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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一唳傳天下 章十四 成就化身 一唳衝霄(七) 文 / 姬神霄

    蒜二素出身寒微,少時曾為杭州通判蘇軾蘇東坡的書飛六」舊來蘇通判因詩獲罪被捕入獄,他失了生計著落,便到一間寺廟之中做了個掃灑童子。原本這也不錯,可他偏偏嗜酒,被僧內主事僧人重重懲戒了一番,心中惡氣難平,便離了寺廟轉去做道士。

    也是時來運轉,他在雲遊行腳時,竟於一間破落道觀之中尋得了當年大賢良師張角所留下的半部《太平經》。自內中習得了神通,從此一躍成為了大宋朝的活神仙。

    只是那部經書中的煉氣功法不全,到了合氣境界之後便再難有寸進;仙流大派又看重出身、根骨,他去拜求時每遭冷遇。不甘如凡人一般壽盡身子,林靈素便用心找尋前輩古仙道統,最終盯上青城劍派的典籍。卻與那鈞結下了粱子。

    當前使陣法演化的這尊黃巾巨靈化身。是那半部《太平經》中最為厲害的手段,可將數萬道佈陣道兵的精血、神魂盡數結于于黃沙之上,主持之人的神魂寄托其中,短時內可比元神初成的威能。

    這法子本是他最後的手段,一旦施展開來,佈陣的道兵便會盡數功毀人亡;且他自家神魂也會受損不一生之中無力動第二次。若非是值此仙流禍亂的當頭,估摸著曾相助過青城劍宗的峨眉劍派無暇出來攪局,他也不會施展此法。

    待得法術一成,驅策黃巾巨靈出了山谷,見到一尊黑袍黑面的巨靈攔在了前方,林靈素頓時驚愕不已。

    他先前藏身道兵之中,也看到了天上爭鬥,乃知便是此人將余元等人擒的擒、殺的殺,只還不知此人便是劍宗那童子真人的化身。當時他還不以為意,只道是自家法術一成、化身一出,定能如捏螻蟻一般將這人除去;可這時見了對面巨靈模樣,哪還不知是遇了元神高人!

    鄧鈞也猜得這化身定是林靈素主持無疑,當下也不動手,只冷聲問道:「林靈素,上回你使五盅道人攻山。我也未多追究;今日又來,你卻有幾條性命、幾個膽子?。

    雖是驚於撞了高人,但箭在弦上不得不,林靈素便也使黃巾巨靈開聲言道:「前輩與劍宗有何關係?」

    見這人還不識自家根底,那鈞冷聲一哼,道:「不必多問,只需知曉你活不過今日便好……言罷,他揚起大手便往那黃巾巨靈的頭頂拍去。

    本是再尋常不過的一招,但以元神化身施展出來,威能亦是不凡。但見法力爆之下,那黃巾巨靈不及反應便重又被拍散成一堆沙丘。這也是林靈素本身修為不堪,見得真正「真正」的元神高人。先便膽怯了,心神受懾之下也躲閃不開。只是他這黃沙化身另有妙處,心念一動便復又還原成了一尊黃巾巨靈,小退了一步,邊疾聲言道:「前輩不忙動手!我這化身亦有元神威能,一時半刻你也奈何不得;真若動起手來,我拼著將劍宗道場毀了去。你不也面上無光?可否就此罷手?晚輩再不敢招惹劍宗!」

    那鈞雖未見林靈素施展旁的手段,但一擊之下也試出眼前這尊黃沙化身不凡,先前動過的心思便又轉動了起來:「林靈素未有過元神境界的體悟,給他一尊元神化身也施展不出一兩成本事,平白辱了這神妙手段;我若將那一眾道兵訛詐入手中,便又多了一分倚仗

    想到這裡,他便道:「你敢要挾我?以你修為,要驅策這黃沙化身,想來肉身也離此不遠」我猜就在那山谷之中!且待我將谷中生靈盡數滅了,看你失了肉身根本之後,這黃沙化身還能不能挺得過一時半玄去」。

    聽得這話,那林靈素果然急了,顏色頓時大變,忙道:「前輩,道已生悔意,萬望莫行此舉!」

    「你那悔意又怎抵消得了我心中恨意?一而再地來攻我山門如若饒你不死,日後諸多鼠輩有樣學樣,我劍宗道場豈不成了仙流中的笑話?。復又一掌拍散了黃巾巨靈的頭顱,那鈞身形一閃便朝那山谷中撲了去。

    待得到了近前,見得山谷中的景象,他不由怔了住。只見那數萬道兵此時盡數成了皮包骨的乾屍。已是死得不能再死了,這卻叫讓他還做甚麼謀劃?謀來手中下葬積陰德麼?

