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壁雖被法術封了住了,但土石之物畢竟尚有細微孔洞在;鄧鈞便御使兩種神沙尋隙而入,動靜甚小,直如喘息時吹起的微塵,幾乎是一絲聲響也無。
待得感應到再無阻力,他便知是神沙已然進了那人在山腹中開闢的空地,當即一閉雙目,神魂出竅,無形無質的念力便與天罡寒沙、地煞黑沙連結到了一處,內中情景也盡數投映入神魂。
但見哈哈子盤腿而坐,擺了個五心朝天的姿勢,兩排碎玉白齒間咬著一顆綠油油仿若要滴出水來的丹丸。他左側鼻孔不時噴出一道細長的乳白氣息,形如游蛇,在身前擺放的一尊蛟形銀燈的火焰中穿繞一圈,復又被右側鼻孔吸回。
見此,鄧鈞便知那燈定是青鋤師姐所說的法寶「銀蛟燈」無疑。哈哈兒這是在借燈中火焰淬煉胸中五氣,白色的一道便是肺臟中蘊養的太白精金之氣;而那含在齒間的丹丸,該是補充法力之物,畢竟此間天地元氣甚為稀薄,實在不夠支撐修煉。
便在這時,他見得哈哈兒耳根一震顫動,心頭不由咯登一下,道是:「壞了!這人也有結丹境界的修為,怕是我神魂一近他便生了感應!」
旋又看到哈哈兒睜開眼來全神戒備地望向身前石壁,他這才稍稍放下心來,忖道:「興許是這傢伙做賊心虛,只道是外間有人來此探查,卻還不知我已到了他身邊。」
鄧鈞本就是市井小賊出身,乃知作案之後種種滋味可謂風聲一起草木皆兵。以己度人,他生怕哈哈兒心虛之下會另生計較,到時便再難找到動手的時機,只有趁這人自縛手腳的關頭一舉擊殺才無後患!
小心翼翼地運使念力托起一粒地煞黑沙,朝那正要鑽回哈哈兒鼻孔的太白精金之氣上附去,見其毫無察覺地吸入了肺臟之中,鄧鈞當下大喜,聚合剩餘的兩種神沙顯化了身形,以心神傳念之術喝道:「哈哈兒,你已中了老祖我的算計,敢動一動便是身死魂消之局!」
陡然見得有人出現身前,哈哈兒驚恐之下抓起了銀蛟燈!但見燈中火焰猛地一跳,一道焰光便結成罩子將自身護了住。
這銀蛟燈乃是天道宗裡威能極大的一件法寶,內中有二十六重禁制,只待再祭煉上一重,法寶中的元靈便成蛻變為元神,成就護身至寶。哈哈兒多曾倚仗此物於仙流中揚威顯聖,虔信有它護身便是元神境界的高人來襲,也能挺過一兩招去。心中有了底氣,他便又轉守為攻,一手捏了個法訣,口中喝道:「去!」燈焰便又晃了晃,一條寸許長的銀色小龍自內間游弋而出,母綻凶光,逕朝身邊那人撲去。
鄧鈞將神沙化身散化,躲開了銀龍一撲,旋即心念一動,被哈哈兒吸入肺中的一顆天罡寒沙陡然變大!
