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點從後方石階上取出一張書卷,笑了笑道:「黃大哥,這地方當真典籍眾多,看看這部屈靈均的《雲中君》篇全是不全?」黃岳山接過書卷,悠悠念道:「覽冀州兮有餘,橫四海兮焉窮。思夫君兮太息,極勞心兮忡忡。」讀了幾句便有些無趣道:「屈原的文筆妙絕確實不假,可他多以男女之愛喻君臣,以求女喻求君王,未免太不光明正大,看當年的鬻拳,同為臣子豈不比他強百倍。」小雨點自幼讀書,自然知黃岳山所說。鬻拳乃楚國當時忠臣,為阻楚文王油烹蔡哀候的暴政,曾持刀上前要挾文王。文王攻打巴國敗回,他又緊閉城門,以死相諫,為楚國富強之路可謂勞苦功高。小雨點淡淡一笑:「這二人如何能比,一文一武,一強一弱。屈靈均那時並無實權,見一見懷王都是不能,要行尸諫當是辦不到了。不過,他將自己一番嘔心瀝血盡著書中,足以見得那忠義之心為人可敬。」
黃岳山還要爭辯,逆風行冷冷一笑打斷道:「什麼狗屁君臣?只要你擁有強大的力量,天下之事沒有辦不到的。」
小雨點皺眉道:「老先生,不是這樣的,正如伯夷叔齊在首陽山所歌『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也』倘若人人都如你一般,天下豈不是處處充滿血腥,還說什麼正道邪道,更不曾會有流芳千古的聖賢名人。」
逆風行「嘿嘿」一聲道:「我不要聽你教訓,我只認自己的理兒。如今飢渴難忍,這洞中又無食物,什麼聖賢俠義都是放狗屁。」
小雨點訕訕道:「老先生,你也過來看書吧!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讀書可讓你緩解痛楚,便不會那般煩惱。」
逆風行怒道:「少在我面前掉書包,我只問你,倘若我想吃了你生存下去,你願不願意?」
小雨點慌亂道:「這個這個自然是不願意的。」
逆風行又道:「就算你不願意,我還是要吃你,你能怎麼辦?」
小雨點諾諾道:「我我便與老先生拚命,阻止你做這天良散盡的事。」他讀了許多聖賢書,對吃人肉一事實在難以接受。
逆風行接著問道:「你打我不過,我還是要吃你,你怎麼辦?」
小雨點抓耳撓腮,緊緊皺著眉頭說不出話。卻聽逆風行「哈哈」一笑:「這就對了,還是那句話,倘若你能打贏我,那被吃的就不是你了,我反而得做你肚子裡的大糞。沒本事就不要妄自談論什麼強弱正邪,趙括紙上談兵致使趙國長平之戰全軍覆沒,四十萬大軍被活活掩埋,那就是沒本事裝本事的後果。」
小雨點被說得啞口無言,可心中一點也不贊同逆風行,倏爾想起那句要吃自己的話語,瑟瑟發抖:「老先生,人肉是吃不得的,奶奶常說『人吃人,爛心肝』若你真的吃了我,定然活得生不如死。」
逆風行被這句話一點,雙眼圓睜,心中求生之念一閃,臉色漸漸陰鬱下去。先時吃人的話不過是聽不慣小雨點的道理隨口說說,這時卻是真的生了吃人肉求活命的念頭。殺氣騰騰的目光掃了幾人一圈,忽然開口笑道:「小郎中,你安心,你於我有救命之恩,不到萬不得已,我是不會害你的。」說罷眼光停在了黃岳山身上。
黃岳山心中一寒,慌忙跪在逆風行前磕頭求道:「大統領,不要吃我」
逆風行微笑著搖了搖頭:「吃你是你的榮幸,能在我神龍書生腹中長眠,那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黃岳山兀自不死心,抱住小雨點腳跟哀求:「恩公,求求你幫我向大統領求情。我我不想死」
小雨點可憐黃岳山,當即向逆風行跪下:「老先生,你萬萬不能這麼做。」
逆風行平靜的臉上看不出喜怒:「哦,倘若讓我不吃他,那我就要吃你了,你願不願替他死?」
小雨點傻傻愣在地上,自己當然不願意立刻死去。黃岳山表情呆木下去,一雙絕望的眼睛毫無生機,取下背後的仙劍遞向小雨點:「恩公,我實在不想死。我的家在江南,那個美麗富饒的地方,家裡有個美麗賢淑的妻子,還有個活潑可愛的兒子,他們無時無刻不在等我回去。」說著說著,兩行淚水悄悄滑落,聽他接著道:「我跟隨大統領兩年多了,天南地北斬殺了許多妖魔,真正有了做俠客的威風與自豪。大統領將我帶出江南,教我本事,這份恩情自知難以報答,他要我死,雖有不願卻也不敢懷有怨言。煩請你將這把仙劍帶著,倘或一天到了江南杏花村,將它交給一個叫『三寶』的孩子。順便幫我轉告他,他爹爹一生沒本事,最後什麼都沒給他留下,唯有這把劍伴隨爹爹斬妖除魔過,要他好好保存,今後長大了也要做一個仗劍天地的大俠。」
