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素心道:「不錯,我體內的魔氣被那劍一震下便散發出來,騰騰黑氣幾乎掩蓋全身。師兄被驚呆了,萬萬想不到與他朝夕相伴的師妹竟是個妖孽。柳溪風又驚又喜『果然是個妖魔,如此的話,長風定然中了你的邪術才會遁入魔道,乖乖納命來』剛要出手,卻見師兄紅著眼睛走上前來『柳大俠,這妖孽害了我的師妹,我要親自為她報仇』柳溪風不聽『不行,孽障害了我師弟,這仇我定要手刃,你一邊去』師兄大怒『柳大俠一定要與我爭麼?』柳溪風瞪大眼睛『妖孽的命我要定了,誰要阻攔誰就是我逍遙門的敵人』李鏡圓眼看二人就要動手,忙上前拉住柳溪風『師弟,不要任性,且讓他打頭陣』柳溪風哪裡肯聽,偏要上前比劃,也不知李鏡圓使了什麼法門,柳溪風竟被沾在自己手上,百般脫離不開。」
「師兄走到我前方,亮出袖劍『說,你到底把素心怎麼樣了?』我感覺到蛇魔失落已極『你當真下得了手?』師兄一劍刺上肩頭,蛇魔不閃不避,流著眼淚道『無論我是什麼,都是真心愛你的呀!』師兄抽出劍只抵蛇魔心臟『素心在哪裡?'師兄怒吼著問她。『在你心裡,始終只有師妹麼?無論我為你做了多少,你始終都不會在意麼?』蛇魔呆木著表情問師兄。師兄持劍的手開始發抖,一點點刺進蛇魔胸口『我給你最後機會,告訴我,素心在哪裡?』我那時清楚地感覺到蛇魔絕望了『殺了我,殺了我,反正我這條命也是你救的,你要收回去便出手吧!』我看見後方的柳溪風突地發出一道靈光,靈光正中師兄劍柄,那袖劍直刺了進去。那一刻,我只覺得越來越迷糊,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感覺不到,隱隱看到一團黑霧向我捲來,接下來的事就不知道了。」
莫長風與南宮拓聽到這,同時瞪大了眼睛。南宮拓率先開口:「那團黑霧是什麼樣子?」
王素心搖頭道:「我我真個看不真切,那速度太快了,恐怕師兄他們當時都是看不清的。」
莫長風道:「那後來呢?」
王素心回道:「當我醒來,處在一個極其冰冷的地方,哪裡到處都是黑霧,無數幽靈盤旋在上空。我睜大眼睛看時,忽見眼前多了個黑影人,那人一身黑袍,卻是背對著我。蛇魔是認得黑袍人的,聽她說『魔主,我我知錯了』我當時心下思索,到底什麼人物在修仙江湖中有魔主這個稱呼,可總也沒有映像。莫大哥,你與南宮大俠識得這號人物麼?」
南宮拓與莫長風皺緊眉心,也都只是搖了搖頭。
王素心頓了頓道:「聽那叫魔主的說道『你究竟要瘋到幾時,別忘了自己的身份。這次若不是我及時趕到,恐怕就讓他們瞧出破綻』蛇魔跪倒地上『魔主,我真的知錯了』魔主道『神農老兒的東西可拿到了?』我那時一驚,神農堂到底有什麼好讓他惦記的,倘若是本門三大絕技,可在天下人眼裡也算不得驚世駭俗的功法,比起逍遙門的劍嘯九天,寒山寺的化神反傷大有不如。」