只聽「砰」的一聲,哈哈兒右側肺葉被撐列開,人也因此岔了氣息,當即噴出一口血來,悶哼著伏倒在地。
見那銀龍失了法力主持,鑽回燈焰之中,鄧鈞復又化身顯形,走到那焰光罩前站定,以心神傳念之法說道:「哈哈兒,我的法寶已進了你肉身之中,你若再敢擅動,我只需心念一轉,便可將你肉身摧毀,而後一顆金丹也要被我賜予旁人用作奠定道基之用。」
聞聽此言,哈哈兒週身一震抽搐,開聲問道:「你是何人?為何要算計我?」
「收聲。若是引來外人,你爹與大空方丈、絕妄師太的算計豈不要落空了?」
這話話好似一柄尖刀扎進了神魂裡,哈哈兒的身子猛地彈了起來,伸出一隻手來指向身前之人,壓低了聲音,顫巍巍地駭然問道:「你……你究竟是何人?你是何人!」
嘿嘿一笑,鄧鈞應道:「你莫擔心,說來我與你爹一樣心思。這事若有成,對我好處不小。只是老祖我卻不知他們有甚麼倚仗,你須對我詳盡道來。」
眼見哈哈兒神色忽地猙獰起來,他又冷笑一聲,道:「你若不肯說,我便先取了你性命,轉而出了希夷洞天,將天道宗、大空寺、慈航院三家的算計公諸仙流,到時結果不還一樣?」
哈哈兒破了肺葉,每吸一口氣去左胸便隆起一分,已是難過得緊;此時聞聽這話,他皺眉思忖起來,神情愈發地痛苦。
試過良久,這位天道宗掌教之子終於開聲言道:「正如前輩所言,只需將三家計較公諸於眾,日後仙流中便沒有天道宗、大空寺、慈航院的立足之地了……」抬起頭來將身前之人面目細細打量了一番,他說道:「前輩使化身而來,想必神通不小;如今形勢擺在眼前,晚輩掙扎無用,便將實情相告。但望前輩顧及此舉有利於天下弱小門派,切莫壞了家父算計。」
如今哈哈兒已是俎上魚肉,鄧鈞佔了大勢,懶得與他言語,只擺了擺手,示意他往下說去。
見此,哈哈兒無奈言道:「前輩,若是你得知天下五方龍脈之中俱都被埋了三千六百顆毒火神雷,會如何作想?」
聞得此話,鄧鈞神魂之上覆蓋的神沙一陣抖動,開聲斥道:「放屁!龍脈根源俱在星辰地殼之中,有溺水、地火守護在外,除非你爹已有了返虛大圓滿境界的修為,否則如何能潛入其中布下毒火神雷?再者說,即便是布下了神雷,一旦將之引爆,則龍脈消散,天地元氣不存,江海覆沒大地,生靈盡數滅亡,星辰之上重演洪荒……到時便是有了返虛境界的修為,也難逃開闢這方世界的合道魔神出手滅殺!除非是瘋了,否則哪個得了長生的煉氣士會自尋死路?」他融合了元屠的修行體悟,乃知施展此類手段的後果,是以聽了哈哈兒所言便直斥為屁話。
「前輩且耐心聽來。」哈哈兒後退一步,忙道:「我爹雖沒那本事,可他百餘年來會同大空方丈、絕妄師太二人,暗中在地火層中布下了許多神雷,一經發動起來,危害也自不小,仙流諸家定會震驚。天道宗會與大空寺、慈航院做戲打上一場,最後將引發地火,卻仍佯裝落敗。到時我爹便會言稱從前有位返虛境界的祖師在龍脈中布下過毒火神雷,扮作要與那兩家同歸於盡的姿態,你說諸派高人會否齊齊奔來制止?」
說到這裡,哈哈兒面生得色:「我天道宗山門內的防護陣法乃是歷代前輩用心佈置下的,要想一擊破之,非得有數十元神境界以上的高手合力施為才成!天下長生之輩哪個願受身死道消的威脅?由不得他們不露面!」
「便是人都到齊,」神沙化身又是一陣顫抖,「你爹倚仗甚麼能將他們都除了去?」
哈哈兒這時卻搖著頭不肯說了,只道:「三家既然冒著莫大風險將這事做下,用意自然不是犯眾怒尋死,是那倚仗的手段卻不能講與你知。只因你若轉頭將三家的算計傳開出去,我爹還可憑那手段護持著無性命之憂;我若透了根底……嘿嘿,我死也不會說出來。」
聽得這話,鄧鈞便知再問不出甚麼了,轉又道:「你可認得蔡青鋤?」
哈哈兒聞言一愣,卻又聽他說:「你不該認得她,更不該招惹她……話已說完,老祖我便送你走了。」
說著,鄧鈞心念一動,存於哈哈兒體內的一顆天罡寒沙猛地漲大至一人高下,頓時將其撐得四分五裂。他旋即伸手將脫殼而出的一顆金丹和失了主持跌落下來的銀龍燈撈住,兩種神沙捲成一團鑽入地底,眨眼間遁出了山腹。
可憐那天道宗掌教之子,至死也還不知來索命的「祖師」究竟是何人。
ps:人品無敵,寂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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