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歷史軍事 > 明月東昇

第三卷 遼東新月 第十七章 村落糧稅 文 / 蘇潛

    第十七章村落糧稅

    秋季商議的最後結果,蘇翎等幾人並未對外透露,在會議結束時,一直護衛左右的祝浩等人也沒有看到任何不尋常的表情。

    對於這幾位在生死與共之中結下情義的男人,祝浩是打心眼兒裡佩服,甚至偶爾會產生晚生了幾年的懊惱,若是當初也在振武營做一名夜不收,如今他也可理直氣壯地叫聲「大哥」。儘管知道蘇翎等人也是從遼東最底層的兵做起的,但如今作為數萬人口、萬多鐵騎的頂層武官,幾個男人卻絲毫未改往日習性。這吃食自不用說,平日裡與騎兵們相差無幾,就算是飲酒,也並不比軍營裡特供的果酒要多。至於什麼女人、金銀之類的,更是未見蘇翎、郝老六等人有過特別的嗜好。這自上而下,不僅騎兵們人人敬重,單那不行跪禮,以及每一個騎兵能夠依靠自己所長而得到重視的律令,也足以讓這些騎兵們將往日所在營伍中的墮氣盡數消除,取而代之的,是作為千山堡騎兵的榮譽感。蘇翎命令軍營中傳唱的那幾首軍歌,更是讓這些普通的漢子們吼出平生從未有過的力量。當每人二兩的餉銀第一次發放之時,即便騎兵之中仍然有少數心神不定者,也都將猶豫扔到九霄雲外。考慮到銀兩未必能夠及時湊齊,蘇翎在發放銀兩時並未說明這是每月都有的定數,但即便這樣,也讓每一個領取餉銀的騎兵成為那些百姓羨慕的目標。這與遼東都司中衛所軍戶們的地位截然不同,有關提高騎兵地位的舉措正逐步地實施。

    會議結束後的第五日,術虎便帶著大批的馱隊踏上返回海西的旅程。這些馱隊在寬甸市場啟運了大批的布匹、鐵鍋等物品,其餘還包括諸如釜、席、缸、瓶、碗、碟、匙、筷子、水桶、簸箕、槽、盆等雜七雜八的物什,這些家居用品多數是寬甸五堡的本地百姓自製的,為此蘇翎付出不少的銀兩,當然這些物品並不值多少銀兩,但對於那些出售的百姓,卻是一大筆收入,這正是蘇翎設立市場的初衷之一。術虎的馱隊還將在千山堡啟運一部分糧食,作為海西兩城的補給,同時,古裡甲還將在隨後的冬季裡運去來年春耕所需的糧種與農具。這些都將對術虎在海西一帶的發展有更多的助益。

    不為人注意的是,在術虎的馱隊中夾雜著兩支十人小隊,他們各攜帶著五十粒上好的東珠以及百張極為難得的毛皮,在渡過渾江渡口之後,一隊將越過萬遮嶺,向東前行;一隊則在抵達海西之後,由術虎幫助尋得嚮導,再向更遠的北方行去。與此同時,還有一支同樣的小隊,渡過浦石河,向璦陽方向潛去。他們將在遼陽一帶的哨探幫助下,也是向東行去。

    郝老六返回太平哨,開始著手即將到來的冬季裡的全軍整訓。秦瞎子的隊伍被作為典範在全軍予以推廣,同時郝老六親自出馬,在軍營中設立騎射校場,有步射,騎射,以及短弩的比試,獎品有兩項,一是將獲得在軍營出操時領唱軍歌的機會,二是,會被排在前往武官學院整訓的名冊之中。類似提高戰力的舉措,還會不斷地推出。

    蘇翎在郝老六、術虎等人離開寬甸之後,便開始著手處理在寬甸第一次稅糧的徵收事宜。

    由千山堡派遣的五百管事,分由五堡的五名縣長管帶,中間每十人設一組,設一人做上下聯絡之用。這五十五人被緊急招至寬甸堡的管事學院進行為期三日的徵糧特訓,本著在千山堡的經驗,結合最近在寬甸五堡所接觸到的實情,這些人各抒己見,將稅糧徵收做了一次詳盡的預演,所以可能出現的問題都有數種方案以供商議。

