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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卷 第四十三章 自食其言 文 / 崽崽弟弟

    「經過認真考慮,由於案情的複雜性,我們決定暫停執行雨軒客棧。現在正式通知你。」

    「那什麼時候能把這筆資產撈出來?「

    「我們不是fbi,不存在交易這回事,希望你明白。任何涉案資產最後都會由法院掛牌執行。」

    「你什麼意思?」我停下掰蛤蜊的手——我在揣度他們的意思,卻沒想到表達竟然這麼直白。

    「感謝你為國家和人民做出的貢獻。我會向上級給你要獎勵。另外,你不是要考研嗎,我們可以給你爭取保研資格,還會給你減免學費和安排就業。你的人生前途將一片光明。「

    「你等等……」我站起來,有些眩暈,「當初你可不是這麼跟我說的。你說我同意竊取雪萊的程序,你們同意把雨軒客棧歸還給原主人——你們調查過了,那個酒樓是合法財產。非法洗錢的和這個沒有關係,是在另一夥人手裡。這是你親口說的。現在怎麼變卦了。「

    「我說的沒錯,你聽的也沒錯。但是上面現在就是要求將雨軒客棧凍結,這是不容許討論的。」

    「那你把雕牌安全套也凍結了吧,我們的前老闆不是一樣也是洗錢的嗎?」

    「性質不同。你們是正常經營,洗錢只是馬德彪的個人行為。」

    「那雨軒客棧難道是賣毒品搞賭博嗎?誰不知道那只是一家茶館。「

    以前在那座小城,雨軒客棧是一隻特立獨行的豬。還記得quorra揚言要開酒吧的事嗎?就是那個時候,她除了帶我去各種合法的不合法的窯子考察市場,還在威客網上購買了前期策劃方案,甚至連裝修風格都買了——華麗的洛可可風格,但是肯定按她的要求改了。大廳擺著賭桌。美女荷官一桌一個。送酒水用兔女郎還有不穿上衣的威猛男士;左側檯球廳,右側蹦迪的大舞池。二層有電影院和飲品區,還有包房。包房是個好東西,只要客人付一定的費用,在一層蹦迪區遇到的如《人在東京》裡斯嘉麗約翰遜一樣的寂寞少婦,跳鋼管舞的,還有暖場的女貝斯手,都可以叫上來敘敘舊。此外,還有室內靶場,專吸大麻的水晶煙斗,高空跑道和游泳池。黃金馬桶,脫衣舞孃——看來quorra是把這個中部小城當成是拉斯維加斯了。

    「不是拉斯維加斯,是澳門。」

    這些花花綠綠的東西實現起來那不算什麼,前提是你得有一個挖礦的爹。煤炭,鋁礬土,稀土,鐵礦石,雲母,紅巖等等。你們只罵煤老闆是不合適的。

    如果事情一切順利的話,這倒也不是什麼難事。他爹就把這酒樓當嫁妝了。

    那個時候和日本政府關係不太好,」抵制日貨「的標語夾雜著促銷廣告在一些城市彩旗飄飄,以愛國為招牌,砸自己人的汽車和商店。人家」味千拉麵「說了啊,我們是徹頭徹尾的民族企業。現在正常了,以吃一口正宗的其實是平遙生產的」神戶牛肉「為榮,絲毫沒考慮過當年山西可是對日作戰的前線。

    不得不說,quorra是具有樸素愛國主義的好孩子。她在自己的方案裡加了一條:「凡國恥日本店酒水一律免費」,以此來彰顯她的愛國情懷。

    這一條,斷送了她開城鄉結合部版」蘭桂坊「的美夢。

    裝修了一半,quorra帶我去見識她的夢想。當時蓋樓還沒有要求在施工現場之外包裹像蟈蟈一樣的綠色紗布。她就抓著我的手穿過水泥揚起的灰和工人們滿是汗漬的衣服奔向樓頂。我原以為她是要帶我去俯瞰這座城市的美景。等我們爬上去才發現我們是這條街最矮的建築,連市政府大樓都比我們高。我明白了,她是帶我到烈日下參觀本市上空廣袤的霧霾。

    北京的霾呈灰白色,外地人會誤認為是霧。這裡的霾就好認識多了,因為摻了煤碴子,所以顏色白中帶黑,黑中帶黃,此外還有刺鼻的焦炭味道。如果冬天來口味更佳。太行山山谷刺骨的冷風混合著西部沙漠的塵埃還有本地特產煤碴子按照1:1:1的比例調和製成。這酸爽,嘖嘖嘖!

