把大刀相撞,砰的一聲大響,震耳欲聾,趙葫蘆雙手虎口一下子便被震裂開來,手中的厚背大刀脫手而落,砸在他的腿上,腿上的劇痛還未傳來,那把黑沉沉的大刀順勢而下,在趙葫蘆一聲淒厲的驚呼聲中,從他的額頭劈下,直透腰際,一刀之下,竟是將他整個人劈成了兩半,身子慢慢分離,趙葫蘆眼中不可思議以及那一瞬間的恐懼竟還未有褪去。
一刀之威,竟至於斯。
趙葫蘆身後的亂匪見了此景,齊聲驚呼,膽子小些的,腿已經軟了,但也有人紅著眼睛要上來給頭領報仇。
種七娘忍住胃裡的翻騰,揮刀連斬,在她的一身蠻力以及純熟的刀法之下,亂匪竟無一合之敵,擋者披靡,片刻間,便已連殺十數人,血滿戎裝,她身後所率兵卒順勢壓上,將已現驚慌之色的亂匪殺的連連後退。
「趙頭領死了。」
「趙頭領死了。」
鋒頭被遏,頭領已死,亂匪的士氣幾乎是轉瞬間便土崩瓦解,陷入秦軍中的亂匪一一被戮倒在地,秦軍陣型漸漸合攏,陣外的亂匪被壓制的不斷後退,緊接著,亂匪的缺乏約束和戰鬥意志薄弱的弱點暴露無遺,開始有人轉身向後逃去,然後便是大敗而走,作鳥獸散。
種七娘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漬,持刀而立,周圍滾滾而過的軍兵皆投以敬畏之色,不想,這位威風凜凜的巾幗英雄,一下子彎下腰,嘩的一聲,差不多將隔夜飯都吐了出來,這到底是她第一次大開殺戒,一刀將人劈成兩半,腸子肚子稀里嘩啦落在地上,敵手死的如此慘烈,感覺自是分外不同。
種七娘剛直起腰,他的親衛衙兵趙老四已來到她身邊,獻寶似的送上一物,種七娘轉頭望去,血腥之氣撲鼻而來,她眼睛猛的睜大,一腳將趙老四踹出老遠,自己則彎下腰,又是大吐特吐,那物什摔在地上,一下變成兩半,原來卻是方才被她一刀劈開的腦袋。
而這時,種遂,段瑞兩人也率領自己親衛衙兵到了陣前,將旗前移,眾軍皆知,這是率軍死戰不退之意,種遂率左軍,段瑞率右軍,聚集軍兵,拚命向前,秦軍軍心大振,狂呼而鬥。
後面中軍擊退亂匪之後,在趙石命令之下,分成左右兩軍,向亂匪側翼壓了過去,又派出三千弓箭手,不但將城牆上的亂匪弓手壓的不敢抬頭,亂匪上空,也是箭如雨下,這一刻,秦軍終於將自己的優勢發揮到了頂點。
亂匪漸漸被圍成一團,每一刻都有人倒下,每一刻都有鮮血噴濺而出,喊殺聲,慘叫聲,震天動地,刀光如雪,箭雨橫空,陽平關下,兩軍整個糾纏在了一起,就像兩條拼盡全力想要壓倒對方的巨蟒,將陽平關下徹底的變成了浮屠地獄。
亂匪漸漸抵敵不住,已經後退至關牆之下,縮成一團,傷亡越來越大,已經沒有一點轉圜餘地,箭雨一落下,就有成片的亂匪慘叫倒地,外圍的亂匪也是成排成排的被殺紅了眼睛的秦軍砍倒,一層層剝落。
「撤回關內,撤回關內。」周成一把將釘在肩頭上的箭矢掰斷,嘶聲下令。
關門洞開,周成隨著一些心腹率先退入關內,後面亂匪如同逃命般蜂擁而入,周成還想命人重整旗鼓,但亂匪一旦退卻,卻哪裡還止得住。
「關上關門關門。」
幾近一個時辰的生死搏殺,卻是讓這些還算能戰的亂匪徹底崩潰了,沒人再管什麼命令,也沒人再管什麼城門,到處都是向後逃命的身影。
秦軍跟在亂匪後面,一鼓作氣,衝入陽平關,將城門處牢牢守住,大軍主力陸續入關,接下來要做的就是迅速搶佔各要害之處,肅清關內殘匪。
亂匪敗兵大部從西門逃走,趙石命遲殿虎等人率團練各部追擊逃敵十里方還,到得此時,陽平關整個已經落入秦軍之手。
清點傷亡,秦軍此戰戰死一千二百餘人,傷兩千四百餘人,其中種遂,段瑞所率前軍佔了大半,殺傷亂匪一萬三千餘眾,虜獲二千六百餘人,卻還有一萬餘眾逃脫而去。