    蘇翎在聽過眾人商議的結果後,做最後陳辭。話並不多,但隨後便毫無疑義的被實施。

    「這次你們是第一回徵糧。」蘇翎目光掃視眾人,說:「鑒於今年的天災,這糧收起來不會容易。每一個村子,都要設立徵糧處,另外,同時設立賑災處。不論收成多少,每一戶都必須上繳稅糧。那些收成不夠自家吃食的,在上繳稅糧之後,讓他們到賑災處登記名冊,我們將保證其全家都能夠過冬。」

    下面有一個管事問道:「若是有人虛報,瞞報如何處置?」

    蘇翎不加思索,回答道:「這次我會給你們每一支徵糧小隊配備一個小隊的騎兵,若是有這類現象,我讓你們全權處置。規矩便是,虛假瞞報者,沒收全部家產,全家驅離寬甸轄區。有敢於頑抗的,就地格殺。」

    寬容並不代表軟弱,對於可能出現的狡黠之人,蘇翎不會有任何手軟之處。

    全場靜默片刻,一人又問:「請問將軍,這如何才能判明是虛冒?」

    蘇翎說道:「將規矩都張貼在每一處徵糧點上,讓他們自己報。你們的首要是徵糧,這是否虛報自有各家田畝數可估計。你們不必做到最詳盡的估算,先徵糧,至於其中矇混的,我自有辦法處置。你們都明白這先後順序了麼?」

    「是,明白。」眾管事齊聲應到。

    蘇翎滿意地微微點頭,隨後又說道:「前些日子,你們也都瞭解了一些村子裡的情形,千山堡的規矩在這裡鋪開,還都要靠你們來做。但有一點你們要清楚。」

    蘇翎略停一下,看了看管事們,說:「千山堡的規矩,說的是每個人都是一樣的,沒有高下之分。這是為了讓每一個人都能憑自己的本事吃飯,用自己氣力換糧食。這一點你們要向村子裡的人講清楚,他們可以擁有自己的土地,自己的家產,只要是自己肯下氣力去做,不會有人奪取他們的東西。但,這並不是說可以借此不服從規矩。以後每個村子都將再選出一人作為你們的助手,具體實情由此人向你們提供。你們將是村子裡的一言九鼎的人物,言出必行,違者必究。明白了麼?」

    「明白。」經過訓練的管事們,這應聲還算齊整。

    「先徵糧,再辨真偽。」蘇翎再次強調這先後順序。

    這幾個字作為管事們的徵糧原則,被迅速執行下去。同時展開的,是較為詳盡的戶籍造冊,這使得寬甸堡一帶的徵糧一直延續到年末。每一個村子,每一戶人家都被寫在名冊上,其所擁有的土地也第一次與戶籍聯繫在一起。按千山堡的規矩,所有的土地暫不允許私下買賣。若是在千山堡,這種事情也不會發生,確有困難需要幫扶的,千山堡也有許多辦法給予幫助,遠不至於需要變賣土地。而寬甸五堡這一帶,因尚未完全建立起千山堡的模式,這變賣土地只是不允許私下買賣,但可以由蘇翎所部收購,價錢也算公道。這僅僅是一種臨時性的規矩,實際上出現的買賣土地倒並非是窮困所致。這裡的百姓在經過初次清洗之後,貧富差距並不明顯,家家都是以農事為本,土地作為活命的根本,是再窮也不至於賣地的。但寬甸市場的逐日興旺,讓一些原本有手藝的人,可以通過市場換取銀子、糧食,並且這足以超過自家田里的收入。那些家中缺乏壯勞力,或是在寬甸市場尋到活計而無暇伺弄自家所有田畝的,便將一部分土地賣出。被公家收購,算是彌補將土地荒蕪的一種預防措施。蘇翎在寬甸一帶基本上消除了佃種的現象,真正做到了家家有地,戶戶有田的地步。那些多餘出來的勞力,可以狩獵,採集山貨,或是充當看上去永遠不會止歇的馱隊的一員。儘管那酬勞有時僅僅是一袋糧食,或是幾斤鹽,但這在寬甸一帶也是能夠為自家換取更多財富的一條途徑。