    「你歷史課都睡過去了吧?」當我聽到她說「凡國恥日本店酒水一律免費」的豪言壯語之後,我在心裡倒吸一口霧霾,嗆得肺部生疼,眼淚直流。

    「胡說,我查過歷史書了,從第一冊到第六冊,總共也就十幾個,平均一個月一次。這促銷密度正好。」她的頭髮落著灰。我幫她拍了拍。唉,胸部真討人嫌啊,再大點就好了。

    「你還真什麼都信歷史課本。」

    「我這叫勿忘國恥。」

    那個時候我換了多普達凱撒。我牛逼哄哄的搓出側滑全鍵盤,用梅花輸入法在ie移動版瀏覽器裡搜索國恥日——一千多個,平均一天三次。

    再後來,她就被送去商學院了。

    如你所見,後來這兒就改成茶館了,豪華茶館。一層圖書館,電影院,咖啡廳。名為圖書館,主要賣咖啡。二層健身房,飲品區和室內游泳池。因為客人老往游泳池裡塞酒瓶,又改成保齡球館。三層是茶館本體,大茶坊,好像還有客房。我經常去,那裡有一些畫家和作家,雕塑家和攝影師。他們品茶聊天,談古論今。據說很少有別的客人來這裡,除了這些人。

    「要真是茶館就好了。我們現在懷疑那裡和境外**勢力有關。有個反動作家就曾在那裡住過。這是政治敏感問題,誰都幫不了你。」

    「你這是——因言獲罪啊。」我回過神來,「意思是沒得商量了?」

    「本來就不打算和你商量,這只是通知。「

    「媽的!」我掀翻了半斤蛤蜊,真是浪費,「你就不怕我把你們讓我做的髒事告訴雪萊?」

    「你以為他真叫雪萊?馬沙吉同志。「

    「誰跟你是同志了。我就當個群眾不好嗎?」

    「馬沙吉同學,作為群眾舉報違法犯罪是每個公民應盡的義務。」

    「狗屁義務!說話不算話,生兒子沒pi眼。」

    「我知道你現在思想上有些疙瘩。沒關係,慢慢來。雨軒客棧現在不是還凍結嗎,我們又沒打算現在就處理。」

    「那你讓我怎麼辦?那你讓那個小姑娘怎麼辦?」

    「該怎麼辦怎麼辦。」

    「你們不是有內部交易吧。喂,喂喂!「對方掛斷了電話。

    我長舒一口氣。

    恍惚間,門鈴聲好像被摁的此起彼伏。我把地上的蛤蜊撿起來,走到廚房拿水沖了沖。繼續吃,往死裡吃。

    聽了一會兒。我以為消停了。事實證明沒有。門開了,是開鎖公司的人幹的。莫沫走了進來。開口便罵。

    「你丫傻逼吧!喊了這麼久都不開門。」

    「滾。「我淡淡的說,那語氣裡藏著刀子。」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聽到的這個老梗已經用了好多次了,這次接著用,因為比較實事求是。

    「滾。」

    「那請教你原因。「

    「你爸是做什麼的?」

    「干我爸什麼事?「

    「我告訴你,他是政府的人!政府裡面有壞人。政府裡面有騙子。所以我叫你滾!」

    「這和我有——」

    「和你當然有關係。愛屋及烏,恨烏及烏!「

    「你這麼做很沒道理。」

    「我就是道理。我很煩,離我遠點!」

    「偏不。」

    「你走開。「我說。

    「我不!」她上前一步。

    「干!「我說。

    她把我抱住。

    我摸著她的頭俯在她耳畔說:「我錯了,以後別這樣。」

    她相信了,把頭埋進我的肩膀:「我知道,我不怪你。」

    然後我順手把她甩出門外,關住門。

    莫沫在外頭像個東北老娘們似的罵街捶門。我心想要是被她這會兒進來,我早就被「手撕鬼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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