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千里江山入戰圖第五百五十二章接戰
天蕩山大火,直燒到天明,還是濃煙滾滾,遮天蔽日,亂匪在營中修建的營房幾乎被燒個乾淨,數千亂匪葬身火海,,其餘悉數被擒,對於夜戰來說,可謂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奇跡了,秦軍損傷不重,只傷亡百餘人,戰死的不過六十餘人罷了,官軍之於亂匪,若是情況正常,幾乎都是如此情形,這其中的道理也不用多做解釋,全方位的差距,幾乎不可彌補。
不過張嗣忠這裡怎麼善後,只說一夜的大火照的陽平關北面天際都隱隱泛紅,更別說大火引起的濃煙就像烏雲般籠罩在火頭之上了。
陽平關內自然是一陣慌亂,到了天明,匪首們聚在一起,都是臉色凝重,久久不語,天蕩山若是有失,陽平之險也就不足峙了,陽平關之所以被稱之為天險,一來是此處險要,環山抱水,乃漢中之門戶,這二來嘛,則是與天蕩,定軍兩處互為犄角,一處來攻,則另外兩處都可出兵援之,於兵家來說,此正大利於守。
但缺點也正在於此,只要其中一處有失,犄角之利立去,若不能重新奪回,其他兩處必定也是守不住的了。
天蕩山大火,一瞧便知是秦軍攻營所致,有的匪首已是覺著陳奎那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存著的萬一希望就是陳奎能出奇計,燒了秦軍一個焦頭爛額,但與陳奎熟識的人卻是知道,若說陳奎守住大營還能讓人信上幾分,但若說陳奎出營,並燒了秦軍營地,卻怎麼也無法讓人信服的了。
半夜裡天蕩山方向火光熊熊,這探子就已經派了出去,周成甚至有些後悔,早知如此,就不該向定軍山派出五千人馬,這回可好,定軍山還沒動靜,天蕩山先出了大變故。
本來在神教之中屢得重用,現在更是手握數萬人馬,在漢中這裡,幾乎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雖說他生性謹慎,但也難免有些自得,尤其是秦軍龜縮於金州,漢中城不出,慢慢的,他這心裡甚至有些希望秦軍能出現在陽平關下,也好叫天下人知道周成的名字。
但秦軍真的來了,看著秦軍整齊的軍伍以及那飄揚的旌旗,他心裡沒多少興奮,卻多出許多忐忑不安出來,說起來,他在秦軍中任職之時,有姨夫提攜,但最終也不過是個領兵校尉而已,而神教中都是一群江湖豪傑,他這領兵的本事也就凸現了出來,不過一旦遇上軍陣儼然的秦軍勁旅,就像李鬼遇到李逵,不說他自己原形畢露吧,但手下可用之人卻著實顯得不多了起來。
就像陳奎等人,也都是領著萬多人的大將了,擱在金國,西夏那就是萬夫長,擱在大秦總也得是個將軍了,但打家劫舍還湊合,論起兩軍對壘來,也都是一竅不通。
這個時候,周成雖然還堪鎮定,但心裡也是七上八下,瞅著周圍人等,以前還覺著人強馬壯,就算比起秦軍來有所不如,但打起來,自己這裡有雄關可守,未必就比秦軍差了,但此時此刻,滿眼望去,危急關頭,卻沒一個人能給自己出謀劃策的……
相對無言,一直眼巴巴的等到天都大亮了,探子這才回轉,急急叫來詢問,見那探子灰頭土臉,如喪考妣的樣子,眾人心裡已是一涼,果然,那探子結結巴巴天蕩山大營已經付之一炬,根本沒人能跑得出來,不過這探子只是遠遠看著,不敢靠近,也不知秦人傷亡怎樣,只是說秦人堵住了寨子門口,看上去黑壓壓一片,傷亡應是不重。
旁人也到罷了,周成到底從過軍旅,聽出些端詳,但心中卻越發的涼了下來,秦人堵住了寨子,看樣子那就不是秦人攻寨之時,失手引起的大火了,而是蓄謀已久,用火攻燒了寨子,那麼這麼算來,秦人會不會有傷亡都成問題。
讓他氣沮的是,秦軍只用了不到兩天就攻下了營寨,這和他預計的相差太遠,陳奎等人竟然好像毫無還手之力,天蕩山已失,定軍山呢?是不是也會如此?