    當然,對於一般的百姓來說,還是憨厚老實的人,埋頭苦幹,聽從規矩是普遍現象,甚至說逆來順受也不算過分,不論是誰做了這片土地上的主人,這繳稅糧都是免不了的。但人的私心有時總會蒙蔽住危險的徵兆,在看到徵糧隊的人數實在不多,且都忙得不可開交,一些人或許是因家中糧食確實太少,另一些人則是不想繳納太多,這瞞報、虛報的便開始出現了。這一旦有人得逞,便有蔓延趨勢。這些樸實的農夫們,被常年的勞作磨練得一種異常珍惜糧食的心理,看到的,只是眼前的糧食,儘管徵糧管事們身後都製作了一塊木牌,上面將規矩寫得清清楚楚,並且,為大多不識字的人方便,每隔上一段時間,管事們會不厭其煩地讀上兩遍,應該說不知道後果的,沒有。

    懲罰來得稍稍顯得遲緩,最先出現的,反倒是賑濟行為。在一戶人家只繳納了一石糧食,但全家人口都算上的話,剩餘九石糧食遠不足以支持到臘月。很快,在管事們抽出一人略作調查之後,便撥付第一筆賑濟糧,五石,並言稱在三年之內還清便可,沒有利息,或是以參加寬甸堡的一些工程代替償還。若是五石不夠,到時還可申請。這自然使得看見的、聽到的人略略詫異,不說那些內裡暗暗點頭的人,只說那些心思不正者正琢磨著是不是也把自家弄得窘迫一些時,懲罰隨即到來。

    到徵糧結束,總計有近一百戶被剝奪了全部家產糧食,其中僅三十人因頑抗被殺,其餘的則被騎兵們立即帶往浦石河,驅趕至河對岸,一時間,哭聲、喊聲震天動地,但這並沒有帶來絲毫憐憫。這些行動都發生在徵糧中途,賑濟加上懲罰,使得後面的徵糧行動進展十分順利。這些虛報、瞞報者,大多是家中糧食尤多,這次旱災蝗災並非對所有人都有損失,而這些人便想著鑽個空子。也不知是否是貪意蒙了心,這農田畝數一核實,就算是遭受災荒,也不會僅僅只繳一石糧食吧?隨後騎兵小隊入戶搜查,這些人竟然連藏匿都未做好,不論如何反悔,懲罰依舊降臨。這麼做並不能將虛報完全除盡,但隨著管事們進入每一個村子越深,這些總會有一日完全杜絕。

    這次徵糧,讓蘇翎將寬甸一帶的百姓完全控制在自己手裡。而寬甸地區的百姓也真正明白了蘇翎的規矩,只要聽話,這位將軍會帶給他們比以往更多的好處,但一旦違令,則會遭致滅頂之災。另有一點,就是派駐到村子裡的管事,便是蘇翎的化身。雖然看上去那人也就與村民們一樣,很多甚至也是農夫出身,據說還準備在村子裡扎根落戶,也有田耕種,但這次以後,沒有人敢對管事的話不予服從,即便沒有那些黑甲騎兵在場,僅憑一人,也足以掌控全村。令村民們略感放心的是,那位管事看來只是辦事,其餘的倒不多加干涉。偶爾出現的鄰里糾紛,除了蘇翎有明文規定的以外,大多採用村民們熟悉的方式與辦法處置。在隨後的冬季裡,閒下來的村民們被管事們逐一劃分成數個小組,按千山堡的互助模式編排,同時又選出幾個大家都信得過的人作為管事的助手。未開春,管事們已經開始與這幾人商議來年的農事,以往的各自耕種將變為互助性的集體勞作,至少開挖引水渠之類的工程,是一戶人家所不能,但卻對全村人都為有益。

    這些管事們的行事方法,都是經寬甸的管事學院教授,甚至做起來也很少有所差異。這基本上就奠定了蘇翎對村落這一最基層的管理模式,以後所有的管事都將在管事學院整訓後派駐。

    這次徵糧,蘇翎得到的糧食雖比預計的要少,但還是超過了對天災損失的預估,至少這個冬天,這一帶的人不會缺糧,而蘇翎騎兵們的補給,也添了幾分保障。

    隨著趙毅成哨探人員的稟報,寬甸堡又將面對一個新問題,那便是有逐漸增多趨勢的人員流動。這些不是從寬甸流出,而是沿著浦石河,四散著向寬甸境內聚集。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