「蛇魔搖了搖頭,不料那魔主竟是大怒,長袍一揮便把我擊飛出去。蛇魔復跪到地上『魔主,請你看在爹爹的面上饒我一次!』那魔主愣了一愣,須臾才道『塵世情緣,本就鏡花水月,來也成空去也成空,你若參悟不到這一點,如何絕情絕欲,不能絕情絕欲,又如何能參透本族大道』蛇魔求道『請再給我一次機會』魔主沉吟道『罷了!我便給你個機會,你既然佔用了神農弟子的軀體,也該當在她的記憶中找得到百毒丹的煉製方法,只需為我化上一,我便饒你』蛇魔接了這道命令,誰想那魔主又是大袖一揮,一團黑霧捲來,我眼前一黑,倏爾便在一座高山之上。」
「蛇魔出來後也曾偷偷去看過師兄,每次去,總是見師兄捧著我的靈牌低泣。她更加惱怒,那時從我腦中得了上百種奇毒煉製方法,便四處找人試毒發洩心中怨恨,邊又尋找煉製百毒丹的必須材質百靈樹,我記不清多少無辜者死在了她的手上,只感覺自己手上沾滿了鮮血。」王素心抽泣地望向自己雙手,淚水源源不斷打落。莫長風突地握住她的手貼在自己胸口:「沒事的,這與你無關,都是那妖魔造的孽。」
在莫長風寬慰下,王素心心情恢復了些繼續道:「三年後,在這座山頭發現了一株十年壽命的百靈樹,便在這裡停駐下來,為了掩人耳目,才修建了這做道觀。」
王素心歇了口氣又道:「三月前,魔主忽然出現在眼前,他依然背對著我,對蛇魔道『百靈丹煉得如何了?』語氣似乎比上次相遇時蒼老了許多。蛇魔回他『還有九十六天便大功告成』魔主道『現在有個新任務交於你』蛇魔恭敬道『魔主請說』那魔主道『東海探子來報,十五年前失蹤的莫長風跑到了東海蓬萊處,且尋得了一卷名為仙祭的無上道行,你的任務便是從莫長風手中奪取仙祭』我聽了這話,整個人高興壞了,我是真的好想再見一見莫大哥的,哪怕一眼也好,可想不到,這一眼竟然等了十五年。」
莫長風將王素心拉回懷抱,撫摸著她那微微有了幾絲白髮的雲鬢,感歎不已。須臾卻又思索另一件事:當年我被黑白兩道追殺,因為無處藏生才遠飄東海,誤打誤撞下遇到了長青真人,真人在羽化時將道祖的仙祭傳授與我。可想不到,竟還是避不開他們的眼線,這一次本是掛念素心,想要悄悄回來看上一眼,從此便遠離修仙江湖,一聲漂泊大海。這一路處處受人伏擊,竟是早就露了行蹤的。這幕後之人當真叫人害怕,恐怕上天入地都是逃不過他的眼睛。
王素心道:「蛇魔接了命令,那魔主道『莫長風如今的本事非同小可,這次就讓你師兄冷魂助你一臂之力』說完,遠處走來個灰影,一看下,居然是被正道大派追殺多年的妖魔蛇王爺。魔主走後,她二人就開始追蹤你,可惜莫大哥行蹤飄忽不定,一時竟讓他們犯了難。最後便想了毒害師兄引你出面的計劃來,想來也是那蛇魔與莫大哥認識了數日,對你脾性瞭解了些,知道你與燕留痕一樣,都是極重朋友意氣的,否則這條計策萬萬實現不了。我師兄素有醫仙之名,尋常毒藥是難不倒他的,於是便又去找我那師弟荼毒。在我們師兄妹中,荼毒以用蠱為名,他本人更是見利忘義之人。而我神農堂三大弟子更有內情,師父曾將我們三人體質各自泡煉,專醫攻毒不攻蠱,專毒害蠱不害醫,專蠱噬醫不噬毒,我的毒毒不到師兄,師兄的醫術醫不了蠱,師弟的蠱吞噬不了我。」
「如此,我們師兄三人永遠相互克制,只要一人不死,便要受門規約束。師父死後,師弟心懷不軌,遠離師兄與我,但因我尚在的緣故不敢在江湖上興風作浪。但他時時刻刻在想著將我與師兄這個威脅除去。蛇魔帶著我的軀體見師弟,並說了毒害師兄的計策,正中師弟下懷,師弟同意了,但條件是,四百九十日內不能為師兄解蠱。再後來的事情莫大哥也知道了。」王素心說完這些話,樣子十分疲憊。
