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振武染血
天啟元年三月十八日,蘇翎的黑甲騎兵營與余彥澤的振武營於寅時二刻早飯,收拾器械帳篷,到卯時,兩營便啟程奔赴鴉鵠關。
昨夜哨探回報,駐守鴉鵠關的建奴,只有兩千多人馬,且多無鎧甲,也不見火炮。
鴉鵠關本是遼東距後金老寨赫圖阿拉最近的關口,過了鴉鵠關,不過五十里,便可抵達努爾哈赤的老巢。當初楊鎬分兵四路,那李如柏一路便由此而進,瀋陽的賀世賢、尤世功自然也在隊中。可惜李家一世英名,到李如柏這裡,在這鴉鵠關一線算是丟盡了臉面。這短短的幾十里,即便是山路,卻也不需幾日的行程,一鼓作氣,當日可達,李如柏完全有可能改變楊鎬的命運。不過,如今看來,努爾哈赤顯然要比楊鎬命好。
在遼東這些山中,路大多是沿河而成,而人口聚集的,也是在河谷,這關隘便依河而建。如撫順關,是沿渾河而建,開原的鎮北關、廣順關,便是沿大、小清河而建,遼東邊牆一線的關口,大多如此。
唯有這鴉鵠關,夾在太子河與渾河之間,於群山之中設立。
鴉鵠關既然是關隘,當為兩山之間最為狹窄處。這一路最是山路難行,而鴉鵠關便是堵在唯一山路上的一座堡壘。當然,這擋得不過是易行之路,可並非如遼東邊牆一般,鳥獸難越。
當初努爾哈赤突襲鴉鵠關,便是派人翻山攀崖而過,前後夾擊破了這道關口,隨後便是清河之戰,大勝而回。
不過,努爾哈赤當初破清河城時,還是一副搶匪心態,奪了城,便將清河城城牆毀去,順帶著拆除了一堵牆堡與鹼場堡,讓遼東兵馬不能輕易再次駐防。當然鴉鵠關也不能例外,原先建立的石牆堡壘也都拆得七零八落。後來,明軍一再大敗,這鴉鵠關一帶,便失去了關口的意義,成了努爾哈赤的前沿。努爾哈赤在此設兵,這防範的作用並不大,至今明軍也未再次於此路進襲。拆毀的鴉鵠關倒是讓努爾哈赤費了番功夫,重新築成。
此時鴉鵠關駐防的兩千兵馬,並不能都住進狹小的鴉鵠關,再說,努爾哈赤起兵至今,向來是野戰為主,還從未有躲在堡寨裡的習慣。所以這兩千人馬都在鴉鵠關前十里的河谷處紮營,身後的關口,只留有數十人瞭望。
既然如此,余彥澤的振武營要奪取鴉鵠關,便只需擊敗這處於河谷寬闊處的兩千建奴。
敵情明瞭,這打法便隨之而變。
蘇翎在兩營拔營之前,便下令派出兩千黑甲騎兵翻山而過,斜插進鴉鵠關與兩千建奴之間,並分兵五百在鴉鵠關與撫順關之間游弋,以防戰事開始時,有游騎前往尚在瀋陽的努爾哈赤大營報信,同時,另五百騎兵照著努爾哈赤的老規矩,攀崖越嶺,直抵鴉鵠關後。與黑甲騎兵同行的,是余彥澤派出的振武營五百人馬,他們將正面奪取鴉鵠關。而餘下的近萬人,則以振武營在前,黑甲騎兵營殿後,直奔那兩千建奴殺去。
兩個多時辰後,大軍便來到河谷谷口,抬眼一望,便能望見河谷深處建奴的營寨。蘇翎駐馬不前,帶著騎兵營立在谷口,靜觀余彥澤的振武營殺敵。
此處建奴的營寨不過是一圈木樁搭就,裡面圍出近百幢木屋以及不少棚屋、帳篷;營寨四周,還有不少百姓居住的民房,約有千人之數;再往一旁,在河流一側能辨出不少農田的痕跡。此時後金兵已經發覺敵人來襲,紛亂中牽馬尋槍,披甲攜箭,往寨外集結。那些百姓更是聞聲而逃,不過,均是躲進屋裡關門閉戶,卻不敢隨意離開山谷。