小雨點淚眼望著黃岳山,毅然將仙劍推了回去,一把抹去眼淚對著逆風行:「你要吃便吃我罷!」
逆風行「嘿嘿」笑道:「你當真肯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去死?」
小雨點啼笑道:「我死了奶奶,丟了爹爹。如今也算得償所願,見了那人一面,這世上也就不再留戀了。」
逆風行閉上眼睛,悠悠道:「黃岳山,拔出你的劍刺死那郎中,你便能活下去。」
「匡當」黃岳山拔出仙劍望向小雨點。小雨點向他點頭輕輕一笑,接著也便閉上眼,只等著仙劍在脖子上一抹而過。靜靜地等了片刻,那寒劍始終不覺刺來,只聽「叮噹」一聲,仙劍落地。小雨點忙睜開眼睛,黃岳山微笑著望著他,喉嚨上有一道細細的血痕。
小雨點抱住黃岳山痛哭:「黃大哥,黃大哥」
黃岳山微微張口嘴唇顫抖幾下,似乎在說著什麼,眼光最後停留在地上的仙劍,一動不動。
逆風行發瘋一般飄到黃岳山身旁,張口朝血痕咬下,只看他喉嚨攢動,一臉痛快,便是在飲血止渴了。小雨點推著逆風行頭顱,哭叫:「你讓開,讓開,你這個妖魔。」
逆風行一把推開小雨點,盡情地吸食血水。小雨點接連三次要拉開逆風行,反被逆風行推倒在地。無奈下,只能將黃岳山的仙劍抱在懷中,流淚道:「黃大哥,你放心,我一定將這劍親手交給你兒子。」
逆風行開始撕咬黃岳山的屍體,口中都是血肉,望了一眼另一名道者塗俊:「你要不要吃?」塗俊先時早被驚呆了,此時回過神,望著那些血肉,飢餓沖昏理智,不顧一切向屍體撲了上去。
逆風行飢渴已過,望著小雨點笑道:「你不吃麼?」
小雨點看清逆風行面貌,憎惡的撇開頭不再理會。逆風行怒哼一聲,抓起一把血肉走到小雨點身前,揪住頭髮一把塞進他口中。小雨點掙脫逆風行,猛烈咳嗽一陣,「哇'一聲狂吐不止,只將人肉盡都吐到地上。逆風行發出一陣瘋狂的笑聲,顫微微地做到地上,繼續打坐修行,塗俊還在貪婪地食用同伴的屍體。小雨點將古琴與仙劍抱在一起,蹲在角落低低抽泣,心中狂喊:「雲哥哥,雲哥哥,你在哪兒?我好怕,好怕」
再說另一邊,彩兒每到夜晚必定將凌雲綁在石頭上。東皇魔尊便會一夜罵到天明,若是彩兒心情好不受魔尊的氣,天一亮就會將凌雲放開。可若是惹惱了她,將凌雲一綁就是三五天,不理不問。這麼一來,一到夜晚就只聽見凌雲與東皇魔尊對罵,凌雲雖讀書,但為人卻是毫無拘束,什麼髒話都罵得出口,聽得兩個姑娘面紅耳赤,最後一到了夜晚便堵住凌雲的嘴,凌雲一肚子憋屈只能「嗚嗚」怪吼。
虧得彩兒是地精之靈,餓了便能在洞中招來許多鼠蟲蛇蟻。鬼姬愛乾淨,每次食用總要掀開半邊面紗捏著鼻子進食。空空卻是眉開眼笑了,專挑毒蠍毒蛇泡酒喝。黑心老人是個殘魂,可憐兮兮地蹲在空空身旁,再好的酒也只能聞個味兒。空空偶爾對他說上幾句風涼話,那黑心老人便暴跳如雷,若不是忌諱空空的慈航普度**魂靈,只怕早就大打出手。
空空灌了一口酒,對著彩兒道:「彩丫頭,去看看洞口的玄冰融化了多少。」
彩兒受不慣被人驅使,恨恨道:「要去你怎麼不去?」
空空笑著對一旁的黑心老人:「你看看,你看看,現在的小丫頭越來越野了。長輩指使她一點芝麻事便蹬鼻子上臉。」
黑心老人聞酒正香,忙點頭應承:「可不是,還有一個整天蒙著鬼臉,連個屁都捨不得放。」
兩個姑娘怒目望來,空空與黑心老人一哆嗦,對著酒葫蘆不再說話。凌雲還被綁在石頭上,忍不住「哈哈」大笑一聲。「啪啪」彩兒與鬼姬一人打一邊臉,凌雲嘴巴一抽,欲哭無淚,隨後破口叫道:「他媽的,又不是老子數落你們」話未說完,彩兒撿起石塊緊緊塞住他的嘴巴。
彩兒氣歸氣,卻還是走到洞口查探,若玄冰久久不化,他們就得一直被困於此。只見頂上的石頭塌陷了一段,定在底下的冰錐也缺了半截。不由得一喜,回頭叫道:「太好了,太好了,玄冰比往日多融了三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