莫長風柔聲道:「素心,對不起,我不該這麼久不來看你。」
王素心笑道:「沒關係的,只要能再看你一眼就知足了。」
南宮拓抱著雨欣,拉了拉雨燕道:「走罷,讓他們兩個人靜靜呆一會兒。」說完帶著姐妹二人走了開去。
莫長風笑道:「這怎麼能知足,還記得我們的約定麼?一起找一個沒有人煙的地方,你織布,我耕田,閒暇的時候就一起坐在小橋上釣魚」
王素心的臉越來越蒼白,仍舊勉強笑道:「還要在河裡養上一群鴨呢那樣才有家家的味道。」
莫長風笑道:「那可不成,要是讓鴨子吃光了魚,那我們還釣什麼?」
王素心嬌嗔道:「不管,我定要養鴨的。」
莫長風在王素心額頭上親了一口:「與你玩笑的,你說養什麼便養什麼,就是要養豹子老虎,我都為你捉來。」
另一邊,南宮雨燕不解道:「那王素心怎的越發虛弱下去?」
南宮拓歎了口氣:「他為逼走蛇魔,元神出竅,因而震傷三魂七魄,恰才用了神農堂的固本培元之術強撐到現在,時間一長,必定魂飛魄散。」
南宮雨燕先是一驚,轉而憂傷道:「那莫大哥豈不是」
「他也好不到哪去」南宮拓皺眉道:「我查探過他的身子,已經服了醫仙的特製藥物『七日必死丸』即便現在沒事,七日之期難逃一死。」
南宮雨燕一聲慘笑:「花無常好,月不常圓,莫大哥與素心姐經歷了這麼多苦難,最終還是不能白頭偕老,這世道如此不公。」
南宮拓負手望天道:「我命有天懸,倘若不能參透天道,生在世上便要受永世輪迴之苦。」話到此,忽然收起滿心感慨,暗道:雨燕在山上捨命救黑猴子,那群廢物看在眼裡的,怪只怪我下不了狠手。這時恐怕那些廢物早在江湖中傳得沸沸揚揚,那日後,雨燕便算天地難容了。
「孩子,跟在我身邊,任何人休想傷你分毫」南宮拓思索再三,認為只有這般才能保得女兒周全。
雨燕淡淡一笑,慢慢朝山下走去,口中說道:「十歲那年,奶奶將我拉到跟前說『你母親早故,從此便是個孤兒了』我當時很不服氣,我說還有爹爹。」
南宮雨燕說到這便停住腳步:「奶奶聽了這話很生氣,她打了我一個耳光說『你沒有爹爹,你爹爹早就死了,不要你了,要變得堅強,好好學箭法,否則便要被別人欺負一輩子』我當時害怕得哭了。可到後來,我明白了奶奶的話,咸陽那些王公貴族的孩子們都會笑我,笑我是有爹生沒娘教的野孩子,我和哥哥氣極了,便衝上去與他們打架,總也被打得滿臉淤青。每次回到屋子裡,哥哥替我包紮傷口時總會說『四妹,你要堅強,只有變得強大,才能叫人看得起』那一刻起,我放棄了一個十歲女孩該有的一切,每天修煉心法,修煉箭法。磨破了手,跌破了頭,從來沒有掉過一滴眼淚。」
南宮雨燕淚水滑落:「許多年後,靠著我的努力,終於成為一名衛尉。我便常常對自己說:十年前我不需要父親,十年之後,一樣不需要。」
南宮拓抱著雨欣淚眼道:「孩子,你還在怪我麼?」
南宮雨燕堅定的腳步向山下走去:「倘若你還有良知,那就好好照顧雨欣。」
南宮拓望著雨燕瘦弱的身子越去越遠,怔怔開口:「孩子,我對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