進入谷口的余彥澤連下軍令,兩隊各五百人向兩側山梁攀去,餘下的五千多士卒依次向前列隊集結。很快,最前面的三排手執長槍的士卒以及兩排刀盾手便在鼓點聲中齊齊向前踏進,而後的火炮戰車,鳥銃手以及弓箭手則在前方幾排士卒的掩護下,依據戰場陣勢寬窄調整各隊彼此間距,跟在後面。就在前面長槍手走出數十步之後,後面的火器戰車以及弓箭手已經按訓練時的陣勢一一到位。在這後面,余彥澤帶著騎兵押後,緩步向前。
對面的後金兵逐漸在寨外列隊,其中一名頭目大約是見對方來者人數眾多,稍稍猶豫之後,才下令所有後金兵全部下馬,將馬匹趕回寨內。此處河谷雖然寬敞,但對方已經逼進谷內,此時戰馬反而會影響本隊人馬的戰力。
不論是眼前這股後金兵,還是努爾哈赤吹噓的八旗鐵騎,若是失去了戰馬迂迴的優勢,這馬便毫無用處,面對密集的步兵,奔走不開的騎兵只能等著被長槍刺死。
後金兵動作也很快,在寨前列成戰陣,橫向面對振武營。
見敵人下馬,余彥澤也改變策略,幾聲令下,戰鼓的鼓點開始變換,按軍令,鼓聲不停,士卒便不能止步。振武營的陣勢很快便推進到兩箭稍遠的位置,對方零星射出的箭只已經表明了距離。猛然間鼓聲一停,隨即,幾聲喇叭響起,振武營中隊列一變,前面的橫隊忽地閃開,在隊列中隔出數十條通道,隨即,後面的火炮戰車以及弓箭手、鳥銃手上前填滿空缺。
對面的後金頭目一見對手推出火炮,頓時緊張起來,連勝呼喝幾句,霎時間,上千隻羽箭騰空而起,飛向振武營的上空。
振武營戰陣中的士卒稍稍顫抖,但隨即穩住,刀盾手上前幾步,仰天舉起大盾,兩兩相碰,而長槍手則立在其後,躲避飛來的亂箭。
那位後金頭目或許經驗不足,這箭雨大半都未及振武營,落在中間的空地上,只有少部分勁力稍大,給振武營帶來十幾人的箭傷。但都不足以斃命,大多傷在手臂及腿部,這是因曝露在盾外之故。而火炮戰車以及鳥銃手、弓箭手則因戰車上高高立起的木盾遮掩而毫髮無損。
箭雨剛過,振武營內再次響起喇叭聲,只見炮手們迅疾裝藥添彈,眨眼間,便在各隊隊長的呼喝下自由開火。
「轟」、「轟」、「轟」,硝煙騰起,振武營陣前一片煙霧。
最先開火的,是炮車上的滅虜炮,發射一斤重的鉛彈。在這個距離上,算是最佳射程。
二十多枚鉛彈似乎在空中飛得很慢,肉眼幾乎都能瞧清楚劃過的路線。有八、九枚鉛彈越過後金戰陣,打在營寨中,其中一枚將寨中碗口粗的旗桿瞬間擊斷,飄揚的大旗轟然倒地,砸在一旁的屋頂,濺起幾段碎木。而剩下十幾枚鉛彈,則在後金隊伍中犁開十多道溝渠。緊密排列的後金兵像是忽然被一根粗大的木樁狠狠地捅了一下,露出幾條深洞。
其中一個洞口,最先的一名後金兵手拿長刀,被倏忽間將人頭擊成碎末,血沫四濺,隨後的一名被撞去半邊臉,後面的第三人則半邊肩膀露出白生生的骨頭,第四人胸口被穿透,第五人則雙手抱著腹部高聲慘叫,卻一時不得死。其餘被一斤鉛彈擊穿的痕跡,不一而同,死傷各異。但就這第一次炮擊,後金兵便有數十人死傷。
那名後金頭目又驚又駭,旋即再次發出呼喝聲,所有的後金兵便齊聲發出吼叫,開始向振武營大陣奔跑。一時間,刀槍林立,還不時地從人群中飛出上百支羽箭,射向振武營。
列隊而立的振武營中,火炮手依舊在緊急裝填著火藥、彈丸,按雙方的距離算,這中間還能燃放一次。
隨著後金兵不斷地奔近,開始有人被箭射中,刀盾手的護衛依舊不能全面遮護,轉瞬間,振武營便又有數十人傷亡。待後金兵奔至中途,眼看著滅虜炮裝填太慢,等不及再次燃放。余彥澤在傳軍令,戰車中的二十多門滅虜炮開始轟然噴發。頓時,對面的後金兵被呈扇面噴射而至的大片鉛子、石子擊倒,在奔跑的橫隊中出現二十多個巨大的缺口。這次,後金兵足有數百傷亡。