周成眼睛瞇了起來,定定瞅向關下的秦軍軍營,金州空虛,秦軍精銳又都陷在蜀中,此時剛到四月,不可能在邊關調來邊軍,所以秦軍中精銳肯定不多。
天蕩山大營一夜而下,就算是火攻,也應是攻進了寨子才對,不然營寨之中有一萬多人馬,不會讓大火燒成這樣,所以攻寨的定然是秦軍精銳才對。
五千精銳放在天蕩山,那麼去取定軍山的是不是也是秦軍精銳?如此就有一萬人了,那關下的秦軍戰力如何?周成心思急轉,臉上慢慢顯出了笑容。
怨不得秦人竟然不來攻關,原來如此,好一出兒以虛就實,以實擊虛,真真是好謀略,好膽識,下面的秦軍裡能有多少是禁軍?多少是團練?恐怕一大半都是沒上過戰陣的團練丁壯吧?
若能將關下秦軍一舉擊潰,天蕩山大營失了又能如何?越想,周成越覺關下秦軍是在虛張聲勢,就等拿下天蕩山和定軍山,再來合攻陽平關……
「召集所有人,今天午時出關列陣。」猶豫了片刻,周成終是決定行險一搏,關內還有近三萬五千人馬,這些都是經他訓練過些時日的,算得上是亂匪中的精銳,人數只比關下秦軍稍多,若關下秦軍如他所想,此戰即便不能勝之,也定然會使秦軍傷亡慘重,堂主那裡還有十餘萬人馬,秦人定然再也無力進犯堂主後路,思前想後,無論勝敗,這一戰都也不算虧本。
當然,就此將陽平關拱手相讓,退守雞冠隘等漢中要隘也是不錯,但士氣一喪,就再無根秦軍一戰的機會了,許能拖延些時日,但秦軍必定步步緊逼,只兩三個要隘失守下來,不定就會兵敗如山倒,秦軍全軍而來,叫堂主怎麼抵擋?
他這裡想的清楚,其他人卻都大眼瞪小眼,都覺得是不是天蕩山失守的消息讓將軍瘋了?出關迎戰?天蕩山那裡一萬人沒打過五千人,這裡秦人可是幾乎有三萬兵……
「不如支撐些時日,瞧瞧定軍山那裡的情形……」有人忍不住說了一句,其他人都覺有理,點頭附和。
周成冷起了臉,這群傢伙還不知道如今情勢之險已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天蕩山一失,不管定軍山如何,大軍都已失了地利,等秦軍緩過手來,斷了陽平關後路,前後夾攻之下,那才真的糟糕。
心中雖已是嗤之以鼻,但還得耐著性子解釋,「我守陽平,據有地利,天蕩,定軍兩處大營若在,秦人定不敢無所顧忌來攻我關城,秦人若攻天蕩,定軍,只要大營能支持一日,我也可派兵應援,叫秦人無功而返,取的就是犄角之利……
而今天蕩已然失守,陽平之險已不足據,我等只有兩條路可走,立即率兵退守他處,或是出關與秦軍決戰關前……
秦人取天蕩大營,定是派的軍中精銳,怕是定軍山那裡也是如此,我看關下秦軍一直沒有動靜,定然是精銳全無,只是些團練在營中駐紮,我率你等出關迎戰,就是要擊潰關下秦軍,則天蕩,定軍兩處也可重回我手,使秦人再也無力窺視漢中。
秦軍狂妄,竟然精銳盡出,視我等如無物,我等在這關下與其血戰一場,也讓秦人知道,我蜀中並非無人,你等可有這個膽量?」
聽將軍大人說的有理,望著關下秦軍大營,眾人揚眉瞠目,到真讓周成激起了血性,大聲回應……
天蕩山上的大火可不止亂匪看見了,秦軍這裡也在眼巴巴的瞅著,幾乎與亂匪同時得了探報,天蕩山大營已被燒燬,聽到這個消息,眾將都是大喜。
