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帝弒天這般放低姿態的解釋,靈兒也感覺心裡酸酸的。
這個男人為了她,永遠能做到打破底線。他是天澤高高在上的王,什麼時候這樣低微過。
深吸一口氣,靈兒閉上了眼睛。
「孤在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受到各種暗殺陷害,除了母后之後,孤沒有朋友,沒有親人,甚至是父皇,都恨不得孤死。」低沉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清,只是比起往常,多了一絲薄涼。
那種薄涼,就像是千帆過去空留的孤寂,滄桑,讓他猶如風中殘留的雪蓮花,孤寂,冷然。
靈兒的身子不自覺的堅硬了,帝弒天的過去如何,她從來不知道。今天,是第一次聽說,沒想到,會是這樣。
她以為,她只是受到「同心結」的折磨,其他時間都是幸福的呢。沒想到,會是這樣。
「兄弟們也不喜歡孤,一找著機會就想盡辦法整孤,有一次,他們將孤捆在書房裡,然後放火…」
手一顫,準確的附在了帝弒天環抱著她的大手之上。不知道為什麼,聽著他親口講述的經歷,她似乎親臨其境一般,一瞬間,似乎也感受到了那熊熊大火帶來的灼痛感。
好熱,好疼,甚至想著,就那麼死去還好了…
就像當初在基地,她被困在原始森林一般。沒有食物,沒有飲用水,沒有任何一個說話的人,有的,只是帶著劇毒,帶著強悍攻擊力,帶著食人獠牙的野獸。
每走一段路,就能看見戰友的殘缺不全的屍體,那是被野獸撕咬過後遺留的現場。
四周是那般的安靜,陰森,恐怖,你根本無法預測,下一刻會有什麼從哪個方向竄出來。你也不知道,你還能這樣堅持多久。
那個時候,她才十歲啊。所以帝弒天那種痛苦,她能體會到,很切身的體會。
「孤就那樣被困在大火裡,親眼目睹著那火焰的張狂,看著它將一切燒成灰燼,看著濃煙滾滾襲來…」
「天天…」靈兒猛地回頭,將帝弒天抱住了。
她知道,她那個時候也是害怕的,絕望的,不論是對生命,還是對親人。
雖然她從小就是孤兒,可是比起帝弒天這個有親人的人來說,她似乎更加幸運。因為她沒有見證親情的冷酷,也沒有被親情肆意踐踏過。
小手緊緊的環著他的脖子,將臉埋在他的頸間,試圖給予她溫暖,磨滅這一段可怕的記憶。
可是經歷過就是經歷過。除非失憶,否則那種刻骨銘心的痛,如何能忘記。
「最後,是母后,她不顧危險,衝進大火裡,將孤抱了出來。可是母后卻因為吸入太多濃煙,留下了咳嗽的毛病,直到今天,只要天氣稍微變化,她的身體就會難受。」大手緩緩上移,撫上了她烏黑亮麗的髮絲,「小東西,母后是孤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因為只有這麼一個,所以孤才會那麼緊張,明知此刻回宮是個圈套…」
帝弒天的話還沒有說完,一隻小手突然伸出來,摀住了他的嘴。
「不用說了,我明白,我都明白。」以前,她不明白「情令智昏」的含義,這會兒,她似乎懂了。或許有時候,不是情令智昏,而是心甘情願。
就像天天,他明明很清楚這一歸去會經歷什麼,可是他仍舊堅定不移。這就是愛的力量,親人的愛!
「天天,我們回宮,馬上就回宮。」她不想讓他不安,不想讓他為難。這九死一生的路,她陪他走。
「小東西,你真好。」可是,孤怎麼捨得,讓你陪著走這條危險遍佈的路呢,傻瓜。
靈兒起身,仔細的打量著這張熟悉的容顏,才半日不見,為什麼她總感覺他消瘦了好多。
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天天,你是不是沒有吃飯啊,好像變醜了!」
一句話,讓帝弒天瞬間皺了一下眉頭。「孤變醜了,你還會喜歡孤嗎?」
他記得,以前,她總是會望著他的臉入迷。這小東西,應該很喜歡他這張臉吧。正因為她的喜歡,他第一次覺得,長得漂亮也是一件好事兒。
那麼,如果他變醜了,她還會喜歡嗎?