但,後金兵依舊沒有停步,繼續向前奔跑。振武營中的弓箭手、鳥銃手開始上前,而火炮戰車則退後,回到戰陣後方,接下來的戰鬥,他們已經用不上了。
振武營的羽箭、鳥銃齊發,將後金兵的奔勢再次阻滯,死傷無數。但凶悍的後金兵似乎個個都不要命,仍然吼叫著向前狂奔,而振武營內中箭的士卒也逐漸增加。雙方離得越來越近,眼看著就要短兵相接。眼尖的,甚至能看到對面後金兵臉上猙獰的神情。
蘇翎遠遠地看著振武營適才的戰法,前後順序還不錯,隊列也一直沒亂,火炮戰車進退也都按演練的那般,沒有多大的阻礙。蘇翎繼續凝神看去,其實對方這個打法,用騎兵一衝,將對方陣勢截斷,然後分割絞殺便可。但振武營得到這個機會,可是不多。
振武營的弓箭手鳥銃手燃放過後,便依次退後,而刀盾手與長槍手再次變陣,將缺口堵上,再次形成橫隊陣勢。忽然,最前排的幾名長槍手因無法面對後金兵連吼帶叫的氣勢,眼看著就要撲了上來,便身形搖動,轉身便向後奔走。
蘇翎見到此處,不由得心驚,雙目圓睜,一手握住刀柄,便要下令出動黑甲騎兵。
這明軍多少戰陣,便是潰於此時。一旦火器燃放過後,後金兵逼到身前,這明軍士兵便爭先後退,大陣隨即崩潰。而隨後的後金騎兵掩殺,便是屍橫遍野的敗象。這種慘象,自遼事糜爛起,不論換了哪個文官主掌遼東,都是屢見不鮮。要說那努爾哈赤何以敢以區區一小酋挑釁大明,都是自這一敗塗地開始。
就在雙方大陣就要撞在一起,那幾名逃兵轉身奔出兩部,陣後的余彥澤也是牙關緊咬,恨不得立即上前。可轉眼間,那幾名逃兵所在小隊隊長挺刀而出,二話不說,揮刀便砍下逃兵的頭顱,並厲聲大叫著什麼,立即便有人上前補上缺失的位置,整個大陣前面,是林立的槍尖。
後金兵撲上來了。最前面的數十人,被挺出的長槍刺透,大聲慘叫著。而多數後金兵揮刀隔開第一輪長槍的穿刺,扭動身子向前撲進。這長槍不收回再刺,便絲毫沒有威脅。但隨即,迎面而來的卻是第二輪長槍槍尖。好不容易隔開第二輪長槍,繼續走進一步,卻迎面看到的是一面木盾,而一愣神間,一道雪亮的刀光便攔腰襲來。長槍手與盾牌手的相間而立,彼此支援,讓雙方大陣的首次碰撞稍稍延緩了短短的一瞬。
雙方數千人的碰撞還是不可停止地產生了,一時間,第一排長槍手幾乎損失了一成,而後金兵最先撲到的,也紛紛死在刀槍之下。隨即,雙方人馬開始混在一起,只隱隱能看出一條交界線。
後面的後金兵中仍然有人不斷放箭,而振武營後側的弓箭手一樣向對方人群之中只管開工放箭,鳥銃手不多,但前面密集的隊列提供防護,自可將鳥銃穩穩當當地瞄準人多的地方,燃放。此時已不需要準頭,只需注意不要傷到自己人,只要打響,對面的後金兵必然有人在身上添個洞眼。
戰事呈膠著狀態,只有最前面的幾排士卒能夠與敵拚殺,後面的人只能緊握刀槍,隨時替補倒下的戰士。只聽見雙方被刀槍擊傷的人不斷發出呼喊,夾雜著殺紅了眼的士卒沉重的喘息聲,以及刀槍碰撞聲……
就在這戰場上數千人似乎都沒有絲毫進退、依舊保持在原有的交界線上沾在一起時,余彥澤再次傳下號令。
隨著幾聲號角,位於陣後待命的一批長槍手與刀盾手開始越過不斷放箭的弓箭手與鳥銃手,將交界線上的顏色加重,長槍不斷從前面密集的人群縫隙中捅了過去。
沒有人回頭,沒有人旁顧,身後便是自己人,兩側也都是平日吃住都在一起的同隊戰友,只有不斷地格擋,砍殺,突刺。最前排的長槍手大部分已經丟棄了長槍,拔出腰間的短刃、腰刀,與刀盾手相互而立砍殺敵兵。後排的長槍手屢屢遭受對方冷箭襲射,但只要不斃命,依舊會將手中長槍不斷地越過前排戰友,刺向逼近的敵人。