    氣惱之下,他猛地轉身,放出法力在谷中將一寸寸地搜尋起來,待見得地下一處有具肉身潛藏,當即將之攝拿了起來,乃見是一個身著暗黃道袍、留有三綹髯鬚的乾瘦道人。

    那林靈素驅使黃巾巨靈捲起一股黃沙化身追來,見得自家肉身已然落入對面元神高人的手中,頓時駭得驚呼一聲,忙求道:「前輩手下留情啊!」

    他並未學過煉神的功法,能將神魂暫時寄托在黃巾巨靈之中,倚仗的卻是《太平經》上的秘術。此術只能堅持半個時辰,若是失了肉身,到時他便也如一眾被哄騙著擺出黃沙大陣的道兵一般身死魂消。

    那鈞顯化的是身高五十餘丈的巨靈法相,那林靈素的肉身被他捏在指間,便如抓著一隻微卜蟲秀一般,只需輕輕一捏便能將之毀去。眼見得黃巾巨靈驚恐焦急得顏色大便,他也懶得再掩蓋自家心思,只明言道:「你若想保住肉身性命,便交來幾萬道兵和這施展化身的

    聞聽這話,林靈素心中叫苦。值此關頭,非是他捨不得交出贖命之物,實是無物可交!為備下這黃沙化身之術作為謀求完整道統的後手,歷年來他以為大宋天子抵禦北地遼人為名,花下無數心血培養出五萬道兵來。可此番過罷,道兵已盡成枯骨,卻叫他上哪再去找人來交?

    且要擺下這黃沙大陣演化黃巾巨靈化身之法,不僅需要道兵的精血、神魂祭煉,還需以一張「黃天神符。為陣眼。此物他只在那半部經書裡找到一張。如今也已用去,到哪再去尋來?

    思及自家便是捏謊詐騙,也難能唬得過眼前這「元神高人」去,林靈素無奈之下苦著臉將原委盡數道出,旋又求道:小道苦尋長生之路。奈何緣法不夠,諸般算計都已落空」可我心中實是不甘!望前輩憐憫,手下留情,容我以餘生再往那長生之路上多行兩步吧!」說著,他竟驅使黃巾巨靈叩拜了下去,直震得山谷地面起伏不休,成片的道兵乾屍接連碎裂。

    見此,鄧鈞搖了搖頭,心道:「可惜了一尊黃沙化身,威能不下元神,卻因使用之人膽怯無能,落得個給人下跪叩頭的下場。若由我家清虛子長老使喚此物,便是諸家名門大派的祖師齊至,也休想讓他低下頭去

    他將林靈素方纔所言慮過一遍,心中生了個想法,開口問道:「我問你,一旦你神魂歸還肉身之中,這尊黃沙化身會否因此散去?」

    林靈素非是蠢笨之輩,聽得鄧鈞此言,便知其心中打算。想是自家性命或許能保住,他便不再叩頭,忙道:「小道早前推測《太平經》的另一半上該有甚麼秘法,能保得神魂寄托黃沙化身而不消散,就此證道長生。若非自身所習道統不全。使得這法子行不通,我也不會輕易施用唯一的一道神符。我如今能以神魂操使這化身半個時辰。過後它會不會消散小道卻委實不知

    稍作思量,鄧鈞道:「我分出一絲神魂進這化身之中,若見此物能為我所用,便容你神魂歸還肉身,保得活命

    言罷,他便施為起來,分出一縷神魂進了黃沙化身之中。林靈素不敢怠慢,在內中出手接引,將之帶入一處符篆結就的陣盤之中,旋即以神魂傳念道:「此處便是陣眼,乃由黃天神符所化,以神魂相合便能操使這尊化身。」