「喜歡,當然喜歡。」小嘴一勾動作輕柔的摩挲著他的俊臉。他會這樣問,倒是讓靈兒始料不及。
誰能想到,堂堂的天澤君王也會在意自己的容貌。而且,僅僅是為了討一個小姑娘的喜歡。這要是傳出去,估計得讓人笑掉大牙了。
「不管天天變成什麼樣兒,我都喜歡。因為是天天。」是那個將她寵的無法無天的男人!正如她和南宮天瀾說的,她喜歡的,是那個人。不管他是什麼身份,也不論他是什麼樣子。
話音一落,靈兒就發現了對面那道灼熱的視線,就算是隔著萬水千山,卻依舊是能夠讓她清晰地感覺到。微微一沉,一瞬間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
「小東西,遇上你是孤這一生,最幸運的事。」他何其有幸,能在冰冷的世界,遇上這麼一份救贖。
因為過於珍貴,所以她不能讓她出一點點事。
起身,將靈兒抱起來,然後朝著門外喊了一句:「來人,傳膳。」
「是,王上。」一直守在殿門口的白天聞言,立刻下去準備。從早上到現在,王上還沒有吃過飯。所以,御膳一直備著。
金樽玉盤,杯酒不空。白天的辦事效率,一向是很迅速的。沒一會兒時間,一桌子美酒佳餚就擺放在了他們眼前。
帝弒天一如既往的,抱著靈兒坐下。
「小東西,你應該吃過飯了吧。那麼,就陪孤喝一杯酒吧。」低沉的嗓音中充斥著一種釋然,似乎夾雜著一絲酸楚,只是刻意的隱藏下去了,所以無人察覺。
聽到「你應該吃過飯了」這句話,靈兒心底閃過一抹愧疚。天天在寢宮昏迷不醒,可是她卻在外面玩的不亦樂乎,連飯都吃過了。嚶嚶嚶,好愧疚。
「天天,對不起。」
回眸一笑,聲音溫柔如水,「沒關係。」這聲音就好像嚴冬中的暖陽,讓人感覺舒服極了。
只要這小東西不離開他的世界,其他的,什麼都沒關係。再痛,他也能受著。
細長的五指握著晶瑩剔透的酒杯,舉起的動作優雅極了。
生長在那樣惡略的環境裡,他竟然還能保持著舉手投足間,從骨子裡流露出來的優雅,真的挺讓人心疼的。
將酒杯舉到靈兒面前,勾唇一笑,「小東西,喝吧,還是上次那種酒。」
伸手,欲接過來,卻被帝弒天不留痕跡的躲開了。
靈兒抬眼挑眉,詢問之意不言而喻。
「孤餵你喝。」話落,酒杯徑直舉到了她的嘴邊。
靈兒無奈的搖搖頭,微微頷首,將杯中就飲盡。
這是一種水果酒,酒精濃度很低,入口有絲絲甘甜之味,很適合女子飲用。不過,今天的酒,似乎有些不同。
紫眸一瞇,然後望向帝弒天。
依舊是那張熟悉的容顏,依舊是個熟悉的聲音。性感的薄唇一張一合,吐露的話確是那般的氣人,「小東西,歸途太危險了,孤捨不得讓你冒險,所以,你睡一覺吧。等著孤回宮後,再來接你。」
早在他決定回宮的那一刻,他就想好了要這樣做。歸途九死一生,他不能帶著她冒險。
他已經和天啟皇打好招呼,讓這小東西暫時留在天啟王宮,並且對外保密。等他回宮穩定大局之後,再接她回去。
只有這樣,她才能避開這場劫難。
「不…天天…你…你不能…留下我…」靈兒伸手,死死的抓住帝弒天的衣襟,急切的想要表達她的意思,她不能留下,不願意留下,她不能讓他一個人去面對未知的危險!
可是,身上力氣漸失,眼前那張絕美的輪廓變得模糊。
「小東西,對不起。」孤只能留下你,因為這是最安全的。
「不…天天…你明明答應過…答應過…一起面對…你不能…」那日他毒發之後,他明明答應過,以後不管什麼事情,都會告訴她,讓她和他一起分擔。
這才過了多久,為什麼這種情況要再上演一次。為什麼要讓她看著他去冒險!
「小東西,孤說過,只要是關於你的,一根頭髮,孤都輸不起。所以,孤不能讓你冒險。」
「天天…我…我不會…不會原諒你的…」一句話落,靈兒終於倒在了帝弒天懷裡。
低頭,將已經昏迷的人兒抱起來,仔細的端詳著她的小臉兒。
精雕玉琢,眉目如畫,一對毛茸茸的耳朵。看著她這個樣子,不由的回想起了他們的初遇。
一個毛茸茸的小東西,掉在了他的腿上。那雙靈動而又充滿人性化的紫眸,讓他一眼萬年。
或許,早在他第一眼看見她的時候,就將她放在了心上,一個很特殊的位置!
