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的丫頭臣也曾見過的,性子很是剛強的,但若說能幹出這等的大事來……」說到這裡,兵部尚書錢逸偷瞄了面前的幾人一眼,又迅速低下自己的目光,他年紀已高,資歷到是夠了的,但他也知道,自己中人之資,才具威望皆不足以執掌一部,本已經打算至仕回鄉,頤養天年的了,但事情也是湊巧,種從端幾年前壞了事兒,朝議洶洶,好像是個人都要跳出來往那位倒霉的前兵部尚書身上踩上幾下的,最終種從端貶放嶺南,以種從端的年歲看,這輩子是別想再回中樞的了,接下來的事情他久歷宦海,還是能稍微猜出些玄機的,幾位皇子爭奪儲位,自然不會放過這等機會的,都想著往兵部安插些自己的人手,這本來不關他的事兒,但一旨詔書下來,兵部尚書的職銜卻落在了他的腦袋上。
這樣一來,他又怎能不明白皇上的心思,也做好了作一個木胎泥塑的打算,事實也如他所料,這幾年兵部職權大多歸了樞密院,由兩位樞相親自把持,他這個兵部尚書還真就差不多成了擺設的,大事小情兒都要兩位樞相用印才能決定,官兒做起來也沒滋味兒的緊。
此時正德皇帝李曄臉上也看不出什麼表情來,只是目光肅然的盯著他,他本來以為聽到慶陽傳來的這個消息,龍顏大悅是必定的了,如今和他猜想的可大不相同,皇上沒有什麼高興的神色也就罷了,好像還有些怒氣,讓他不得不想的多些,但他的心思不比楊汪兩人機敏,想的更不可能向他們那樣深遠,也便猜不透皇上的心思,但他畢竟在兵部任職多年,只是就事論事分析起來也不怎怯場的。
輕輕搖了搖頭,說起話來也越發的謹慎了,「軍報是從平涼送抵京師,這樣的大事,應該不會有假,至於其間細節,太子殿下已經出發趕往慶陽,估計再過些時日,也便會有軍報陸續抵達的……」
楊感此時眼光閃了閃,看似漫不經意的接道:「慶陽兵亂全因軍中無糧所致,說是兵變,其實罪責皆在陳衡等人身上,只要糧草運抵,叛亂即刻可平的,李家的那個丫頭統領的又是護糧軍,平定兵亂到也非不可能之事……」
說到這裡,楊感頓了頓,眸中幽光更深,接著說道「臣昨晚翻看戶部案卷,發現年初大雪之前,嶺南發了一批糧草過去,估計是被大雪延誤在了路上,此刻大雪已融,若他們沒有回轉的話,到抵慶陽也不過就是這幾天的事情,有了這批糧草,慶陽軍中將士未必是真個要謀反作亂,如此一來,慶陽也應是無憂的了。」
聽了他這話,正德皇帝李曄先是愣了愣,接著臉色便沉了下來,問了一句:「這批糧草有多少?」
「案捲上寫著不過萬餘石罷了,雖然不多,到也可解慶陽燃眉之急……」
李曄聽了,一陣潮紅卻已在他臉上閃過,錢逸在旁邊這冷汗已經下來了的,到是汪道存,好像早已知道了這個消息,,臉上沒有半分意外的神情。
尤其是錢逸,身子不安的挪動了幾下,楊感這幾句話說出來看似隨意,但其中的意思卻是深不可測,他在兵部時間最久,一聽便已明白其中關節,嶺南的糧米向來都是經漢水,順流而下,再經運河直通渭水,然後運抵長安,之後經戶部之手,才能分發下去,去年冬天?聽意思,還是直髮軍前的……戶部又是由太子執掌日久,早就聽聞,戶部如今職司混亂,如今又出了慶陽這麼大的紕漏,再有形跡可疑的糧草……這潭水未免太深了些,想到這裡,他已經坐立難安了起來,更是打定主意,在這事兒上不發一言,總歸不能摻合進去,說不定這事兒只要一沾身子,便是滅頂之災。