趙石這裡也是心中一鬆,開始琢磨著是否讓團練開始攻城,也好讓這些團練磨練磨練,盡早成軍,周成猜的都不錯,但他猜錯了一點,雖然精銳多數派給了張嗣忠和杜山虎,但趙石這裡可沒覺著關下兵力不夠,更非想要虛張聲勢,亂匪的戰力,在金州就見識過了,就算這裡的亂匪強上一些,也強不到哪裡去,尤其是那時他才多少人馬,就敢跟二十餘萬亂匪野戰,而今麾下三萬兵卒,關上亂匪也不過數萬人馬,他還真沒放在眼裡。
只所以陳兵關外,未曾立即攻城,不過是在等杜山虎,張嗣忠的消息罷了,根本不是在虛張聲勢。
他這裡正在琢磨著,卻聽探子來報,關內亂匪異動,好像正在召集人馬,他這裡有點愣神,第一個念頭就是亂匪這是要退兵了?那可正好,銜尾直追,就這等烏合之眾,退則即潰,一點懸念也無的。
想到這裡,立即召集眾將議事,準備攻打陽平關。
等眾將聚齊,聞聽關上異動,又聽大帥親口猜測,許是關上亂匪見天蕩山大營被焚燬,心生退意,眾人皆是振奮,紛紛請戰……
趙石這裡正猶豫著誰先誰後,外面探子來報,陽平關關門打開,亂匪正陸續出關列陣。
眾人面面相覷,最終將目光都轉向趙石,有的還在心裡說,大帥果然神機妙算,這亂匪竟是要不戰而降,但心裡有數的卻面色古怪,想要笑卻又不敢,憋的滿臉通紅,大帳之中,氣氛一下子便怪異了起來。
鬧了這麼大一個烏龍,趙石也是哭笑不得,亂匪這是要殊死一搏了,到是低估了亂匪的膽氣,但隨即心中又是一喜,亂匪出關,到也不錯。
這般一想,也顧不得方才尷尬,立即命種遂,段瑞率兵為前陣,其他團練兵卒在後,又令遲殿虎兩人分領中軍,出營迎戰。
陽平關,南鄰漢水,兩側青山疊翠,不但是漢中戰略之要地,更有一番好景致在的,只是今日,陽平關下卻是人頭攢動,六萬餘人對壘於關下,戰鼓隆隆,金戈鐵馬,一片的肅殺之氣。
亂匪依城列陣,關上則是數百弓箭手,這樣的陣勢,正是兵家最犀利的守城之法,進可攻,退可守,若是有三千弓箭手在城上,趙石是一定不會到近前跟亂匪交戰的。
不過亂匪弓箭手本就稀少,今次能見到數百名,趙石也察覺出了關前亂匪的不同,兩軍對陣,自然不會像演義小說裡面一樣,大將在前面耀武揚威,來個精彩的馬上對決,勝的一方便全軍而勝,敗的一方立即群龍無首,敗的毫無爭議,那樣的場景也只有演義小說中才有,領兵大將若都如此,還領什麼兵?讀什麼兵法謀略?
「擂鼓。」趙石抬頭望了望天,天色有些陰沉,心裡不由自嘲一笑,每次打大仗都是雨天,看來今天卻是個例外了,隨即便壓下這無聊的念頭,沉聲發令。
聞鼓則進,秦軍全軍已然休整數日,士氣雖不能稱鼎盛,但也絕不能稱低落,戰鼓聲中,一排排秦軍邁開步子,在軍官喝令聲中,緩緩壓上。
還不到一箭之地,關上弓箭手已經射出稀稀落落的箭雨,落在秦軍前陣十餘米處,關下亂匪也早就排開了陣勢,秦軍緩緩而來,千萬人的腳步聲沉悶的就像一陣陣悶雷,戰場之上一下子彷彿便有些讓人透不過氣來的感覺,亂匪中立即一陣騷動,但很快便被亂匪頭目壓了下去。
鼓聲嘎然而止,腳步聲立即消失,秦軍中帶著秦腔的聲音此起彼伏,本來有些散開的陣型迅速排列整齊,已然身在陣前的周成眼睛一縮,下意識的看了看周圍臉色已經有些發白的手下,他沒想到自己這裡剛剛率兵出關,那邊便也出營,其實他更想看到的是秦軍縮在營盤裡,而不是表現的如此氣勢如虹,心裡不由有些打鼓,這是自己猜錯了不成?