對於秦軍來說,這一戰算得上是一場硬仗,不過這也與秦軍多數都是沒見過戰陣的禁軍,團練有關,若是鎮軍精銳,這一仗不會打成如此模樣,不但前軍險些讓亂匪擊潰,更險些讓亂匪動搖中軍。
當然,身為領兵大帥的趙石也有些輕敵……不過這一戰,趙石也沒犯下什麼致命的錯誤,將團練兵留在後面,一來是怕這些團練兵卒影響了前軍士氣,二來留下人手,也可隨機應變,排兵佈陣中規中矩,以堂堂大兵臨敵,正是兵法中的正道,也可見其這幾年兵書戰策沒有白讀。
佔下陽平關,休整一夜,第二天,趙石便命種遂帶兵前去定軍山接應杜山虎,截斷定軍山亂匪之退路,剩下兵馬則駐紮在陽平關,並不著急進軍。
此戰,種遂,段瑞率部在前,當為首功,而遲殿虎有些倒霉,剛讓他領軍,卻險些被亂匪沖潰,趙石這裡雖因團練兵不相統屬,他方自領軍,對屬下也不熟識,所以並未責罰於他,但總歸鬧了個沒臉,加上一場大戰下來,殿前司禁軍並未表現出應有的戰力,更有些禁軍因為初臨戰陣,膽氣被奪之下,向後退卻而被斬於陣前,隊正,旅帥都受了責罰。
雖說殿前司禁軍精銳大都在李金花轄下,但終歸讓禁軍上下都有些抬不起頭來,之前那點趾高氣揚之態總歸是沒了蹤影,再有軍令下來,牢騷話也沒了半句,雖說士氣有些低落,但對於整個大軍來說,卻是好事。
再有就是那位種家七娘,經此一戰,說起種家這位巾幗來,卻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大多都要翹起大拇指,稱讚一聲,種家女兒,果然勇猛,可比古之花木蘭,但說的最多的還是種七娘一刀劈了匪首之後,吐的昏天黑地,連累的所有部下,都沒砍到幾個腦袋,此事一經傳開,當即便成了軍中趣聞。
一些金州兵則自豪的給大夥兒講上一講這位女中巾幗打遍金州無對手的威風,當然,這其中更少不了什麼將大帥的義弟胖揍了幾次,最終大帥出面,在羽林軍大營校場之上,一番龍爭虎鬥,最後如何如何,說的人吐沫橫飛,如同親見,聽的人瞪大眼珠子,聚精會神之餘,卻是滿臉的不信。
當然,這都是閒話,不過經此一戰,團練禁軍到是融洽了許多,而在此戰中最為搶眼的種七娘聲名鵲起,戰後隨即為趙石升為中軍官,更將張鋒聚從李金花處調回,任其副職,另一個副職由遲殿虎擔任。
這也算得上是越級提升了,種七娘不過是個游騎校尉,任個參將也只勉強夠格,如今卻是一躍成了中軍官,可以指揮調度中軍數萬人馬,也就是趙石,換個旁人,斷不會如此行事,讓一個六品小官壓在四品官的頭上,不過趙石也正是想讓旁人知道,只要立下大功,自然會在他這裡受到重用。
張鋒聚到了陽平關,一聽要在這丫頭之下任職,立馬發起了牢騷,但在趙石逼迫之下,也不得不捏著鼻子認了,至於遲殿虎等人,雖然心中腹誹,但此時卻也真不好說什麼,加上秦軍中也不乏參軍領兵的先例,又是種家的人,也只有悶聲不響的認了。
這樣一來,種家兄妹一個領前軍,一個領中軍,好似整個大軍都成了種家的天下一般,而那些聽了傳言的,心中卻都恍然,看來大帥和種家那位七娘果然有些……
閒話少提,第二日傍晚,張嗣忠率部歸來,各個都是烏眉灶眼兒,煙熏火燎的一副樣子,不過戰果卻不比陽平關下大戰少了,除了虜獲兩千餘亂匪外,殲敵數千,自己損傷卻是微乎其微,自此,徹底奠定了羽林軍能戰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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