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清理行動除了打響了豬油社的名聲以外,還有一個最大的受益者,此人便是西區公安分局刑偵大隊長黎友。
黎友在派人把老二以及他哥等一干罪犯押解回他們老家交給那邊的警方的時候,同時也接到了上頭髮下來的一紙調任,上頭任命黎友同志為林溪市公安局副局長。
俗話說無官不貪,層次和覺悟低一點的就只會貪那花花綠綠的票子,等尿著褲子上了刑場,頸上的破「沙鍋」要被敲下來的那一瞬間往往才會明白過來,自己簡直是愚蠢之極啊,當了一輩子的官卻沒學會如何做官。
會做官的人就不同了,他們也貪,但絕不會對那些花花綠綠的「送死錢」心動,盜亦有盜,貪亦有貪,要貪就得貪得霧裡看花一般,讓人瞧不明白,得貪出層次,貪出水平,所以像黎友這樣的清政廉潔之人貪的就是仕途了,不僅黎友,所有當官兒的人對平步青雲都是不會抗拒的。
譚輝在接到了黎友因為陞官請吃飯的邀請之後才想明白,敢情謝文俊不惜花大錢找人找證據把那些誓不低頭的惡霸頭子「送」給黎友是有目的的啊,想當年自己塞兩條煙給黎友都被他給退回來,原來黎友這關係不是攀不上,而是要有水平才攀得上啊。
若換做以前,自己在黎友眼裡不過就一聊得起來的小角色而已,即使是聊得起來,在他眼裡自己也還是個小混混。他陞官請客這事就算大半個林溪的人都輪過來了也輪不到自己,現在可就不同了,黎友專門在金碧春擺了一桌,誠心邀請自己去赴宴。
黎友這出唱得有點怪,這一宴只邀請了倆人。自己和謝文俊,人家黎隊長也是明眼人,雖然平時都是自己出面跟他打交道,但是憑自己和小俊的關係,也許黎友早就看出小俊地背後動作,這高手過招果然不會驚起風浪,看來自己在這方面嫩多了,得多跟小俊學習學習,不過現在自己能看出兩人的「招式」也算得半個高手了吧,譚輝沾沾自喜的想道。
譚輝又開著水廠往曾鴻章的4s店裡買的桑塔納。高高興興地來二中接了謝文俊趕去赴宴。
人逢喜事精神爽,這譚輝似乎喜到了家,一路上又哼又唱就沒停過,謝文俊忍不住了,問道:「輝哥你今天是洞房花燭夜還是金榜題名時,瞧你那高興勁兒。不就是去吃個飯麼。」
「不一樣啊」,譚輝咧著嘴說,「公安局剮局長請我吃飯啊,多大的面子,要換以前他找我準沒好事。我見到他就跟一隻耳見了老黑似的,怕啊,現在不一樣了,感覺底氣兒特足,咱大小也是個人物了,對了。小俊,你說黎隊長,不,現在應該叫黎副局長請咱倆去吃飯有啥用意沒。他千叮萬叫囑讓我叫上你,你說會不會是最近咱們大張旗鼓搞社團的事被他給知道了?」
謝文俊心說輝哥你這個問題問得真白癡。讓你頻繁的往黎友手上「送人」讓他立功不就是想把事情一點一點的透露給他麼,於是反問道:「輝哥你知不知道黎叔叔為什麼要叫我也去?」
譚輝想了想:「這事我琢磨過,憑黎副局長對我的瞭解斷定我做不出這事來,你還記得你和小剛他們上初中那會兒在西山上捅那殺人犯的事麼,後來又在咱們老電腦室那地兒見到你跟我混在一起,自打那以後黎副局長一見到我就提起你,每次都說這小子人精一個,不簡單吶,沉著冷靜又有手段什麼的,話都說成這樣了我看他就是不用腦袋也想得出來你在他陞官這事背後重要著呢。」
謝文俊呵呵一笑:「那你說他叫咱們去是想新官上任給咱們來個下馬威,讓咱們以後做事收斂著點呢,還是要把這牌給攤開,想跟咱們緊密合作以圖爬得更高,望得更遠呢?」
譚輝搖搖頭:「這事我就猜不透了,這些當官兒的心思我要都能琢磨過來,那我還用…呃…呵呵,我還得跟你混。」
不一會兒車便開到了金碧春,譚輝和謝文俊停好車走過去就見黎友笑瞇瞇地背著手站在門口迎接了。
「哎呀,黎副…黎局長,在上面等就行了啊,何必親自站在外面風吹日曬的,呵呵。」譚輝趕緊小跑過去跟黎友寒暄,這跑業務的時間長了,門面工夫果然有進步啊。
黎友客氣地擁著兩人上了二樓的包間,通知服務員上菜,謝文俊看著桌上的一瓶茅台和一瓶五糧液饒有意味的笑了笑,三個人吃飯而已,當中還有一個學生,黎友還挺破費地嘛,擺兩瓶貴價酒。
黎友看見了謝文俊的這一小動作,便笑著解釋了一番:「這不好久沒見了,我想著請你們來吃飯也不能太寒酸,所以咬咬牙硬從老婆那裡摳了倆月工資出來,別見笑啊,呵呵。」
