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陣輕風吹過，拂起凌夕鬢角的髮絲，也拂動了那一片密林。
掛於樹上的細枝嫩葉忽然隨著那一股輕風紛紛落下，如同盛夏的落英一樣，紛紛揚揚，漫天漫地，把那一方的天地染成了一片翠綠的顏色。
一片落葉隨著輕風飄到江山的跟前，他隨手一揚，把葉子夾在指間捻來一看，葉莖上有一道整齊的劃口，正是這劃口，讓它和大樹分離。
那是凌夕剛才送出去的劍氣，一劍出去之後，樹上所有被劍氣劃過的葉子都還安安靜靜的呆在枝頭上，只因為劍氣太快，哪怕已經把枝葉給削斷，卻還能保持著它們原來的姿態。
若不是那一陣輕風吹過，它們還能在枝頭上呆上一會。
這便是冷清的無影劍法，一劍封喉，殺人於無形。
雖然凌夕的劍法依然無法比上冷清三成，可是對付一般的毛賊已經綽綽有餘，哪怕是他殿裡的侍衛，除了從鐵騎團挑回來的高手，一般留守殿中的也不見得有哪個能比得上她。
他們一直都覺得她很弱，事實上她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成長了起來，只是她對他們來說她依然太弱，弱到他們完全看不出她的成長而已。
撇開他們這些在楊川大陸算得上是一等一的高手來說，現在的凌夕已經算得上是個武功高強的人。
以她現在的功力，比起過去的七公主許世琉璃還要厲害，整個月璃皇族裡就連武功最好的許世玢辰大概也不是她的對手，她如今所缺少的只是臨陣對敵的經驗而已。
一直以來她的夫君們都把她守護得還好，如溫室中的花兒，完全不給她接觸危險的機會，所以她一直無法真正成長起來，一直無法讓自己變得強大。
他也曾想要嚴格訓練她，可是昨夜那一場變故之後，他發現自己和她的夫君們正在犯同樣的錯誤，不願意再讓她一人面對，不敢再讓半點危險有機會靠近她。
明知道不該，卻明知故犯，他們，包括他，什麼時候才真的捨得放手，任她自己迎風成長？
凌夕把長劍收回，看著紛紛飄落的落葉，忍不住伸手接住一片細嫩的葉子。
腦海中閃過的是漫天漫地飛舞的槐花，不知道那是什麼時候，也不知身在何方，她似乎站在一艘畫舫上，也是如此看著漫天的槐花，心情愉悅，因為身旁有一個她愛而又愛她的男人守護著。
雖然已經不記得那個男人是誰，只是腦海中忽然有了這樣一個凌亂的畫面。
很美，美得讓她心醉，也美得讓她微微心碎。
有苦也有甜，有悲也有喜，究竟是誰站在她的身旁，讓她有這麼複雜的心情？
視線透過層層落葉，不經意看到遠處那一抹素白身影，她眉眼一亮，正要邁步過去卻忽然想起自己身邊還有兩個男人。
她回眸看著冷清，溫言道：「我去跟師父說幾句話，很快就回來。」
視線又落在慕容雲飛溫潤的臉上，閃著一雙明亮的大眼：「我很快回來，只是有些話想要跟他說說。」
她不知道自己在心虛些什麼，只是覺得自己要過去和師父說幾句話，應該跟他們交代幾句。
冷清沒有說話，慕容雲飛倒是點了點頭。
得到他的許可，凌夕才甜甜一笑，提起裙擺邁步向江山奔去。
本想像從前那樣投入他懷中，抱住他堅實的腰桿，甜甜叫他一聲師父，可是奔到他跟前，手才剛剛伸出便又硬生生地收了回來。
她已經不是那個十二歲的小女生了，現在不管是她的心智還是她這副身軀，在這個年代也已經算得上是個成熟的女子。
他是她的師父，雖然他們曾經有過親密的接觸，可她現在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和他相處。
她的六個夫君裡面已經有三人來到她的身邊，雖然還想不起來過去與他們的情意，可她知道他們確實是她的夫君，她也憐惜著他們。
而師父……她說不清自己現在對師父是怎麼樣的心態，明明喜歡得很，明明很想去抱他，卻又礙於兩人的身份不得不去顧忌。
他是她的師父，不是她的夫君，她的夫君就在她的身邊，若她當著夫君們的面與另外一個男人親密擁抱，他們會不會傷心難過？
抬眼看到江山，看到他眼底一閃而逝、快到讓她幾乎捕捉不到的那一抹失落，心裡狠狠被揪了一把。
想要安撫他，告訴他她真的很喜歡他，真的很想跟他在一起，卻沒有勇氣。
她忽然有點懊惱，覺得現在這樣還不如心智不要長大，不如永遠都停留在數日之前那一份幼稚的心智中。
至少那時候她想抱他就抱他，想親他就親他，甚至還可以肆無忌憚地跟他說想要跟他裸。睡。
那時候的她做這一切完全沒有半點猶豫，心裡也不需要顧慮太多，可是現在，她要顧慮的真的有很多。
「師父。」她又忍不住低低喚了一聲。
他明明是失望的，可唇角卻依然掛著那一抹寵溺的淺淡笑意，這一笑，更讓她的心用力酸了起來。
她忽然伸手拉著他的大掌，柔聲道：「你說過這輩子只會娶我，這句話還有效嗎？」
江山微微一怔，不自覺垂眼看著握緊自己大掌的那雙小手，心裡百感交集，酸甜苦辣什麼都有。
她長大了，卻還沒有長到足夠的大，他也不期待她迅速長起來。
蜘蜘昨夜已經說得很清楚，等她想起了從前的事情，她的生命也就終結了。
她現在是以個可以為自己做主的人，可在她依然沒有想起從前的事之前，他又如何能與她有進一步的發展？
大掌不自覺收緊，用力握著她的小手，他依然笑得淺淡，淺淡中透著一絲讓她心醉的憐惜：「不管什麼時候，師父所說過的話都一定可以做得到，關鍵是……」
關鍵是，她是怎麼想的？只是這話他沒有說出口。
哪怕他不說，凌夕也能感覺到他心裡的無奈。
「你等我，師父，等我好起來之後，我會說服他們，讓他們接受你。」
雖然這樣說似乎挺無恥，已經有六個老公了還不夠，還想要沾染師父，可她捨不得放手。
她真的很喜歡師父，真的很想一輩子和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