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尼姑手指指處望去,鄧鈞見得西南一座矮峰上有團火紅雲霞正往這處飄來。凝聚目力,看清當中有個面頰深陷、身著紅袍、手持丈許高一桿紅幡的老道,他心中忖道:「這老道鐵定是與尼姑結過仇,否則怎讓人在背後說了壞話?」轉又想到:「他也是個穿紅袍的,說不定我先前自號紅袍祖師沖了這老道的忌諱,此番特地來見個高下?」
聽說那焦骨道人是個散修,鄧鈞便打定了不管來意搶先下手的主意,於是便對正要架遁光飛出的女尼說道:「不勞師太法架。那道人自號『焦骨』,想來不是個正派人物,我劍宗新立,總要尋個祭劍之人,便就挑了他吧。」
一拍頭頂,將婆雅、毗摩放出,會同先前落地未歸的羅睺一併朝那火雲撲去,鄧鈞轉對下方清虛子道人說道:「傳功長老,我瞧那邪派道人的火雲賣相不錯,稍後取來,便與你做個代步之用。」說著,他又將封魔劍、落魂鍾、散魄幡三件法器一併祭了出去,打定主意不給那焦骨道人活路了。
青城山有七十二洞,火雲洞便是其中之一。那洞內有一條地脈,連結著地心毒火,每日子時湧出地火岩漿,到午時復又被地竅吸回,乃是天地造化的奇特景致,亦是人畜難存的一處絕地。
焦骨道人多年前便佔了火雲洞做道場,一邊採集地煞毒火祭煉法器。他本是無派散修,也沒有門規拘束,為人處事全憑喜好,往日裡在這青城山上也沒少得罪人。只因他一身手段不凡,山中各道場主持之人修為又弱,這才沒在與人爭鬥時吃過甚麼虧。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養成了一副張狂性子,不把這山中任何一人放在眼裡。
這日焦骨道人在洞中煉氣吐納,忽聽得有人自號「紅袍祖師」,要在青城山裡開宗立派。按說他是一介散修,誰要立教派與他也無甚干係,可思及自家也是個穿紅袍的,卻從未自有過甚麼「祖師」之類的顯耀尊號,心氣一時不平,便在做完了煉氣功課後架上火雲來尋晦氣。
在雲團上遙遙見了青城劍派地界,又看到半天處有一朵紅蓮綻放光華,其上端坐紅袍童子一個,焦骨道人心中愈發不是滋味。他調動週身法力渡入手中所持的一桿毒火幡,只待湊上近前去報了自家名號,便用法器放出無量毒火,給那妄稱祖師的童子一個好看。便在這時,他見得那童子轉頭朝自家望了一眼,旋即便有三道黑光朝射來,落在身前顯出三尊魔神模樣。
毗摩九頭、百臂、八足,羅睺三頭、龍尾、手托黑日,婆雅頭頂結瘤、青面三目、筋肉虯結、四臂分張、腳踏血浪。這三尊黑神王乃是天地初開時血海中化生的妖魔,長相大不尋常,換個膽小的人見了,怕是立刻便會被嚇死。
焦骨道用火雲護住了週身,運起法力湧進雙眸,兩眼瞳仁中竄起一道火光,頓時看清了眼前三個妖魔不過是邪法祭煉出來的幻化之物,實在不足為懼。他一身法力早與地心毒火相合,專修五行中火行一脈,正是這類邪魔的剋星。搖動手中毒火幡,放出三條火蛇向三尊黑神王撲去,他面帶冷笑,心下想:「那童子使這等手段來與我相鬥,卻忒也瞧不起人了。待我破去這邪魔,再將他架在火上好好烘烤,叫他知曉穿紅袍稱祖師的下場!」
三尊黑神果然被那毒火幡放出的地心毒焰煞火所克,三條火蛇甫一畢竟,他們身形便有要消散的趨勢。也是鄧鈞祭煉的時間不長,黑神王的殘魂尚未得冥河血光滋養壯大,若是依法祭煉上漫長時光,等黑神王能夠以虛化實重鑄本體,那時毒火便也奈何不得他們了。危機臨頭,本就有殘存靈智的黑神王紛紛化作黑光躲閃,奈何那三條火舌有焦骨道人操縱,亦是靈活得很,一時直入附骨之疽,如何也擺脫不開。