李曄站起身來,在涼亭之中來回走了兩步,心中煩躁,眼前的一片大好春光在他的眼裡也再無什麼景致可言,努力讓自己平靜了些,回頭沉聲道:「錢愛卿,這個時候兵部不能少人坐鎮,你先回去,一有軍報,立時給朕呈上來,今天咱們君臣也只是聊了些閒話兒,慶陽能夠平安無事朕心裡是很高興的,朕要是便是如卿家一般能任事的臣子……錢卿可明白朕的意思?」
這一番話極是散亂,但語氣卻重,錢逸哪裡還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心中一緊之下,離座跪倒在地,聲音大的連自己也嚇了一跳,「老臣明白,請陛下放心……」
看著錢逸腿腳有些虛浮的快步離開的身影,李曄長長歎了口氣,回過頭來時,眸中已經平靜如水,溫和一笑道:「今日本想拉著你們鬆泛一下,沒想到還是生出這許多的事兒來,來,今時今刻,我們不談國事,不然,豈不是辜負了這大好的春光?」
見兩人想要說話,李曄擺了擺手,「近日聽聞楊卿家那個譽滿京城的孫女兒又弄了個梨園會,不拘一格,暢談國事,很是驚動了些良才名士,呵呵,加上李家的丫頭,我西秦的巾幗當真是了不得啊……」
楊感聽了,臉上也不禁露出了些微得意的笑容,不過隨即便欠身道:「都還是個孩子,能知道什麼國家大事了?都是老臣把她嬌慣的壞了,年紀小小,就總想著些有的沒的,於國於家都沒甚用處,胡鬧罷了。」
汪道存卻一笑接道:「胡鬧?這個可不見得,若是臣那幾個不成器的孫兒能有倩兒一點半點的才華,臣這心裡也是知足了的,倩兒自小便有才女之稱,到得現在已經頗有楊相當年的風範,臣也聽說了的,這丫頭言辭犀利,才思機敏,性子沉凝,若是誰家娶了這樣的媳婦,才是真正的有光彩呢。
怎麼樣?楊相看我家的志兒如何?這孩子舉止言談還算端方有禮,就是性子偏於柔弱了些,前些時候,也參加了梨園之會的,這回到家裡可是不住口的稱讚你家丫頭如何如何,那點子心事不問便知,若是楊相有意……」
李曄的臉上也露出輕鬆的笑容,「哦,這可是一樁美事來的,若是兩位卿家想結為親家,朕到是可以……」
楊感搖頭失笑道:「陛下,您日理萬機,還看不出汪學正那點子齷齪念頭?他家的汪志去年中了進士,說是要外放為官的,本應初冬時起行,被大雪耽擱了,如今他這是怕自家的孫兒在外沒人照顧,要找上一個使喚丫頭來的,臣那個孫女從小就是她爹娘的掌中寶,哪裡受過什麼苦?
臣要是在這裡答應了這門親事,讓丫頭受那路途顛簸,風吹日曬之苦,回去還不得被埋怨死,再說那丫頭年紀還小,心氣極高,陛下要是真的金口御言給定下了,臣回到家裡就別想安生得了了。
陛下您還不知道吧?前些日子汪學正還向參知政事李圃提過這事的,要把人家的孫女拉去做牛做馬,李圃估計是當時說回去想想,您猜怎麼著?李圃的夫人可京城裡有名的……當晚就把李圃李大人給攆了出來,臉上還挨了一巴掌,遮遮掩掩的進了政事堂,正巧兒被臣看見,支支吾吾的說什麼是蚊子落在了臉上,被自己一巴掌拍了滿臉紅,您想啊,這大冷天兒的,哪裡會有什麼蚊子,李圃是個老實人,圓個謊都不會的,臉皮兒又薄,臣才沒有細問。
臣後來才聽說是汪學正害了人家,您說這事兒鬧的……」
李曄聽楊感這麼一說,早已經笑的打跌,指著已經滿臉通紅的汪道存說不出話來……
(著急了吧?阿草也著急啊,但這幾章有些難寫,沒辦法,只好慢慢的來了,大家別見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