黎友這話半真半假,這頓飯的預計消費確是他倆月左右的工資,只不過這錢不是從老婆那裡摳來的,而是出自他自個兒地「小金庫」,這「小金庫」裡的也都是乾淨錢,是黎友一分一毫從老婆給他的煙錢裡邊省出來的。
菜沒上來兩人的寒暄就沒停,謝文俊要了一瓶可樂,聽著兩人在那互相吹捧,謝文俊和譚輝都發現黎友對譚輝的態度明顯改變了,以前都叫「你小子」,現在卻親暱得叫「小輝」了。
等菜上齊了,兩人都相互敬了幾杯,話也說開了,黎友便拍拍譚輝地肩膀,問道:「聽說你最近又出來瞎混了?」
譚輝拚命搖頭:「我…」
黎友揮手打斷道:「你在那林溪山泉水廠不是幹得挺好的麼,還混什麼啊,咳咳。這號子裡邊的飯可不好吃啊。」
譚輝被黎友這忽左忽右地態度弄得有些不太自然,否認道:「我沒混啊黎局長,見過鬼還不怕黑麼,你這是聽誰說地啊。」
喝了幾杯酒,黎友感覺有些熱。便把外衣脫了下來,笑道:「我猜的,呵呵,另外告訴你一件事,以前跟你們一塊混地,也混出些名堂的小子們說等將來從號子裡出來第一件要干地事就是把你和那馬德凱的腦袋給剁下來,不過嘛,我估計等他們出來你恐怕都成千萬富翁了,沒事請幾個保鏢,誰近得了身啊。呵呵,哦,對了,那老二,還有他哥,倆小子更狂。說做了鬼以後要帶著牛頭馬面來逮你,把你弄下十八層地獄,沒辦法,因為他倆剁不了你的腦袋了,這一回老家肯定沒救。死定了。」
黎友說的這些人都是譚輝和馬德凱千方百計通過黎友送進號子裡邊的,這些事為黎友此次陞官起了多大的作用啊,怎麼現在他盡說些這麼令人惱火的話,譚輝沉不住氣了,臉色變得鐵翥:「黎局長,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啊。」
「哎喲。小輝,這話都聽不出來啊」,黎友散了一轉煙,笑道。「就是提醒你以後做事嘛…小心點。」
黎友這擺明就是把自己給擺在火上烤嘛,譚輝無奈道:「黎局長。我真沒有參與道上的事了,那…那些人都是壞蛋嘛,我舉報什麼的也是想做個好人啊。」
「哦,做個好人」,黎友點點頭,話鋒一轉,「沒在道上混恐怕收不到那麼多消息吧,你說沒混了,馬德凱也說沒混了,你們這伙小兄弟還有個劉華,人家現在那便利店搞得多紅火,更不可能混了,難道是小謝同學在混?」
譚輝心中的石頭落了地,原來黎友繞他媽天大一個彎子敢情還是為了打聽小俊地事啊,譚輝敷衍道:「小俊是我們幾個的弟弟,帶著他玩兒,他怎麼可能出來混,在學校裡學習好著呢。」
黎友點點頭,看著謝文俊笑道:「嗯,學生就應該好好學習,別學小輝他們以前一樣,做小混混有什麼好,不過嘛,得學小輝現在一樣…做個好人,見誰做了壞事什麼的就來公安局舉報,呵呵,還是以前我跟你說的那句話,有事多來找我。」
敢情黎友認定譚輝「送人」這事就是謝文俊的主意了,黎友似乎是嘗到了甜頭,居然還一再暗示謝文俊這「送人」的事要堅持下去,謝文俊心說以後哪還有什麼人送,都是自己社團地人了,難不成還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來討好你麼,不過「送人」的事做不成了,也可以在其他方面幫助幫助這個兩袖清風一貧如洗的另類「貪官」。
豬油社以後就是林溪唯一的「灰色」社團了,以後地打打殺殺收保護費甚至是殺人越貨逼良為娼等各類混混事件不論是不是你幹的人家都會往你頭上賴,沒辦法,唯一的嘛,既然要戴那麼大的帽子就必須找到那麼大的腦袋,所以攀上公安局的高枝是非常有必要地,於是謝文俊笑問道:「黎叔叔,你現在做副局長了還是管刑偵這塊麼?」
黎友深深吸了一口煙,說:「老本行當然要搞了,不過現在主要的精力放在社會治安方面,這次小混混抓了不少,看來一段時間以內打打殺殺收保護費這些事情會少一些,不過最近兩搶案件和盜竊案件有上升的趨勢,你別看這類案件小打小鬧的,這才真正是社會治安搞得好不好地衡量標準,頭疼啊。」
謝文俊點點頭:「是呀,咱們普通老百姓很少會被那些黑社會砍的,呵呵,被搶被偷倒是人人都有機會遇上,我好幾個同學在路土都被搶過,現在好多人看見都不管,任你被搶,人家搶完以後就跑了,警察叔叔逮都逮不到,唉。」