好在鄧鈞早已決心要下狠手,遙遙送了三件法器過來。毗摩先自見機,伸手撈過落魂鐘,彈指輕叩,鍾身上頓時有層層金光蕩起。九重禁制的法器便能抵過一位合氣境界的煉氣士的修為,這落魂鍾內有十四層禁制,本身又是專門攻人魂魄的異寶,那焦骨道人不過才合氣境界的修為,寄托在火蛇上的心神被鐘聲一激,自然再難維持法術,火蛇頓時重又化作一團毒火,被天空中罡風一吹便消散了去。
變故陡生,那焦骨道人正自驚疑,婆雅卻又鼓蕩起足下血浪遮住了他的視線,趁機取出散魄幡猛地一搖。但見當空忽地生出一股黑煙,內中傳出「嗚嗚」啜泣聲,逕朝焦骨道人罩去。羅睺也自不慢,接過封魔劍,運使這祭煉有十六重禁制的法器化作萬道劍光朝射了出去。
連遇殺招,焦骨道人猝不及防,方自鼓蕩法力破了散魄幡生出的黑煙,又落在了封魔劍陣之中。要說他也真可憐,單論法力神通,他所練的火行功法正是鄧鈞所練那冥河血光之法的剋星。奈何這人時運不濟,未等正面對敵,便被三尊黑神化身纏了住,又遭遇三件法器圍攻,一時間凶吉轉換,便陷入了危難之中。
焦骨道人身上只有兩件法器,其一是他腳下火雲,其二便是手中的毒火幡。這兩件法器乃是他借火雲洞中地利祭煉的,各自都有九重禁制,也是難得的一樁寶貝。可那紅雲是用來防身、代步的,毒火幡中所藏的地心毒焰煞火又是作燒殺之用,兩者都無法用來破陣;他一時難以看破封魔陣中諸般變化,只能不住地消耗法力在無盡劍光之中硬闖,工夫一長便顯出了疲態。
青城劍派山頭,幾乎用上全部手段的鄧鈞見得焦骨道人已然成了甕中之鱉,不由暗自鬆了口氣;那二僧、一尼、一俗、二道卻不明就裡,只都暗道僥倖:「在這青城山上,焦骨道人的修為也算得上一流,可這這神秀真人只派了三個護法神將過去,自家動也未動,便將那凶人壓在了下風!幸虧來時有那峨眉劍派的弟子做了明燈,否則我若不自量力與這神秀真人為難,下場便不好看了。」
又過了數息光景,見得焦骨道人已然力竭,鄧鈞便收了黑神與法器,揚手將元屠劍丸射了出去。眾人只見一道烏光電閃而過,繞著週身衣袍破爛的焦骨道人轉了一遭,便將其頭顱斬了下來。
收了劍丸,使出法力將焦骨道人留下的兩件法器接引過來拋給清虛子,鄧鈞這才轉向六位別派煉氣士說道:「雖未盡數通過姓名,可想來諸位都是各家名門大派青城山分院的主事之人。今日正逢我青城劍宗開門立戶,剛好做個見證。」
見那六人點頭,鄧鈞拋出迷蹤旗在青城劍派原址之外佈置一層幻陣,祭起落魂鍾隱跡虛空作為山門防護手段,又放出手捧黑月、身垂豹尾、坐騎青象的黑神計都去山巖上刻下了「青城劍宗」四個碩大古篆,這才以法力揚聲喝道:「眾弟子日後當隨我潛心煉法,與青城山中各派道場共行降魔衛道之舉!」言罷,他發動腦後寶光,一時間連天都黑去了小半邊。
清虛子當先行禮,口稱:「拜見掌教真人。」
青城劍派眾弟子為異象蠱惑,一時間心神不能自已,連帶先前還要遠走江湖的余姓漢子在內,齊齊跪拜叩首,邊道:「弟子願隨祖師修行。」
鄧鈞微笑頷首,拋出元屠劍丸放出無量劍氣斬在當中,口中道:「青城劍宗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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