    鄧鈞也不答話,只細細感應。未過多久,他摸清這黃沙化身的底細,乃知此物與自家的元神化身不同,內中並無元氣法力,而是借那五萬道兵的精血、神魂結成的無窮念力而成,心下當即喜道:「此物若是落在旁人手中,只怕用不多久便會散盡念力化作一丘沙粒;但若由我以煉神之法祭煉一遍,將一縷神魂與陣眼上的黃天神符煉化一處,或可保這化身不散

    想到這裡,他當即傳念給林靈素:「且饒你一命,這便神魂歸竅去吧!日後再敢對我劍宗道場不利,誰也保你不住。」聞得性命保了住,林靈素喜得也忘了回話,當即將孱弱神魂遁出了黃沙化身,歸附於肉身之中。待睜開眼來,見得自家立身於「元神高人。手中,他心下一顫,忙地使出遁法遠遠飛去;回望自家那尊黃巾巨靈,他又心中作痛,只想:「那人未學過《太平經》裡的法門,該也無法將黃沙化身納為己有,怕是最終只到手一堆沙子罷了」。這念頭卻是自,慰之法,只待心痛稍減,他便再不流連,遠遠離了青城山地界。

    卻說操持了黃巾巨靈的鄧鈞想出個法子來,便如當初祭煉天罡神沙與地煞黑沙時那般,運轉起自家念力,逐一祭煉這化身上的沙粒。相較兩種神沙而言,這些黃沙只是凡物而已,祭煉起來容易得很;只是這化身之中蘊含的沙粒難以計數,並且其中還混雜了五萬道兵的以神魂、精血結就的龐大念力作亂,想要全功也非短時能成。

    好在將一縷神魂與驅策黃沙化身的黃天神符相合之後,道兵們死前留下的念力便也順服了,任由他施法祭煉。這可免去了好大一場麻煩。如今仙流有亂,他還要打探清楚消息,為自身及門人弟子謀劃機緣,卻是不便在此事上耽擱太久。

    待得將這化身煉化到大半時,鄧鈞忽覺有幻象投映於神魂之中。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毛,」

    但見有無數身著木甲、頭紮黃巾的兵卒立身大地之上,齊齊振臂嘶聲呼號。上方重重烏棄之中雷聲轟鳴,電閃連連,似是要將這人些的氣焰打壓下去。兩廂僵持良久,一道電火劈下。在半天上化作一條面目猙獰的長龍,吟嘯著撞入了下方人群之中,頓時毀去無數性命。

    一眾兵卒渾不退縮,一邊呼號不停,一邊掣出長槍短刃圍上近前撲殺。只是凡人又如何爭鬥得過那等凶戾妖獸?未過多久,便都殞了命去。

    便在那電火擬化的長龍張狂長吟時,橫屍無數的大地上卻生出一股子黃濛濛的霧氣,被鮮血浸染了個透徹的土地忽地化作黃沙,轉瞬間結就出一尊擎天巨靈。

    此物秉承眾人死前遺志而生,自眥欲裂地瞪著雙眼,張口喚了聲:「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大吉」旋即合身撲向那長龍,把擒住了它的脖「」力便將其扯斷兩截!

    巨靈轉又望天際雷鳴天閃不休的漆黑雲蓋,復又吼聲:「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而後化身作一團連天接地的羊角大風,猛地捲入了雲團之中。

    待得烏雲絞散乾淨,天地重還晴明,卻不見巨靈身影,只有一道黃紙硃砂繪就的神符落羽般地自己天上徐徐飄下。

    到這時,那鈞神智一清,暗自道了聲僥倖。

    原來這幻象亦是考校人心的一場劫難,一旦深陷其中,神智不是依附在兵卒身上被長龍毀去,就是依附在龍身之上被巨靈毀去;即便是依附在威能難測的巨靈身上,最終卻也沒甚麼好下場,難免在力疲神乏之際變作一張符篆,從此神智盡消。

    若非鄧鈞之前經歷過一場心魔劫,心性已被打磨得堅如磐石,方才只要心神稍稍激盪,便會被捲入其中。

    「劫難一過。此物也便要祭煉成了。」他正如此想,便覺這尊黃沙化身中的神符一震,附在週身上下的數萬道兵念力頓時變得淨澈無暇,漸漸聚合了一團。他將那龐大念力與自家一縷神魂牽引糾纏起來,共同附於黃天神符之上,終將這尊化身賺到了手。