但到了此時,大戰已是不可避免,卻也顧不得其他了。
「趙葫蘆,你帶五千人,去邊上,一會兒等我號令,不用管前面秦軍,直接殺向秦人中軍,你可敢去?」
那趙葫蘆長了個小腦袋,卻挺著一個肥肚囊,一雙小眼睛精光四射,這時嘿嘿一笑,「俺趙葫蘆打小就沒不敢做的事情,將軍放心,等俺取了秦人狗官的腦袋,咱們兄弟再痛飲一場。」
周成眼睛一澀,這些都是他身邊的老弟兄了,相處幾年,都是親如兄弟一般,此去是九死一生,自是心痛的厲害。
「命種遂,段瑞率兵上前,其餘不動,擂鼓。」趙石這裡話不很多,高居馬上,神色不動,經過東征,金州兩場大戰的他,對於冷兵器戰爭已經徹底的熟悉了起來,這樣兩軍面對面廝殺的場面已無法令他動容。
戰鼓聲響起,前陣的秦軍握緊兵器發了一聲喊,開始向前湧動,從慢步,到小跑,在軍官的約束下,保持隊形不散,呼嘯著向亂匪陣中衝了過去。
跟在後面的則是兩千弓箭手,到了一定距離,這些弓箭手在軍官命令之下驟然停下腳步,就地拉弓引箭,隨即弓弦響動,箭矢破空,密集的箭雨向亂匪陣中罩了過去。
亂匪陣中一陣呼叫,亂匪亂紛紛的開始舉起盾牌,箭雨落下,嗖嗖的破空聲最終換做扎入木頭,地面,或人體的噗噗聲,亂匪陣中立時倒下一片。
關上的亂匪弓箭手也張弓回射,前陣中的秦軍在奔跑之中被射中,驚呼和慘叫聲幾乎同時從兩方陣中響起。
秦軍沖的越來越快,雜亂的腳步聲讓地面都在不住的顫動,秦軍士卒揮舞著手中的橫刀,嘴裡無意識的嘶喊著,像是在給自己鼓勁,又像是在恐嚇面前敵人,這些禁軍和團練摻雜在一起組成的隊伍,雖說軍紀也算得上是嚴明,但多數終歸是第一次上陣,心裡也是恐懼的厲害,和面前亂匪的差別就在於,他們有軍紀和軍官在極力約束,讓他們不至於像亂匪一般各自為戰。
陣前的亂匪一陣騷亂,有些人甚至哭喊一聲,扔下手裡的兵器,掉頭就向後跑,,但很快騷亂就在頭目們的大刀和踢打中平靜了下來,他們極力的保持著還算整齊的隊形,準備迎接秦人的第一輪攻勢。
轟的一聲,兩軍撞在了一起,人仰馬翻中,刀槍並舉,喊殺聲大作,前排的秦軍和亂匪幾乎同時倒下一片,一層肉眼可見的血霧升騰而起,顯得那麼的妖異,殘酷中透著驚心動魄的瑰麗。
接戰當中,秦軍憑藉著軍官已經優良的衣甲刀槍迅速的佔據了上風,亂匪的傷亡急劇上升,秦軍在隊正,旅帥,甚至是校尉將軍的們的率領之下,將亂匪的前陣劈開,分割,亂匪們的劣質的刀槍以及幾乎沒有任何防禦能力的布衣根本無法阻擋秦軍的橫刀劈斬,只一接觸,在刀光閃耀當中,紛紛被砍倒在地,陣勢更被壓的步步後退,止也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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