黎友老臉一紅,心想這小子還真不給面子,這逮不到又不是警察地錯,人力資源有限嘛,總不可能跟交警站崗似的,滿大街安插便衣吧,於是抬起酒杯跟譚輝碰了一下,一飲而盡。想把這丟臉的話題給岔開。
譚輝喝完酒以後又順著謝文俊地話聊開了:「我大伯他們住的那幢樓經常被偷,有好幾戶人家一個月就被溜門撬鎖四五次,報案都沒用,每次被偷都去報案,每次警察都來。可沒有一次逮到那些小賊,你說好笑不好笑,唉。」
謝文俊笑著接了茬:「都是些慣偷干的,這些賊精得很呢,他們消息非常靈通,知道警察什麼時候會來埋伏,警察一來的時候這些傢伙就休息,放大假,等警察一鬆懈了這些小賊就又開始做案,防不勝防啊。」
謝文俊和譚輝旁若無人的聊起了這些社會現象。所有話題地中心思想都突出了警察辦事效率低下,老百姓叫苦連天,聽得黎友一杯酒接一杯酒的自斟自飲。
這倆傢伙有完沒完啊,黎友眉頭皺得老深,這是在討論社會現象還是在數落警察無能啊,黎友越聽心裡越不是滋味。於是說:「這些問題不是你們想像的那麼簡單,就是你們任何一個人來當公安局的頭頭也解決不了,不…不是警察無能。」
「可以解決啊」,謝文俊又準備用特殊的東西「賄賂」黎友,「就說兩搶案件和盜竊案件。要杜絕是根本不可能的,只能降低發案率,這降低發案率的辦法可就多了去了,呵呵。」
這不廢話麼,誰不知道啊,黎友心想這小子是不是又有什麼手段了。先不理管不管用聽聽倒也無妨,要是行得通,嘿嘿,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得人恩果千年記,我吃水是不會忘了挖井人的。於是黎友小小激將了一下:「我這老刑偵專家都頭疼的事你有辦法?呵呵,好啊,說來聽聽。」
你那刑偵玩的只是福爾摩斯那套,在社會治安面前不管用,搞好社會治安得有全局觀,得全方位考慮,靠推理是行不通地,謝文俊笑道:「比如兩搶案件,可以專門成立一個公安局巡警隊,每天二十四小時輪流在林溪市各條道路來回巡邏,再成立一個指揮中心,設立一個專門的報警電話,要讓人一聽起來就能記住的那種,火警是119,那這個電話不妨也設為11x,這樣的話哪怕被搶的地方暫時沒有巡邏的警察,只要被搶那人事後及時撥打電話,指揮中心就下達指令給最近地巡邏車,這樣抓到罪犯的機會就會大得多,巡警每天不停巡邏也對罪犯有一種震懾作用,讓他們不敢輕易作案,這樣做兩搶發案率不就會降低得多了麼,呵呵。」
這小子不是信口開河,講得很有道理嘛,黎友頓時來了興趣,接著問道:「那盜竊案件呢?」
謝文俊灌了幾口可樂,接著說:「兩搶案件是流動作案,盜竊案件就是定點的了,不妨在治安黑點和那些容易遭竊的地方設立固定崗亭,同樣也是二十四小時值守,呃…當然這樣做需要很多警力,考慮到人力資源調配合理性的問題,就不妨學學交警部門那套執勤方法,請一些外來人員來幫忙管理交通,當然這守崗亭和管理交通不一樣,有時候還面臨著和歹徒搏鬥地問題,所以得找一些年輕力壯的,因為這樣的崗亭可以設立多個,就不妨在每個街道辦事處尋找一些願意加入的待業青年,讓他們來崗亭協助管理治安,這樣一來不就有效降低了盜竊案件的發案率,還增加了一部分就業率呢,呵呵。」
謝文俊說完不僅黎友目瞪口呆,就連譚輝這自以為深知謝文俊底細的人都佩服不已,天吶,沒想到小俊連這些東西都懂。
黎友點了一支煙,細細地消化了一下謝文俊的這些建議,突然間感覺自己有些豁然,發現如果謝文俊說的這些方案行得通那就不只是逮到罪犯立功那麼簡單了,完全是一項利國利民的長遠治安策略,自己如果把這些東西著手搞起來,那等老局長退休以後,局長大人地寶座捨我其誰,甚至還有可能再往上…往上…
黎友不禁有點飄飄然,問道:「這些東西你是怎麼想到的?」
「哦,不是我想到地,」謝文俊撓撓頭,張口就吹,「我以前看過一本雜誌,哎呀,不記得是什麼名字了,上面就介紹了在非洲的一個,叫…我也忘記了,反正是一小國家,他們就是採取這樣的辦法來解決社會治安問題的。」
譚輝心中犯了嘀咕,這非洲小國家不都很落後麼,小俊這是吹牛的吧。
黎友就沒興趣管謝文俊這話是不是吹牛的,反正只要東西有用就成,於是笑道:「看吧,多讀書好啊,書中當真是什麼都有,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