冰涼的指間,一點點的臨摹她的輪廓,這張,早已經深深刻在他腦海裡的面容。
滑嫩如瓷的肌膚,白皙如蓮的顏色,潤澤如櫻的嘴唇…每一處,都牢牢的記住了。
「小東西,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隨即帝弒天起身,白天立刻一臉凝重的走了進來,掃了一眼已經昏睡的小公主,「王上,您確定要這麼做嗎?按照小公主的性格,以後很難原諒的。」
小公主雖然年紀小,可是行為處事很有主見。而且,她在某些地方,跟王上很像。
雖然她不曾確定的表示過對王上的感情,可是她愛王上,這一點兒只要是長著眼睛的都能看出來。不然,她不會再王上毒發之際割腕獻血,不會在聽到王上生病之後大驚失色,立即返回。
小公主之所以跟王上鬧彆扭,也是因為擔心王上的安危。可是,王上卻這般,不顧她的意願,將她放在天啟王宮。
白天真的不敢想像,小公主醒了之後會是怎樣一番景象…
「孤知道!」他怎會不知道呢,可是他沒有辦法,比起將她至於危險之中,他寧願她恨他,怪他…
「都準備好了嗎?」
「回王上的話,一切準備就緒,只要王上一聲令下,隨時可以出發。」
轉身,將懷裡的人兒小心翼翼的放在龍榻之上,蓋上被子,冷冽的話語響起,「白天,你的任務是什麼?」
「誓死保護公主,不能讓公主少一根頭髮!」白天跪在帝弒天面前,一臉嚴肅的說著。
帝弒天起身,大步向著殿外走去。走到殿門前時,猛地駐足,回頭深深望了床上的小人兒一眼,大步離去…
月明星稀,大地再次被黑色的天幕遮蓋。清風吹過,稀稀疏疏的聲音不時響起,那是被風攪動樹葉的怒斥。
帝宮之中,靈兒一臉安詳的躺在紫金木大床之上。
帝弒天用的藥,足以讓她昏睡兩天兩夜。等她醒來的時候,即使想去追他們,也已經來不及了。
整個帝宮冷冷清清的,看上去很是安靜。然而在暗處,隱藏著近百名影衛,歸白天指揮,是帝弒天特意留下來保護靈兒的。
雖說靈兒留下的消息,已經被帝弒天封鎖,而且帝弒天明白,這次敵方主要針對的目標是他。不過,他還是得以防萬一。
所以將他這次帶出來的近一半的力量,都留在了帝宮。
白天和獨孤影城一直不同意這樣做,可是帝弒天的命令他們不得不從。
歸途危險重重,即使帶上所有兵馬,都不一定能安然無恙,如今,硬生生的少了一半兒,叫他們如何不擔心!
就在這樣寂靜的夜色下,不知從何處,飄來了血色的曼陀羅花瓣,白天大驚。
該死的,君流風怎麼來了!
熟悉的銀鈴聲響起,緊接著一頂軟轎騰空而來。抬轎的,依舊是那四名少女。
伴隨著漫天飛舞的曼陀羅花,好生唯美。
「蒼生門主,你來此有何貴幹?」白天從暗處走來,沉聲問道。
君流風出動,一向是針對王上而去的。如今,王上已經離開了帝宮,他為什麼會來?莫非他想抓小公主去威脅王上不成?
不對啊,這不是君流風的一貫作風。
「本主會出現,自然是為了取帝弒天的命。不然這世上,還有什麼能勾起本主的興趣呢!」君流風的聲音隔著轎簾緩緩傾瀉而出,很磁性,很耐聽,似乎夾雜著酒後的魅惑,令人沉迷其中無可自拔。他的聲音,就如同他的人一般,很輕易的就能蠱惑人心。
君流風的話讓白天心下疑惑:王上明明不在帝宮了,難道君流風不知道。
君流風的聲音再度響起,「本主收到消息,據說帝弒天昏迷不醒。本主是一個善良的人,就過來看看。」
什麼?
「誰告訴你的消息?」王上昏迷的事兒,他們就怕心懷不軌之人知道,特意封鎖了消息,是那路勢力這般厲害,竟然知道了!
還好小公主回來的及時,讓王上甦醒過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白天此刻想起來,任然心有餘悸!
「呵呵,我們王上早就啟程回天澤了。莫非,蒼生門主不知道嗎?」
「什麼?回天澤了!」
「沒錯。」
邪魅的桃花眼一瞇,散發著危險的信號。隨即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再度開口:「白公公,據本主所知,你可是帝弒天唯一的近侍。帝弒天既然回宮了,那麼你留在此處幹嘛?莫非,白公公想要換個主子,投奔天啟…」
君流風的一番話,充滿了挑釁和諷刺的味道。這要是換了別人,估計早就惱怒不已,不過白天不會。他太瞭解君流風這個人,毒蛇不講理,想要在嘴上佔他的便宜。送你三個字——不可能!
「白某留下,自有道理。君門主管理好蒼生門就好,至於白某,就不勞君門主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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