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看穿她的心思般，那把聲音繼續響起：「活著才是最痛苦的一個，死了倒是一了百了。」
這話本沒什麼，可是配上他那把低沉嘶啞的聲音，卻愣是讓琉璃無端聽出了一種淒涼和悲愴。
她想到他的娘子。
他們夫妻二人情深，可他的娘子卻已經不在了，他一個人活了這麼多年，雖然活著，可那顆心又和死了有什麼區別？
她咬了咬唇，淡言問：「那前輩要怎樣才願意救雲飛？只要晚輩能做到，晚輩一定會去完成。」
她本來只是籌著鬼谷子對雲飛必定還有一份恩情，雖然雲飛當年是錯手殺了他的娘子，可是事情的起因卻是因為他沉醉武道，執念成狂，他的娘子為了要阻止他，便與他賭氣自己也修煉起來。
然而，她的功力畢竟不如他的夫君，才練了半年不到便走火入魔，在某一夜忽然狂性大作，鬼谷子為了阻止她差點死在她的手上。
雲飛見自己的師父有危險，想都沒想便迎了上去，只是一個錯手便從此讓他們夫妻倆陰陽兩隔。她不說雲飛有沒有錯，但絕不是他一個人的錯，他何其無辜？
鬼谷子不可能沒想過這一點，只是他太愛自己的娘子，一直在陰影裡走不出來而已。
鬼谷子沒有再說話，琉璃也不敢多說什麼，兩個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半晌，那把聲音才又響起：「我很久沒碰過女人，你若是真的願意為了他不顧一切，那便過來陪陪我吧。」
聞言，琉璃渾身一陣輕顫，一道血氣上湧，鮮血差點從唇齒間噴湧而出。
她沒想過他會對自己提出這樣的要求，畢竟在她心中，他是一個值得尊敬的長輩。他是雲飛的師父，從小看著他長大，就像是他的爹一樣！
她不自覺用力揪緊自己的衣襟，倒退了兩步：「前輩。」
「怎麼？」那一抹朦朧的身影似乎正轉身面對著她。
她看不見他，卻能莫名感受到他那一雙眼眸正一瞬不瞬盯著自己，她不自覺又退了半步，直到抵在門邊上才停了下來。「前輩，我……」
「不願意？」聲音裡含了一絲不屑和冷漠：「既然連這一點要求都做不到，你憑什麼要我去救他？」
琉璃不知道該怎麼去反駁他，當初雲飛要用她的身子去換初陽的性命，她只是猶豫了半刻便接受了他的條件，可如今，根本連猶豫都不需要。
「我不能。」若是雲飛知道她用自己的身子去換他的性，命就算他能活下去，他也一定一輩子活在痛苦中。
她不想讓他後半生過得如此悲涼，她會心痛，會捨不得。
「連這一點都做不到，你還說為了他什麼都可以付出。」他冷冷一哼。
「您可以要我的命，一命還一命，他殺了您的娘子，您便把我也殺了，只要您答應願意去救他。」
「命？」他冷冷地笑了，笑聲嘶啞而刺耳：「我要你的命有何用？我的娘子還會活過來嗎？」
「前輩，為什麼您一直不願意去面對？當年錯根本不在雲飛，而是……」
她的話還沒說完，忽然喉間一緊，鬼谷子轉眼已來到她的身前，大掌落在她的頸脖上，五指微微收緊：「你說什麼？你敢再說一次。」
琉璃的呼吸頓時困難了起來，可她張了張嘴，依然不死心地說：「當年……分明是您有錯……在先，雲飛是……無辜的，一切……都是因為你……」
她的話沒有機會再說下去，握著她脖子的手不斷在收緊，不僅要捏碎她的脖子，也彷彿要捏碎她的聲帶般。
沒有任何新鮮的空氣進入身體，她的意識漸漸薄弱了起來，她用力張著嘴，想要吸入一口能讓自己活命的空氣，可卻什麼也吸不進去。
「碰」的一聲，木門被一股強悍的氣息所衝破，一直守在外面的慕容霽陽忽然闖了進來。
儘管房內漆黑一片，可他還是能看清屋內的一切，他掌中蓄了內力，一掌向鬼谷子鉗制著琉璃的手劈去。
這一掌他只用了五成的功力，畢竟對方是雲飛的師父，也是他師父的夫君，直到現在，心裡依然對他有著一份尊敬。
可鬼谷子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就算慕容霽陽用盡了全力也不能在他手下討到任何好處，更何況只是用了五成功力的一掌？
那一掌照著他的手劈來，他一動不動，甚至連眼都沒有眨一下，只是眸底寒光一閃，不需要任何招式，強悍的氣息便照著慕容霽陽迎面撲去。
慕容霽陽只覺得自己被那一股氣息所籠罩住，劈出去的掌到了半空，硬生生被逼回。
他凝神靜氣，這一回用盡了全力，把渾身所有的內力爆發了出來。
「轟」的一聲，兩股氣息碰撞在一起，在空氣中爆發出了一聲巨響。
阻擋他的那一股氣息被他的內力逼破，他揚起手，這一次蓄滿了所有的功力一掌便又向鬼谷子拍去。
鬼谷子只是身形一晃，伸出左手隨意迎上他的掌，兩掌碰撞在一起，兩股氣息絞合著，一時間沒有分出勝負來。
鬼谷子冷笑道：「幾年過去了，你的功力增進了不少，婉兒也能瞑目了。」
「前輩，請您看在我師父的份上，救救雲飛，放過雲飛的娘子。」慕容霽陽知道他有意相讓，不然憑他一掌，自己就算不被他甩飛出去，也已經被他震開了。
只是他那隻手依然沒有鬆開琉璃，他雖然看不清琉璃的臉色，卻還是能憑她被截斷的呼吸能知道她已經瀕臨死亡的邊緣。
他心裡一急，血氣一個亂湧，一口濁血便噴了出來。
「前輩，我師父生前對雲飛的喜歡您是知道的，她那麼疼雲飛，若是她還活著，絕不會眼睜睜看著你如此見死不救。」
「那是她活著才行，如今她死了，說什麼都是多餘的。」聽他提起自己的娘子，鬼谷子臉色一沉，忽然掌中用勁，「碰」的一聲，慕容霽陽直接被他甩飛了出去。
他回過頭，目光落在臉色已經漲成豬肝般顏色的琉璃臉上：「你既然不願把這副身子給我，那便下去跟我娘子作伴吧，雲飛的娘子，婉兒一定會喜歡的。」
說著，五指收緊，眼底再沒半點情愫。
琉璃只覺得身子漸漸失去了任何活下去的力氣，她的視線變得模糊，意識也飄離著自己，不知道游離在哪一個角落。
只是想著，就算她死在鬼谷子面前，恐怕他也不會願意去救雲飛，他的眼神是如此的冰冷，他的聲音是如此的無情。
雲飛……
捨不得他那一張清幽的臉，捨不得他唇邊那一抹笑，可她，再也看不見了……
對不起，她再也沒能力讓你多笑一次，雲飛，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