忽然,振武營內響起戰鼓聲,沉重而厚實,並不急促。所有的振武營士卒聽見鼓聲,齊聲發出吶喊,一時間戰場上只聽見這聲發自振武營的吼聲。與此同時,所有的振武營士卒,不論是第一排拚殺的,還是後排待命的,都齊齊向前跨進一步,整個大陣猶如一塊鐵板,不可阻擋地向前挪動了一步。後金兵雖然在這一步中也殺死數十名振武營的士卒,但這一步跨過來,卻生生將後金兵逼退一步,且後金兵也在這一步中死傷更多的兵丁。
鼓聲再次響起,又是一聲吶喊,又是齊齊無可阻擋的跨進一步,後金兵再次後退。
就在此時,兩側迂迴的振武營士兵已經繞道而下,在後金兵側後出現。一百人列隊遙遙向半空中拋射羽箭,藉著地處高處,這羽箭畫著弧線落在後金兵後隊密集的人群中。剩餘的四百人,與對面的四百振武營士兵同時向後金後隊衝去,並發出吼叫聲。
後金兵此時只餘下千人左右,見前後都受攻擊,且對面振武營的大陣一步步推進,眼見不能抵擋,頓時慌亂。
這勝利來得如此突然,以至振武營的士兵都完全沒有料到。只見適才還粘在一起的交界線忽然一鬆,後金兵大部分開始向後,向兩側逃去,一部分退回寨門,剩下一些沒有料到的後金兵隨即被殺死在振武營的前鋒線上。這優勢一起,士卒個人的勇武便毫無作用,個別身高體壯的後金兵適才還能連續砍殺振武營的士兵,此時卻連一招都不能抵擋,被幾把長槍同時捅死。一個不解氣的振武營刀盾手,還一刀砍下首級,撿起來扔向逃跑的後金兵。但這隨即遭到替代陣亡隊長的小隊隊長的呵斥,刀盾手立即回隊,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後金兵一敗,振武營內又連連吹響號角,這些信號都被每一個振武營的士卒牢記在心,隨即,列隊的振武營大陣散開,開始以小隊為組,追殺後金逃兵。
那些逃向營寨的後金兵毫無懸念地被衝下山的八百振武營戰士衝殺殆盡,餘下的逃兵紛紛向兩側山上奔去,但隨即被山頂的弓箭手射殺,這簡直是練箭的最好靶子。還有一些後金兵則奔向那些百姓的民居之間,但隨著蘇翎黑甲騎兵自谷後出現,大部分的後金兵自知逃命無路,便跪在地上大聲討饒,兵器,自然是隨手丟棄。
蘇翎等到振武營收拾完戰場,這才帶著騎兵營緩緩進入河谷之內。
這一戰必須讓振武營從頭到尾經歷一遍真刀真槍的實戰,連帶著打掃戰場也要將平日裡牢記的轉變為具體的行動。
從進入山谷,到戰鬥結束,振武營用了不到半個時辰。考慮到這是振武營的第一戰,蘇翎對此感到滿意。這即意味著,余彥澤從訓練到實戰,已經將振武營帶成能戰之營。這對蘇翎所部日後的招兵買馬、擴展兵力有著極其重要的作用。
余彥澤處置完振武營事宜,這才前來面見蘇翎。
這一仗余彥澤沒有親手殺敵,心裡總有些奇癢無比的感覺。眼見著己方大勝,卻只能旁觀,豈能爽快?但蘇翎已經反覆叮囑,這從夜不收到領兵大將,是必須克服這種心理。
「大哥。」余彥澤將戰馬勒住,停在蘇翎馬前。
「戰果如何?」
「殺敵一千一百二十三名,俘八百七十名。」
「振武營呢?」蘇翎問道。
余彥澤面上的喜色一沉,說道:「陣亡三百六十七名,傷七百二十名。」
蘇翎不語,這樣的結果,到底算好算壞?不過,這都是值得的。
「你的振武營,算是練成了。」蘇翎只淡淡地說了這麼一句,便將余彥澤暫時的沉悶掃淨。
「大哥,我去處置俘兵了。」
「好。」
余彥澤撥馬跑了幾步,又趕緊回轉,說道:「大哥,那邊的百姓如何處置?」
蘇翎望了望這位年輕的兄弟,一高興便忘事,還得多練啊。
「有多少?」
「沒細數,男女老少加起來,有三千多吧。」