    使元神化身將自家肉身放出,旋即神魂歸竅,他張口道了聲:「收」。只見那兩尊化身俱都變作微塵大被收進了丹田竅穴之中。

    前後不過用了個把時辰的光景,便謀得如此一樁好處,比之在希夷洞天之中冒著偌大風險耗時五年才礙手的元神化身來,當真是容易得緊了,他心中不由喜悅了好一陣子。

    而後望了一眼那山谷之中密密麻麻的道兵屍身,鄧鈞歎了口氣,自語道:「這干人等被林靈素哄騙得以精血、神魂祭煉出黃沙化身,我得之後卻又饒了那賊道活命」搖了搖頭,他又道:「我又不是和尚嘴裡那悲天憫人的佛祖、菩薩,卻思量這事作甚?左右是本事不濟便要受制於人,當初我見了諸派高人不也生死不在掌握?回頭讓安規長老安排些個會唸經的和尚來將這些屍骨安葬度了吧,」

    想到這裡,施展血影飛遁之法,只一閃便穿過十里之遙,破開護身的迷蹤陣回轉了道場之中。

    清虛子、安規和尚和混地散人這三位長老正領著一眾弟子也朝外張望,見得自家長老平安歸來,當即上前相迎。

    鄧鈞自小孤單慣了,這時只覺心中甚暖,當即言道:「來敵盡滅,如今山亥安頓一番道場事務。」

    清虛子這時插口道:「掌教,那青竹叟和他兩個徒兒,還有五瘟神等人正壓在偏殿之中,該當如何處置?」

    「不忙管他們,且先壓在那裡消磨脾性吧,等有暇再作安排。」

    鄧鈞旋又望向將呂一喚來近前,言道:「我知你心意,先指樁好處與你一你可帶著一眾外門弟子到東京汴梁去投皇家,以青城劍宗的名號去討個仙家供奉做,享一番人間富貴。到時替天子辦事,若是遇上了甚麼為難,亦可來門中求我援手。」

    見得呂一面生喜色,他又,丁囑道:「呂一,以你腦子,該知甚麼能做,甚麼不能做,若是給本門惹來大麻煩,下場可不會好。須將你一眾外門師弟安頓好,務必莫使受甚麼委屈,這才不負他們與本門結緣一場。你可明白?。

    呂一忙地應道:「徒兒謹遵師父吩咐。定會照顧好一眾師弟。萬不敢惹事闖禍

    鄧鈞點了點頭,又向清虛子說道:「長老,你揀兩路青城劍訣傳下。給他們做防身之用

    眼見清虛子長老帶著一眾歡喜不已的外耳弟子去了後院演武場,內門弟子們便也都跟了過去。

    那鈞又吩咐安規和尚:「安規長老,那林靈素用了血祭邪法,使得數萬道兵盡數死於外間山谷之中。過會你安排些個會唸經的弟子將之安葬度一拜。

    安規眉頭一皺,點頭應是。

    「石林長老,你那一身法器便在最近幾日選出資質好的弟子傳下去,不得藏私

    混地散人正自把玩著一枚從寧道子屍身上搜來的黝黑錐釘,這時聽到掌教吩咐,便也沒了心情,頗有些肉痛地點了點頭。

    「如今仙流有亂,我要出門打探消息。多則三五日便回,到時再考量龐雜事情早在希夷洞天之中,他便心牽天道宗、慈航院、大空寺那三家要做的大事,這時將本門事務草草處置,便轉換了元神化身使用,閃身出了道場。到得外面,鄧鈞施展法力感應,乃見山中諸派仙家俱都緊閉了門戶,再無人敢朝劍宗道場打量。想是那些人見了自家先前所用手段而心生懼意,他重重哼了一聲。震得群山草木為之擺盪。察覺頗有些個修為不甚高的煉氣士受了驚嚇,他這才將身形往東北飛遁了,仍要先找烈火祖師請教一番。

    有兩尊化身倚仗,只要不去招惹那等修為深不可測的老鬼,鄧鈞卻再無甚人可懼;便如長齊了羽翼的鳥,終可自在飛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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