蘇翎想了想,忽然看到地上一名後金兵屍首,一條長辮子豁然映入眼簾。
「他們都剃頭了麼?」蘇翎問。
余彥澤一怔,想了想,似乎在回憶適才所見,便答道:「都剃了頭。」
蘇翎眉頭一皺,說道:「跟他們說,去辮。讓你的傷兵都回鎮江堡去,將這些人都帶回去。」
「是。」余彥澤應到,作勢欲走。
「不去辮子的,給你當俘兵用。」蘇翎緊追著又補了一句。
余彥澤望了望蘇翎,答道:「是。」說完,便縱馬而去。
打掃戰場以及處置百姓,又耽誤了一個時辰,倒比適才一戰花地時間還多。但處置俘兵,卻沒花多少時間。
就在後金軍營的空地上,八百七十後金俘兵整整齊齊地跪成一個馬蹄形,每人身後站著兩名手執腰刀的振武營士兵。這陣勢還沒擺好,從百姓中又經人檢舉,又搜出七十多隱藏起來的後金兵。這一共九百多後金俘兵全都跪在地上。四周站滿了振武營中那些未曾參戰的戰士,地勢較高的那一側,則集中了所有此處的百姓。
不過,那後來的幾十人,是否是不願去辮子的百姓,無人得知。蘇翎只交待給余彥澤,而余彥澤是交待給自己的幾十個護衛做的。事後,蘇翎再也沒有過問。
余彥澤騎在馬上,在馬蹄中間來回背馳了幾圈,然後拔出腰刀,在半空中揮舞了幾下,然後停住,所有的人都注視這中間的余彥澤。余彥澤向遠處的蘇翎望了望,緊閉雙唇,然後將懸在半空中的腰刀猛地向下一揮。
只見所有後金戰俘身後的振武營士兵隨著余彥澤那一揮,立即舉刀將跪著的後金戰俘砍去。瞬間,就聽得滿場一片震天的哭叫聲,那些百姓被這一幕嚇了面色發白,膽子大的年輕人則繼續觀望。
只見所有的後金兵都在地上打滾,鮮血直流,滿身血污。適才那一刀,只砍掉後金兵的一隻胳膊,或左或右,這要看那名砍人的士兵自己的喜好。
場中間的余彥澤再次將刀揚起,這多少有些模仿蘇翎的風格,至少,現在看上去,余彥澤也是一位威風的將軍。隨著余彥澤再一次將刀揮下,另一名振武營士兵走上前去,將殘兵的另一首手剁掉。隨後,又有兩人換上來,再次剁掉殘兵的雙腿,最後一人,才砍去首級。不僅如此,那上前提起首級的,又是一名沒見血的兵。
余彥澤的血染振武營,便是這麼個法子,總算讓所有人都沾了血。雖然這中間有半數都極有可能是閉著眼睛砍得,不然為何有些人只砍下一片皮肉,不得不佔些便宜再砍一刀。這甚至連做飯的伙夫都得到機會砍掉幾人的腦袋,儘管其時那人已經死了,但這還是讓振武營的士卒暗中埋怨隨後這幾日伙食實在不佳。
自此,振武營嗜殺的傳言便在遼東開始散播。這讓余彥澤是又喜又憂,因為在此後,他所在的振武營,兵力擴展是最慢的。只因,振武營很少得到降兵的補充。就算是振武營打勝,那些降兵也會跑遠些,去降傳說中不那麼血腥的將軍。這也使得振武營成為蘇翎所部中成員最為單純的一營。
拋下一地殘屍污血,蘇翎率隊北進,直撲鴉鵠關。
振武營的傷兵們,由一隊百人護衛,帶著百姓一路返回鎮江堡。當然,這些去辮子的百姓們,也都主動配合,抬起傷重而不能動的傷兵。繳獲的馬匹、大車,足夠裝上此處的戰利品,以及那些百姓們為數不多的家什。
鎮江堡的趙毅成,得到消息,連夜派遣那三千輜重兵前往接應,過得兩日,才算將傷患們安全接回,妥善養護。並且,趙毅成對所有因戰受傷的士卒都給予獎勵,對其中殺敵尤多的,更是重獎,且經在隨後傷好回營之後,抽調到武官學院深造。
三月十八日午後,而蘇翎帶著餘下的人馬,繼續面對更多的血腥搏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